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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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英雄如歌(3)

石俊走下阵地,是护送—个重伤员到团卫生队。途中要经过三长米的死亡线、五百米的乱石滩,还有—个山坡。整条道除了踩出的—尺来宽的路面外,两边都埋有地雷。雨后路滑,稍有不慎,就可能触雷。他像当年华山抢险时—样,和几个战士—起抬起担架,冲了出洞。伤员得救了,团里再也没有批准石俊返0阵地。石大胡子,够意思!团长拍着他的肩膀称赞。半年后,当石俊从前线归来时,胸前又多了—枚军功章。

采访对象之二:刘亚玲

刘亚玲在校三年,20门基础和专业理论课考试成绩总平均为87.7分,毕业考试总评为91.2分,并且是学校长跑队队员,曾代表四医大参加西安市比赛,为学校争过光,因此受到学校嘉奖。毕业那年(1984年7月),她原被分配到北京解放军总医院工作,伹她本人却自愿申清到广西、云南前线去参战。由于她态度坚决,真情实意,经校党委研究批准,最后分配到云南文山某医院外—科担任护理工作……

刘业玲撰写的题为《在云南老山前线的日子里》,向人们讲述了她申清去前线参战的动机和她亲历战火冼礼的遭际———

无论是在云南前线的四年中,还是战争结束回母校学习的日子里,只要听到我去过前线,自己申请的,在前线立过—等功,大都不町思义地问:怎么放弃了去北京解放军总医院的机会,想上前线?问的人多了,连我都觉得奇怪。

然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仅仅觉得我想去,我该去。我觉得这就像在三夏大忙中,农民在暴风雨中应该抢收麦子;钻井工人在冰天雪地里应该上班;不管哪里着火,消防队员应该去扑灭火—样,是很自然的事情,这是军人们的职责。我去前线,不过想尽—下军人的职责而巳。我实在不愿让我们的战士,没有倒在敌人炮火中却因救治不当而牺牲,伤员多么需要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到战场上去救护他们!我上前线的动机如此而已,除了救死扶伤——是职业的需要,别无奢求。

1985年7月11日,驻云南文山XX医院批准我探亲,我利用这个机会去前线。我没有给医院讲,也没有留条子。医院不知怎么发觉了,在新街萷线指挥所,我被截回。

1986年2月24日,我利用春节积存的假期去了老山主峰,并去过主峰的XX号阵地,目的是想走—走最难走的道路,了解在此种情况下后送伤员的方法……4月15日,厌院又批准我探亲。我吸取第—次的经验,私自悄悄出发,21日到达XXX团炮营阵地,战士们打炮时,我在—旁听炮声,受到了锻炼,胆子也就大起来,想了许多办法,终于上了前线。

因为要想组织上批准,那简直不可能。在前沿的官兵不管这事,因为我是个医护工作者,是个能包扎、止血、输液、救死扶伤的护士,他们当然欢迎。

在炮营阵地,敌军炮火封锁很严,重伤员无法后送,也无法手术。要延长生命得后送到师医院手术,光止住血不行,还得输液。在又小又黑的洞子里,只有—个手电筒照明的条件下,有效、快速地给许多重伤员输液,唯有护士能够胜任。而休克伤员的静脉,看不清、摸不着,扎进去也没有回血,我差不多是凭解剖部位、感觉及经验输液的。所以,阵地上,我这个老护十的职能,算是给发挥得淋漓尽致了。至于包扎、止血的技术,不值得骄傲,那是卫生员和每个战上都应该掌握的。

5月2日晚9点左右,我听见隔壁洞里传来营长接六连连长电话的声音:什么?—号哨位重伤—个,快把伤员送来!通汛员告诉营救护所,立即做好抢救准备!

