我与三少爷相识虽短,但点点滴滴历历在目,仿佛电影一般重复播放,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他在我心中激起的轩然大波,到我日日为他更衣束髻;到我们共同看星星,思念亲人;到我为他拍照,渴望永远记住那美丽的瞬间;到他轻轻拥我入怀,低低唤我离儿;到他关心我的伤口;到他紧张我与尚于祯的关系;到我们开心的下棋……到最后的决裂与伤害……
我的心如被勒绳勒住,想挣脱却无济于事,一种无力的伤痛随着麻麻的四肢扩散开来……
就算再迟钝,我也能看出尚于欢对我的情意,那种情意就算无关爱情,无关友谊,也是一种超越主仆关系的信任与真挚的情意,也可能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相依之情。只是这份出自真心的感情遭遇欺骗时,便变得异常敏感和暴躁,哪怕那个欺骗只是一点点,只是微乎其微,也是迸发愤怒的源泉……
现在正值秋高气爽,阳光和煦的好日子,可我却似一团乌云遮住了头顶的光芒,整个心情灰蒙蒙的一片,如同阴雨天一般。
这一日,我正伺候三少爷用好膳,便听到门外小桃翠生生的声音:“奴婢给四夫人,四少爷请安!四夫人吉祥!四少爷吉祥!”
一个温婉的女子声音:“罢了,无须多礼。”脚步声渐渐逼近。
四少爷?那不是……尚于烨吗?哦!我的噩梦!我惊呼,顿时一道犀利的闪电“刷——”地划破我头顶上的乌云,直向我劈来。我顿时脸色惨白,慌乱地跳开,尚于欢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才意识到我真的跳了一下,便忙对三少爷抱歉的笑笑,道:“没吓着您吧,三少爷?”
尚于欢微微摇了摇头,淡淡道:“你脸色倒是白得吓人。”自从上回那事后,尚于欢便对我淡漠疏远了许多,笑容也仿佛收放自如,好象只是用来应付人的工具,眼中的雾气更是终日不散,他似乎又变回了从前那个三少爷,而我之前的所以努力也都被自己一手摧毁了。
我看着自己的手,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但现在是燃眉之际,我也顾不上哭笑不得,只是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但听到四夫人、四少爷来了的消息,尚于欢眼中瞬间绽放的光芒却如此耀眼,如此真实,那一瞬间的美丽刺得我睁不开眼!我心想:这该是他发自内心的开心,看来这四夫人或是四少爷对他一定很重要,在他心目中应有着相当特殊的地位吧。
正思量着,门板轻轻叩响,尚于欢朝我看一眼,我会意过来,硬着头皮快步走去开门,其实这心里头矛盾地很,既渴望看一眼传说中的四夫人,又怕被一旁的四少爷认出来。
权衡之下,还是决定保命要紧,好奇心害死猫。
我定定心神,低低垂下头来,轻轻开了门,退至一旁,目光落到两双鞋上,一双绣花面料枣红色的女式平底靴,一双锦绸质地酱色的男式皂靴。忙福身道:“四夫人吉祥!四少爷吉祥!”
两双鞋稍稍顿了一下,一个温婉的女声轻轻应了一下。两双鞋便朝内屋移去。我隐约听到尚于欢匆匆起身的声音,他迎上前,欢喜道:“四娘,四弟,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欢儿好高兴。”
“四娘来看你是应该的。”那个温柔的声音道:“欢儿身子现在如何?有没有好一些?”
尚于欢忙道:“四娘莫记挂,欢儿已经好很多了。四娘来看欢儿,欢儿这病自然好得快。”三少爷像个得到糖的孩子,有着纯粹的开心。
“三哥,你是在‘睁眼说瞎话’吧?看你那脸色苍白的跟鬼似的,你难道都不照镜子的吗?到底那些个奴才是怎么伺候你的?”这个声音自然非尚于烨莫属。
他说话那股趾高气昂的架势听得我着实不舒服,但他的话又不失几分道理,都是我把三少爷害成这样的,我心头愧意更深。
“烨儿,怎么说话呢?”四夫人轻斥一声,又转身温柔的对三少爷道:“欢儿,四娘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你,这儿有一株‘千年人参’,是四娘的一点心意,给你补补身子,希望你这病能早日好起来,你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千年人参”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暗暗吐舌,果然是有钱人说的话!
只听尚于欢忙推辞道:“四娘,您这是干什么?您能来看望欢儿,欢儿已经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了,您还带东西来,欢儿怎敢当……”尚于欢说此话时语气急促,似乎有些激动。
我心想:尚于欢何时这般矫情起来?
不禁偷眼看向他,只见他满面笑容,那笑意充斥在嘴角、眉梢、两腮……每个角落,眼睛更是清澈见底,那感情如此纯粹,如此真心,丝毫不显得矫情,反而令我这个旁观者都不禁为之动容。这样单纯,毫不掩饰的尚于欢我倒从未见过,看来他对四夫人倒是信任、依赖地很……
突然感觉一道凌厉的目光向我射来!我浑身打了个冷颤……是尚于烨!
我忙垂下头,心中暗暗叫“糟”,他正向我走来,脚步声渐渐逼近,每一声脚步都如同踩在我的心上,一下重于一下,阵阵压力席卷过来,我的呼吸渐渐停滞,只听到自己如鼓击的心跳……
糟了!他不会认出我了吧?他会对我怎么样?会不会上前就是两耳光……我越想越害怕,眼光落到那双停在我面前的皂靴上,忍不住偷偷向后挪了一小步,我脚步才挪开了一点,身边便是一道厉喝:“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