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顺着老教授目光的指引，宫晓宇在对方所穿白衬衫的背部见着了几个黑色的小手印，“多多心里应该很恨我们吧，把他生成可怜的残疾儿，又那么凄凉地一个人在柜子里被大火烧成焦尸……”
“哪里有子女真正怀恨父母的道理，何况残疾和火灾都不是你们愿意看到才发生的，不全是你们的责任。”面对老泪纵横的教授夫妇俩，宫晓宇刚忍不住出言安慰，忽然在房间里感受到一股异常阴冷的气氛，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哭泣和呜咽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残疾的我给生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留在大火里，为什么不早点来救我！”
果然，宫晓宇分明也看见一团小孩子般的黑影，正在老教授夫妇和自己周围飞快地来回飘移着，“身体被火烧得好痛啊，痛苦死了…为什么不来陪我？为什么你们没死呢？还不想死吗？赶紧来陪我啊！”
“多多他说什么啊，探员先生，快告诉我们，他在说什么啊？”老教授夫妇都伸出手，在房间半空中挥舞着，渴望着与短命的宝贝儿子亲密接触。显然，那种通灵解读冤魂嗟叹的功夫，在场的人里面，也只有宫晓宇才具备。
“他说，他的身体很痛。”宫晓宇沉寂了半晌，终于将双手在胸前比划起奇怪的形状，开始比划出为亡者超脱的严肃姿态。
“还有，还有呢。”老教授夫妇疯狂地挥舞着手臂，“没有说点别的吗？没有吗？你看，多多的嘴还在动，明明还在说话啊！”
“没有了，”宫晓宇于心不忍，“就这些……”
“真的吗？真的只有这一句吗？”教授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似乎觉得对方的回答合情合理，也许，他们根本已经被折磨得无法承受更多的打击了吧。
“是真的。”宫晓宇的手指处暗波涌动。
“果然是个善良的孩子啊，我那可怜的儿子……”教授夫人停止诡异的舞动，侧脸对丈夫如是说，表情竟有些欣慰，直到瞥宫晓宇的阵势，“探员先生，你……你要干什么，你准备对我们的多多做什么？”
“驱逐亡灵……”宫晓宇一面冷冷地说着，一面对准黑影发出酝酿已久的法术波纹，神色异常凝重。
“啊！”多多的影子顿时停滞在空中，漆黑的脸庞浮现出惊恐的绝望！
“住手，住手！求求你不要做了！”只见丧失理智的老教授夫妇歇斯底里地朝正在施法的宫晓宇冲撞过去，一下将对方扑倒在地上。趁着宫晓宇迟疑的空当，黑影迅速地飘向窗外，很快消失在三个人的视野里。
“你走吧，我们改变主意了，多多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拜托你快些离开吧。”几乎是拖拉半推半求地，宫晓宇终于被教授夫妇扫地出门。
走在住户大多因受鬼魂惊吓而被迫搬离的楼层梯道内，初出茅庐便告碰壁的宫晓宇无奈地回头望了望教授紧闭的房门。
不过，毕竟那个东西不再是他们的儿子多多，教授一家也永远回不到从前的时光了……所以，驱逐行动还要继续下去，无论老两口是否反对或出面阻止……
傍晚的时候，在住宅区蹲守的宫晓宇再一次目睹多多的身影，而且是最后一次！黑影距离摆好施法架势的Ether三号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从半明半暗中猛然窜出一匹巨大的浑身冒着黑气的凶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徘徊着不肯离去的多多身影一口吞下，又朝不知所措的宫晓宇所在的方向望了望，眸子里闪耀出不可一世的黑暗光辉。
“爸爸，妈妈，救命啊……”那是从凶兽嘴里的多多传递过来的最后音符。
在后来的任务中，宫晓宇总算了解到，那个时候遇到的吃掉多多怨灵的“东西”，就是传说中专以人间的鬼魂和死灵为食的所谓“噬魂兽”。
回到机构总部，在汇报整个案情后，自觉有辱使命的宫晓宇反而受到邢英华的热情欢迎以及褒扬。
上级的理论是，或许鬼魂早已不再属于人类，无论是被驱逐还是被消灭，甚至被噬魂兽吞食，只要不再危及到活着的人们，便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机构责任重大，这么想问题自然有它的道理。
等到第二天清晨再次打算拜访老教授家说明情况时，住宅小区楼下却围着些警察和附近零星的居民。
低头窃窃议论着的人群边缘，两个老人扑伏在楼外冰冷的水泥地面，头部四周的土地侵染着逐渐凝固的血液，那死不瞑目的表情里竟带着些解脱……
多多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宫晓宇记得，他们曾经这么说过。
或许人类在经历过某些事情之后，就无法继续在这个世上活下去了吧。
无奈也好，无助也好，无辜也好，上天从不理会任何悲剧缘何发生的理由……呆呆望着坠楼身亡的老教授夫妇俩冰凉的尸体，宫晓宇不禁思绪万千……
每次驱逐亡灵过后，宫晓宇都要被折磨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他注定灵力全失。
不光是心灵的挣扎，还有肉体刻骨铭心的疼痛。
就像有千万条蠕虫，在啃食自己的身躯，直到无法忍受。
想叫，却叫不出来。
宫晓宇知道，在鬼魂后面悲伤的，永远是人类。
为悲伤的他人承受“施术”后的反噬，也在情理之中。
尽管每完成一件任务，都要因病告假长达一个月之久，但机构依然需要像宫晓宇这样的“能人”，而且多多益善。
做同伴永远胜过做对手。
既然拥有这种能力，就应该用它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
可见宫晓宇早就想通了，心如止水般淡定超脱。
司徒青洛睡到自然醒时，已是上午十点。
邻床的孔飞飞看样子早走了一步，在床头柜的位置放了张小纸条。
上面写着：“兄弟：感谢昨晚的悉心照顾。
经纪人早上发短信给我，说《大神之门》剧组负责人有要事相商，必须到场。
见你睡得正香，没好意思叫醒你。
先走一步，再联系！”
落款只有个“飞”字。
简单洗漱整理后，发现有电话打进来。
是上司邢英华，带着强烈的命令口气。
“司徒，你马上给我回基地一趟！”
头儿好像心情不佳，发生什么事了？
司徒青洛不解地套上外衣，下楼到总服务台掏包结账之际，前台小姐温柔地告诉他，已经有人结过账了。
这体贴的小子！司徒心领神会，于是收起钱包。
M机构总部。邢英华的办公室。
“作为ether一组成员，司徒，你的行为需要更加小心谨慎。”邢英华的态度平和了不少，但警告的成分却丝毫不减。
“头儿，我到底怎么了。”见状，司徒青洛脑子有点发懵。
“昨晚你去哪儿了？”邢英华追问。
“昨晚……”司徒隐约觉得跟孔飞飞约见自己的事情有关，只好据实相告，“昨晚孔飞飞喝多了，让我去Seasoned Spring找他聊天。头儿，我先声明啊，这可都是为了公事，要不是让我卧底调查进化会，我也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