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人羊:官与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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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流浪之二(1)

戏剧性的变化使我啼笑皆非,但我心里却沉甸甸的,麻岁岁的黑脸膛在我的眼前闪现,他的目光里有一种深沉的阴郁和忧愁,我不知道他的母亲现在还在不在人世,如果还在,那么她会怎样对待这起突发的事件呢?我忽然说:“麻岁岁有一个八十四岁的老母亲,你们是不是能把她老人家看一看?她在这个世界上可能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如果你们不能看看,那么我会去看的。”

他们一听,脸色忽然都白了。

“你不能去。”圈脸胡子说,“你不要管的事太多了,太多了对你不好,你说说,你在看守所里都看见了什么?”

我仰起脸子:“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只是一个人羊,我现在已经没有人的思维了,我只是独有其名的一个空壳子罢了。你们什么也不要问了。我光想出大声叫,学羊叫,咩咩……”我忍不住叫了起来。

他们把我放了。

但是却不让我再在桥下面去住,他们要我最好能离开县城到远处什么地方去,如果能出国最好,从此能脱离中国的管辖当一个外国公民。

我离开了县公安局,在大街上转悠,大街上与以前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女人比原先多了起来,而且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性感,好象要去进行选美比赛似的。人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全都沉浸在自己的生活里而不能自拔。谁也不知道前几天在县公安局一个无辜的生命烟云一样消失了。好象他原本没有存在过似的。如果人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谁会放下手头的工作去管一下那个还在自己家里等儿子回来的老太婆哩。没有的。我敢肯定。

我该上什么地方去呢?什么地方才是我的容身之地呢?我无法找到答案。

我一遍又一遍地绕着我们的县城转悠,我们的县城正在日复一日地扩展下去,到处都在盖高楼,到处都有人的喧哗和嘈杂,城郊的土地正在一天一天地缩小下去,人们都在欢天喜地地生活着,唯独我是十分地孤独,就象一个游魂在四处漂荡。

北大街的桥下不能住,那我就另找地方,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城外的几条壕沟里转悠,我把那几条深深的壕沟看了又看,找了又找,终于在南溪沟的朝阳水库的半崖上找到了一个废弃的窑洞,那窑洞建的地方十分奇特,它不是在土崖的底部,而是在土崖的中间,也就是说它恰好座落在水面的上边,窑洞下边约有一米的地方说是水面,如果我坐在窑洞口,手一伸下去,就会够上水面。这个水库平日里没有人看守,水里也没有什么鱼,所以这儿一天来的人也就少。从路上通窑洞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从紧贴着水面的地方过去,慢慢踱到窑洞跟前,才能爬上去。我喜欢这地方,一是没有嘈杂声,二是没有人来干扰,谁也不知道在这个地方住着一个人羊。只是住在这儿离有青草的地方远些,不过那也没关系,我会走出去到有草的地方去寻着吃。

因为有了住的地方,我的心安了,每天又有了写小说的时间和兴趣。我想把那篇中篇小说继续写下去,我对那部小说充满了一种热望,我觉得它是我所有作品中最为成功的作品,说不定它会是我的成名作呢。但是我只能白天写,因为晚上这里没有电,也没有蜡烛,我只能摸黑。我暂时还不敢找什么蜡烛来点,我怕有人发现又把我抓了起来。白天,我根据太阳的光线移动来确定时间,当太阳斜着照到我北边的窑壁上时,我就知道那是中午九点钟或者十点钟了,这时候我就会爬起来,从窑洞里拿出一个小水罐,那是一个陶制的水罐,上边绑着细细的绳子,我把小水罐吊下去,从水库里打上水来,用它洗洗脸。我现在已经不刷牙了,刷牙对我来说已经是多余的,因为我觉得刷牙并不能使我有什么收效,因为我吃的是青草,在我咀嚼青草的中间,那些青青的草叶子已经把我的牙很好地保护了,我的牙现在还是那么结实,在我变成人羊后它似乎比过去更结实了。我现在才明白羊们为什么不刷牙了。洗毕脸后,我会吃些昨天剩的东西来充饥,我一般在白天的下午去外边找些东西来充饥,而上午则在窑洞里写小说,现在我仍然贽爱着我的小说那真是咄咄怪事。我吃上点东西后就会掏出纸和笔慢慢写起来,我当然是接着昨天写的地方写。