听到有重伤员,我赶快跑进救护所的洞里,做好输液准备。此时,包括营长在内,都还不知道伤的是谁。如果不是黑夜,而是白天,敌军不打炮封锁,单兵从—号哨位跑到营救护所,大约20分钟也就到了。町眼下是晚上,天这么黑,又刚下过雨,抬个伤员谁知多久才能到?我想跑出去接伤员,营长严厉拒绝:行啦!你道路又不熟,摔倒在雷区,岂不白白送死?!我和杜医生及两个卫生员只好很不耐烦地等着,等着……两个多小时后,伤员终于抬到了。

啊!是徐良!营长急得下命令。快救,—定要给我救活!其实,对每—位伤员,不用谁下命令,我们都是全力抢救的。杜医生检查徐良的伤口,刚—松大腿的止血带,血就涌出来了,只好赶紧又扎上,并加压包扎臀部的伤口。

徐良是左大腿上1/3穿透性枪伤,股动、静脉破裂,重度失血性休克。我给他输液,测血压,可是血管实在不好找,两次静脉穿刺都失败了,实在没办法,只好不按常规中所说的避开关节穿刺,第三次在肘关节处才成功,先加压输进500毫升糖盐水再说。很遗憾,当时救护所里,没有供应平衡液或生理盐水,只有10%、5%的葡萄糖和706代血浆,可能是管液体供应的人以为大家爱喝葡萄糖,不爱喝生理盐水或平衡液;伤员也—样,爱喝不爱输。对于这种无知我能有什么办法,这种事多了。向领导反映了又怎样,领导们都很忙,能管得过来吗?我只有选择这种方案,给徐良输500毫升糖盐水之后,换用706代血浆,立即后送师医院。

这护送徐良的任务非我莫属了。

营长让我去,我去;不让我去,我也得去!否则,在崎岖的盘山小道上,那情绪躁动、抑制状态时常交替的伤员,随时都会使输液针头刺向血管外而前功尽弃!用小夹板固定输液肢体根本对付不了那种晃动,我只好使用最笨、最不方便的,却又最有效的办法来维持管道畅通手高举输液袋,—手又拉又压地和他的胳膊较劲儿,以防穿刺部位打弯移动。但最累的是举液体袋的手,老举着,的确无法坚持,可老换人来举,即不方便又耽误时间,真急死人。—急,竟急出办法来了把举液体袋的手架在自己的头盔上,真的省劲多了。

最糟糕的要算突然进入—段又窄又长、上下坡都很陡的堑壕,我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因为堑壕窄得根本不允许担架旁边再容—个人,侧身也不行,于是干脆钻到担架下面,用手挤压着液体袋前进。没想到这种办法有许多好处,譬如军丁们摔倒了,担架正好砸在我背上,伤员摔不着,太棒了!

有意思的是,上坡或钻那矮洞子时,我不得不在担架下面跪着或爬着走。而此时想的更离奇,竟想起了小时候下雨天在玩泥巴的情景……哦,手掌、膝盖都磨破了,好像没感到有多痛。

事后恨自己。当时穿的是裙子而不是长裤,这么不会自我保护?不过确实太热,也没有来得及更换。

当小道稍平识些,好走点时,我才从担架底下钻出来,重新拉直徐良的手臂,不断地喊着他的名字,想刺激他的大脑,生怕他睡过去了……算他命大,竟然坚持活到了师医院。

5月上旬,离探亲假到期还差几天,这才写信给XX医院,告诉我在阵地上的情况。

医院来了三封信,叫我速回参加整党,又两次派人来XXX阵地,找我谈话,要我回医院。

就在这个傍晚,两名给前沿送弹药的军工负伤了,都是腹部伤。为防止休克加重,我给他们输了液。

有个叫王安军的伤员,突然哭着抓住我的手说:刘护士,救救我,救救我吧!我还年轻,我想我妈,我不想死!

我安慰他说:没事,别怕,已经输上液了,坚持到师医院,手术后就没事了。

后来,他俩在师医院里,死于感染性休克,牺牲了。王安军那句救救我,我不想死的话,却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从此我变得更不可思议的坚定了,甚至有时不太理智了。以至于后来在阵地上超假,未按时回XX医院,参加整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