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拯救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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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树木的工作

简单地概括树木的工作并不困难,即叶片呼吸空气,通过光合作用制造食物;根吸收水分与矿物质;树干则把水分从根输送给每一片叶子,再由叶片把食物送回。

困难的是怎样描述和透视叶、干与树根?

一个形象的比喻是,每片叶都是一座天然的绿色化工厂。

观察叶的表皮便足以让人瞠目结舌了。

一片毛茸茸的黄瓜叶似乎毫无可爱之处,但,在显微镜下黄瓜叶片上的表皮毛却是丰富而生动的,如果截取它的平曲再放大成图片,无疑要比荒凉的月球照片精彩得多。你看那些细密的表皮毛之间仿佛是沟壑纵横,并且还簇立着突出表皮的竹筒状的细胞组织,倘若说叶的表皮是绿色化工厂的围墙,那么这一切都是防卫系统中的“秘密武器”。但,在我看来,它的全部本质却是诗意的艺术,是造物主信手给出的、人所不能理解不可企及的各种图案。

叶片由表皮、叶肉和叶脉三部分组成。

在叶子的下表皮细胞之间,常可以看到一些小孔,这是叶子与外界环境进行气体交换的通道一气孔一随着光照的强弱和空气湿度的大小,气孔还能自动开闭。

叶片的主体当然是叶肉细胞,不过我们也+能忽略了坚强、细致而又精巧的叶脉,正是这些叶脉把叶片伸出、舒展开以获得最大量的阳光,同时还兼作水管装置系统,把水运给叶片,再把食物运到树木的其余部分。

你看见叶脉的时候应该想到根须,就一棵树而言,它们是相距最遥远的,从根的网络到叶脉的网络,再加上连接其间的树干,一个天然的绿色整体工程便在你眼前了。

维系这工程生命诸要素之一的水的流动,我们看不见,你呼吸树下的空气感觉那湿润便知道了。在树的根部、蔓延的难以计数的根须正在源源不断地通过树干向叶脉输水,至大无大,人因而看不见。叶的表皮有一层蜡质的外衣,既为阻止水分蒸发,同时又因它是透明的,阳光可以照射到叶的内部。叶片表皮下面有两种主要的光合作用组织,两者都由具有叶绿体的细胞组成,紧靠上表皮的作直立状,为了接近太阳,使尽可能多的叶绿体获得阳光,植物学家称这一种细胞为栅栏组织细胞;与下表皮相连的细胞组织排列疏松,为海绵组织细胞。

树干是树木最显而易见的部分。

它象征高度,它支配着林冠范围内别的生物的命运。一般来说树干的形态便是树的形态,千姿百态会告诉你怎样学会分门类别。

棕榈与苏铁的树干是一根不再分枝的柱状物,其顶端便是由叶片组成的树冠。

大部分裸子植物包括针叶树,有一个中央干,从地面到最顶端的小枝一律向上直升,树枝倾向于水平地展示,愈往上愈短。

被子植物的枝干似乎更喜欢通过分杈再分杈形成,比如槭树,整个树冠便是一幅高耸的由无数对称的枝条引成的美丽的对称世界。正如森林世界的繁杂一样,树枝本身即便同属被子类也是形式多样的。顺便说一句,植物世界的多样性不仅是物种的多样,也包括生存形态的多样。柳树枝与槭树就不太一样,它更喜欢温柔地下垂;榆树的枝呈喷泉式;黑云杉树干耸起的枝条呈不规则的水平分布;而长叶松则向上拱起,华贵而优美。

橡树的主干之外,所有的枝条好像都是随意伸出,而又弯曲多结。我在采写森林的行程中,曾经于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为一棵橡树的如此苍劲、有力并富于节奏感的树枝所感动,在那不知名的山坡下的同样不知名的野湖畔上,一直坐到月上东山。

这个夜晚没有风。

这个夜晚有风没有风,我都要倾听一种声音。

这种声音无论远近,都是从蜇伏的地底下传导而来的,你说听见这声音了,那是树叶在弹拨气流;你说看见这声音了,虬曲、绵长,那是从遥远走近的根。

没有比海洋这古老而伟大的摇篮,更知道根的出现是如此神奇而又艰难的了。大约在3.85亿年以前,最早的陆生植物并没有根这种器官,漂泊在太空中的地球上的一切,似乎都是无根无底的。为此,我们只能再往前追溯,看看这一些从海洋登陆的最早的植物一一确切地说是藻类们一一漂流在原始海洋中的历程。

距今18—5亿年前,包括地质史上的前震旦纪、寒武纪、奥陶纪时期的地球内部活动趋于缓和,海陆区分从模糊走向明显,海洋面积扩大,气候也稍稍变得温和。

原始海洋的景观也随之大不一样。

回首太古年代的今天,我们可以这样说了:海洋中的变化预兆着单调寂寥的地球,将会有一个新的时代到来。其时,海洋中的单细胞原核生物经过亿万年的分化、增殖,逐渐进化成各种单细胞或多细胞的藻类,因所含的色素不同而分为蓝藻、绿藻、红藻,各种色彩的藻类空前繁盛,可以说这是海洋史上空前绝后的彩色波浪时代。

当然也可以说这是地球上最早的色彩。

在这之前,地球生命史上里程碑式的一种程序一一光合作用一已经由原始藻类在18亿年前或者更早一些的某一天一一在海洋中完成了。

我们要铭记太阳的恩德。

我们要感激藻类的历程。

我们偶尔会在森林中的池塘或沼泽地带,发现至今仍然原始的藻类植物中的某一种,这个开创了地球植物史从而也是开创地球生命史种族的遗存,已经不再为人注意了,它是那样平淡无奇,它的森林还会眷顾它吗?

到志留纪末期,距今约4亿年前,地球又一次经历了剧烈的海陆更替运动,海洋面积缩小,陆地面积增大,海洋让出更多的地面不知是一种随意的慷慨呢,还是冥冥中得到了某种指令?不管如何,藻类却动荡不安了,在海水涨潮落潮的交替过程中,在更加彻底的海陆更迭时,开始前仆后继地登陆,成为陆生高等植物的祖先。

最早出现的是裸蕨植物,荒茫的陆地第一次有了绿色。

已知的最原始的裸蕨植物是顶囊蕨,发现于晚志留纪的地层中,植株只有十厘米高,茎粗不足两毫米,两杈分株,无叶。登陆之初,裸蕨植物的最大的困扰便是面对与海洋截然不同的环境,它们既然已不再能漂泊,那么又怎样固定自己?用现在的话说便是找到自己的位置,并且能立足,然后才是徐图发展。一切都需要过程,藻类登陆之初,为了吸收水分和养料,显然是首先发育地下茎或匍匐茎,这些茎在土地的特殊条件下,渐渐成为枝、小小的枝,并延伸到土壤中,从此不再漂泊。

亲爱的朋友,我们已经看见根的先驱了。

那些自然而然地延伸到土壤中的植物的小枝,在寻找水分与矿物质的过程中四处蔓延,终于成为根,并使裸蕨植物有了最初的根、茎、叶的分工,植物形象的自我塑造大功告成,同时为蕨类一时绿满全球以及后来的不断进化,作好了从根子上开始的准备。

从此,植物世界的所有个体,从一根小草到一株巨杉都有了自己的根或根系,它们深深浅浅地埋在地底下,一概不为人知,它们劳作的艰辛和探求的坚韧只是为了固定植株、寻找并吸收水分与合成营养的繁重而神圣的使命。

如果说藻类登陆是地球上从此存了绿色的至关重要的第一步的话,那么根的形成,却是系绿色能否立足、生命能否出现的安危成败于一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