晚上11时30分,罗肖局长还没有入睡,他在乔城县宾馆的房间里慢慢踱步,宾馆厚厚的红色地毯吸空了他的脚步声仿佛在云雾里行走一般,悄无声息的。夜已经很深了,旅客们大都沉入了梦乡。他虽然有点困倦,但却睡意全无。案件的侦破还没有一点眉目,他心急如焚。晚上10点多钟,省公安厅徐厅长打电话询问破案进展情况,他谈了,徐厅长指示他要深入群众,紧紧依靠群众破案,说主管公安的X省长对此案十分关心,要省厅抽人协助破案,省厅已抽调了四五个人,即日就可到达周城。最后,徐厅长问:“罗肖你还有什么困难没有?”罗肖沉吟了一下,说:“这鬼天气,雨太多了,到处都湿漉漉的,让人心情不舒畅。”徐厅长在电话里有点意外地说:“天气对你的情绪影响大吗?”罗肖说:“我讨厌这种天气。”

罗肖是六十年代一位转业军人,他初中毕业后到西藏去当兵,参加过中印边界自卫反击战。他清楚地记得,他参加的最后一场战役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本来就以干燥和风头大而著称的西藏高原出现这种天气是很反常的。就是在这样一个日子里,担任连长的他带领队伍向一股逃窜的敌人追击。道路泥泞,秋雨如织,队伍行进困难,他们满身泥水。后来他们来到一座山脚下,忽然从半山腰什么地方响起了一种闷哑的沉重的枪声,站在他旁边的指导员惊叫一声,猛地把他往旁边一推,他摔倒了,等他爬起来时,指导员已经倒在血泊里,一颗子弹射中了他的胸膛。他狂叫着带着队伍冲上山去,把隐藏在山石中的几个敌人全部击毙。但是从此那阴湿的气息就幽灵一样跟定了他,他无论走到什么地方也摆脱不了那气息的缠绕。他觉得那气息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他从团政委的职位上退了下来转业到罗雀市担任公安局长后,组织破获过不少大案要案,他的侦破工作素来以快速独到著称,有人甚至称他是罗雀市的福尔摩斯。他会从一些不被人们注意的蛛丝马迹中寻找到突破口,使山重水覆的案件柳暗花明。他的鹰一样的目光常常会令罪犯不寒而悚,甘心认罪。但是,当他在这潮湿的八月里思考这起案件时,却有一种一筹莫展的感觉。

副局长祝策荣走了进来,这位省政法学院毕业的高才生热衷和擅长逻辑推理,根据他的推理,他们曾经成功地破获了几起大案。他走进来坐在沙发里,从罗局长扔在床柜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了起来,吸了几口,说:“罗局长,放松一下,大脑的神经绷得太紧了。走,出去转悠一下。”

他们来到落着雨滴的大街上,慢慢向东踱去。前边路南一家二楼的窗户里向外流泄着扑朔明灭的旋转的彩灯的光,是卡拉OK歌舞厅,门口有一个小伙子昏昏欲睡。祝策荣说:“罗局长,上去跳跳舞。”他们来到歌舞厅门口时,那个小伙子警觉地睁开了眼睛,祝策荣要买票时,那小伙子说你们是公安局的就不要买票了。但祝策荣还是掏出钱买了票。那小伙子有点诚惶诚恐。

歌舞厅人影寥寥,灯光昏暗,但四周的包厢里却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响动。罗肖和祝策荣走向一间包厢时,听见里边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淫邪的笑声,就停住脚步听了起来。

“咳,吉行长,你这是什么呀?硬棒棒的,象……”

“嘁!你连这也不知道!外是老干部里……”

“格格……”

“你哪儿是什么呀?湿滴滴的象树胶。”

“嘿。你真是一个乡棒。那是老干部活动中心呀。”

罗肖皱皱眉头,对祝策荣说:“回去给郝义说说,把这家歌舞厅整顿一下,不能这样下去了,同时把那个银行副行长吉二白也过问一下,查他****时花的谁的钱。”

太阳的光线慢慢向西移去。我有点困了,停下了笔。我抬起目光看出去,平整如镜的水面上飞来了几只水鸟,它们打着旋儿在上空飞机降落一样滑翔,旋转出许多好看的图形。它们在飞翔了好长一阵子后就栖息在前边一个小水湾那儿,不时地吱吱地叫着,活泼着水面的空气。我觉得那些鸟类是世界上最自由的动物,它们爱到哪儿去就去那儿,谁也阻拦不了它们。可我就不行,我现在到什么地方去首先有一个身份证的问题,没有一个单位会为我办一张身分证。而且我的身份证也难办理:我究竟是人还是羊?没有人会为我作出最为切实的公正的结论来的。自从我变成羊以来,已有两年多时间了,可是至今还没有人作出符合我身份的结论。支行把我从那儿赶了出来,我失去了公职,没有了工作,没有了收入,我成了一个谁家也不管的非人非羊的动物。对于这种飞来横祸我认了,我自认倒霉,可是我以后怎么办呀?我还年轻,我还有好几十年时间要过活,可是我的出路在哪里?什么地方才是我的人生的港湾?我不得而知。

