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咱们娘亲坚持的,我也不想啊……”尚于祯竟对她挑挑眉,眼中带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无赖样。
这样的尚于祯倒是少见了,一向面无表情的他竟也有这般调皮的一面!看来他是当真疼这个二小姐疼得紧,才会这般亲切吧……
“妍儿,这规矩就是规矩,礼数就是礼数,不是你想不要便不要的,皇恩浩荡,这阵容亦不单单是为你,而是对当今圣上的敬重,膜拜乃最基本的礼节,误不得,不要落到旁人眼中,说我们‘笑云山庄’仗着娘娘得势,嚣张放肆,无视圣上……”大夫人言辞犀利,口吻却委婉。
这次我终于第一次看到那个从字画中走出的人儿,她身上有着岁月打磨过的铅华,没有了当年的体态轻盈,超凡脱俗,通体玲珑剔透的明媚动人,就算不涂脂抹粉,不梳妆打扮亦显得风姿卓绝……现在的她,萧条、瘦弱,眼神敏锐,眉宇间却有一抹似永远无法融化的哀伤,凝结成冰,冷且硬。
她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优雅和威严,是不怒自威的那种,仿佛是天生的领袖,而对她俯首称臣似乎只是源于本能……我总算明白了尚于祯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王者气质源于何处了。
他既是遗传了母亲的气质,可有继承父亲的痴情?
可能是我注视的目光过于关注,大夫人似有所觉,一个回眸,与我目光相触,我一愣,立刻反射性地弹出一记笑颜,大夫人竟回我一笑,轻轻淡淡,随风而起,随风而逝……就在我错愕间已别开目光,留我愣于当场,有那么一秒的光景,我敢确定我没有看走眼!
我看到了那个十几年前的大夫人,风姿优雅,体态轻盈,笑得如春花绽放,原来她也曾绚烂过,也曾美好过,也曾幸福过……
我想到她美丽却凄苦的爱情故事,不禁轻轻叹息一声,隐隐同情起这个看似坚强的女人,不知那般撕心裂肺的痛,她是如何承接下来的?那般小小的身躯是如何扛下来的?她是否怨过、恨过尚可凡?只是那样的怨,那样的恨与她的爱相比是多么的微乎其微……
原来在所有爱着尚可凡的女人中,她才是最万劫不复的那个!
我开始恨尚可凡,恨他的痴情,他并不知道他所谓的痴情伤了多少颗心,或许他知道,只是不在意……原来他有多痴情,便有多绝情!
既不爱,便不要碰!我恨恨的想。
“行了,行了。”尚于妍连连打断,像个孩子似的拉着大夫人的水袖,撒娇道,“娘亲,春宵一刻值千金啊,人家难得回来一次,就别尽唠叨了,否则可怜的耳膜又要遭殃了……你们啊你们,一个个的不准偷笑!平日里都怎么服侍我娘亲的?也没个人陪她老人家说话聊天,对不对?害的她老人家现在逮着谁便唠叨个没完……”
“二姐,看来你的文采多年不见还当真是长进不少,这句‘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是别具特色啊……”尚于烨跳出来调侃道。
仆人们都笑开,随行的几个侍女也微笑着,大夫人无奈的摇着头。
“哎呀,是四弟啊,一年不见,不仅长个头了,口才也精进不少嘛。”尚于妍并不气恼,眼珠子滴溜溜一圈,“蹭蹭蹭”几步跑到尚于烨身边,跟他比比个头,狡黠一笑,道,“四弟今年也有十六了吧?又生的这般大个头,英姿飒爽,玉树临风……也该是时候添房媳妇了,省得他老是琢磨着这‘春宵一刻值千金’而不得其解……”
众人又是一阵笑腾。
尚于烨与尚于妍你来我往一阵斗嘴,不亦乐乎,直到大夫人叫停,两人才你瞪我一眼,我横你一记,虽不肯作罢,却也不敢过于放肆。
“欢儿,你的病可有好些?”大夫人转向尚于欢,温柔地问道,这个总是沉默的少年有种让人心疼的情绪。
“谢大娘关心,欢儿这身子一向如此,时好时坏的,总不见长进,却也碍不了事,大娘就莫要为欢儿的身体操心了,往日里,欢儿也甚少来探望大娘,实属大不敬,一直听说大娘身子骨也不太健朗,要多加留神,多加保养才是……”尚于欢一贯的风轻云淡,只是眼中多了一丝神伤,似乎连敷衍也显得力不从心。
“欢儿这话说得就有些见外了,你身体不好,本来就该好好静养,不宜四处奔走……尤记得你娘亲走得那会儿,一直拜托我要好好照顾你,可是一直以来都是我这个大娘做得不尽职,没有多多的关心于你,不想你却出落得这般优秀,这般懂事,实属不易……孩子啊,你定吃了不少苦头吧……”大夫人似乎当真懊悔,遗憾不已,我看到她的情绪微微失落。
提到娘亲,三少爷眼神黯了黯,却本能地看向四夫人,四夫人站在另一边,正与别人谈笑风生,也许有心电感应,竟回过头来与尚于欢目光相触,四夫人对他温婉一笑,尚于欢便也笑了,眼中多了一丝明媚气息。
“三哥,听说你前阵子病重昏迷了三天三夜,大哥却连让我进去看你一眼都不肯,真是无情……对了,你的病严不严重?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
“乌鸦嘴!”尚于妍逮着机会敲他脑瓜子一记,“笨!你又不是大夫,让你进去看抵个屁用!”
“妍儿!”大夫人的声音又稍稍拔高,“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无人约束便无法无天了!”
“是……”尚于妍奄奄道,顺手又赏了尚于烨一记板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