我现在埋怨上苍对我太不公正,如果你要我彻底脱离人身,那么你就让我彻底变成羊,而不是非人非羊的。我现在真正成了一个边缘人。那边都可以把我划进去,但是那一边都可以把我剔除出去。我是一个不被社会认可的人。

我有点累了,靠在窑洞的墙壁上微微闭上了眼睛。忽然,人的说话声从附近地方传了过来,而且说话的声音是与我现在所在的窑洞有关的。

“老胡,上边有孔窑洞,咱们上去休息一下,我累了,走不动了。”是一个女人的娇滴滴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象是一种贵重金属在响。

“休息一下就一休息一下。哎,这个窑洞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真是世外桃园呀。”一个男人笑嘻嘻的声音响了起来,听上去有点喜出望外的惊讶。

“我知道你又想什么了,真正是一个老色鬼,大色狼,狠不得把人家那地方挖着吃了去,走到哪里干到那里,简直比西门庆还西门庆。”

“我要是西门庆那你就是潘金莲了。嘻嘻嘻嘻……”

我有点发急,赶紧起身向里边走去。自从我住进来后,我一直还没有向里边进去过。对里边的窑洞也不知深浅。现在事情逼得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向里边走去,我向里边走了几步后,忽然看见了一个小小的拐窑子。我赶紧把身子藏了进去。拐窑子很黑,从外边一点儿也看不清。我竖起了耳朵,我听见自己的胸膛打鼓一样跳动着。我的手心里出汗了。

从外边传来了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忽然那声音一下子放大了奔向了我的耳朵。那个女的哈哈的大笑着,在里边跳着叫着,哼着唱着,又一下子猛地扑进他的的怀里,大声叫着:“胡经理,我现在要。我现在要。咱们就在这儿干。我喜欢这儿的地方。哎,这儿怎么还有青草的痕迹?还有棉絮和纸箱子?”那个叫胡经理的也说:“可不,好象有人或者羊来过。咦,这羊怎么能上来呢?窑门口那儿可不好走啊。而且羊怎么能把草叼上来呢?奇怪!”那个女的说:“肯定有人在这儿干过啥,干过后又走了,就象我们现在一样。你看人家想得多周到,办事时把铺的垫的都拿了来,哪象你想睡人家还一点儿本也不摊。光想一天干几次。”那男的说:“拿外东西还不是累赘,既然有人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那咱们就来个顺水放船岂不更好。”

他们在那儿把地上的青草仔细地研究了又研究,最后也没有研究出什么眉眼,又朝里边走了走,但由于里边太黑,所以他们又很快返身走了出来,在窑门口那儿坐了下来。他们又议论了一阵子,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是:这儿有人来过。但是现在已经走了,所以不要害怕。于是他们立刻迫不及待地脱了衣服干了起来。他们在我睡的铺有烂草和棉絮的地方放肆地叫唤着,呻吟着,大声笑着,说着互想挑逗的****的话语,做出了很响的声音,就象水牛在黎地,又象驼驼在喘气,呼哧呼哧的声音就象一个水塘里忽然一下子跳进了好多大水牛。我站在那里,只觉得眼里冒火,喉咙里发干,浑身的每一个细胞仿佛要爆裂了似的。我呼吸急促,脸颊发烫,对面仿佛是一堆干柴在毕毕剥剥燃烧。但我又不敢声张,我怕暴露了目标招来横祸,因为我已经把人家的私生活完完全全掌握了,如果是爱脸面的人,他会与我拼命的。所以我忍着心灵上最大的危机感,木偶人一样站在那里。我觉得时间过得真慢,好象是钉住了似的。我看看表,时间才过了不到五分钟。然而他们看样子还没有进入高潮,或者说离高潮还差得远着呢。这会儿,那女的又翻到男的身上,把自己的脑袋俯在男的小腹那儿,在作着********上的动作,与男的进行****,这是一段漫长的过程,我站在那儿从黑暗处看出去直觉得恶心,但我忍住了。那女的似乎是个变态狂,她显得十分疯狂,一会儿把男的东西在口里吮得咂咂有声,一会儿又在上面吐唾沫,吐了唾沫后又用脸去爱,作出一副柔情蜜意的样子,还不时地挤眉弄眼,而那男的则一直哼哼着,牙疼似的,还不时地在嘴里抽冷气。过了一会儿后,他们则又玩起了新花样,那男的仰躺在地上,那女的则骑在男的身上,两腿跨开打夯机一样一上一下地动作着,而腿根那儿则紧紧地夹着那男的那件东西,那东西则在女人的上下晃动中一伸一缩,活塞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