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董舍人，瞧您这话问得可真逗，”小竹子“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又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在宫人眼中风度翩翩英姿勃发的皇上，怎么就成了老头子？呵呵，难道你们独处之时，他的言谈举止像个老年人吗？”
“不是不是……”萧飒沓连连摆手，心想还是别问更细的了，免得露出破绽。
二人又朝着未央宫的方向缓缓地走起来。
“皇上和太皇太后、皇后娘娘的关系，看起来很复杂的样子……”萧觉得这个问题还是有必要问的，“太皇太后是皇后的姑母，却是皇上的祖母，差辈……”
没等他把话说完，却被小竹子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嘴：“哎呀呀，董舍人，往后千万别在旁人前提起这个话题了，要是不小心传到傅太后或者傅皇后耳朵里，可就了不得了！”
“有这么严重？”萧飒沓当然清楚宫中须谨言慎行的道理，却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推开对方拦过来的手道，“娶自己的姑姑当老婆，皇上脑袋没问题吧？”
“小祖宗，您可别再继续说下去了……”听“天神”没深没浅地跟自己聊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小竹子焦得浑身哆嗦，不住朝萧拱手作揖，就差没双膝着地了，“否则被人听见的话，不但您的性命不保，小竹子也会跟着陪葬的……”
“可是，你就说这皇上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吧……”为了探听虚实，萧索性把心一横，不依不饶地连声追问。
“我的小祖宗亲爹唉，求您不要瞎猜下去了……”小竹子险些连手上提着的灯笼都要抖落在地，“皇上年轻气盛，再怎么孝顺，如果不是受到太皇太后的逼迫的话，又岂能轻易同意迎娶自己的姑母为妻呢……他心里苦啊，为此做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让步，这两年几乎很少沉溺于女色，连纳妃的兴趣都没有……”
“赶路吧，皇上该等急了……”虽然有点说不好，萧潜意识里逐渐把这位素未蒙面的皇帝，刘欣，当做可以助他返回现实世界的关键人物了……
又跟着小竹子走了约莫三四分钟的工夫，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座气势磅礴的朱红色宫殿，中间的牌匾上清楚地镂刻着“未央宫”三个大字，也就是当朝天子处理政务的繁忙办公区！
还没来得及往里走，从宫门内便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一名中年太监，猛抬头见是传漏报时的董舍人回来了，又惊又喜又带着点埋怨地伸手将他拽住，“小祖宗，你一整天到哪里晃荡去了，陛下因不见你在殿廊上报时，正拿奴婢们撒气呢！快，快，陛下等你等得着急，赶紧进去问安吧，我等也好有个交代！”
吩咐完，那太监便放开萧，自个连跑带喊地朝内殿奔去，从不远处很快传来那家伙不男不女欣喜若狂的通报声，权当是向主子复命：“皇上，皇上……董舍人回宫了，董舍人回宫了……”
“小祖宗，早些进去吧，您没听鲁公公说，皇上见不着您，未央宫的奴婢们可是遭秧了呢……”小竹子见萧某人老半天不肯迈步，也一个劲从旁催促道，“看来皇上这次真的中您的毒了，而且还中毒不轻呢！”
中我的毒？怪事，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干了？
等小竹子先行退下之后，萧飒沓犹豫半晌，才下定决心无论接下来迎接自己的是龙潭虎穴还是刀山火海，都要硬着头皮狠下心肠好好闯荡闯荡！
好容易下定决心，萧正了正衣冠，抚了抚长发，抬腿就朝鲁公公行进的方向慢慢移步，内廊的宫娥宦官们见到萧，都很恭顺地让开道，做出迎接的手势，指尖指向之处，仿佛是间大门紧闭的偌大廷堂。那扇雕龙刻风的朱门背后，应该就是未央宫的中枢，给人第一感觉飞扬跋扈的皇帝小儿刘欣的所在了！
守候在朱门两旁的年轻宦官注意到来客的靠近，连忙就要侧过身去替对方推门，却被心中另有打算的萧飒沓挥手制止了。如果即将出现的古代帝王刘欣，恰是顺利回到现实世界的“钥匙”，那我萧大爷倒挺有必要跟这小子会上一会了！
拿定主意之后，萧飒沓毅然决然地朝两边推开门，立刻就有一位身材挺拔通体散发出金色炫目光芒，头戴黄金色发髻的英俊青年默不作声地凑过来！
“不……不会吧……怎么会是他……”原本心里非常有底的萧某人猛一见到皇帝刘欣的真面目，顿时浑身发麻，“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地自怨自艾起来。
那个男人靠得越近，面容就越发变得模糊，四周很快重新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片。这时，萧飒沓耳边蓦然响起了水流声，还有什么东西划波游弋的音响，鼻子则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水腥味……
不应该是他才对！是我看花了眼，犯糊涂了吧……
等到眼前再次极不自然地明亮起来之际，萧所遭遇的似真似幻的处境进入了它的第三幕：水族馆的巨幅玻璃画！那是一个足足有长宽高都超过五米的大型水族箱，正对着观赏者一面的是真正的钢化玻璃，能够承受住箱内巨大的水压，其余三面都是人造的礁石壁，坚硬无比。
在这四面不同材质构成的整体包围起来的水域里，数百尾大大小小五彩斑斓的海洋鱼类正在欢快地畅游着，甚至有温顺的象鼻鲨和展翅的魔鬼鱼。
忽然，一团极不和谐的物质突兀地呈现在萧飒沓的眼前！
那是个扭曲的人体，穿白衬衫的男性，头发飘散，脸色卡白，皮肤发胀，双目突出，大嘴张开，正随着鱼儿游动时带起的水流误打误撞地在水族箱里随波逐流，偶尔还会被体积偏大的鱼类撞得天翻地覆……
尽管尸体在水中因为光线的折射形成了扭曲的姿态，“艺术真实”正在缓慢地取代“生活真实”，但凭借多年M机构丰富的探员经验和娴熟的破案直觉，萧还是很快认出了死者的真实身份：曹开明，那个感情经验多多益善，过着像动物世界里狮王猴王那种一夫多妻生活的无聊人类……
曹开明下地狱了，抛下了身后那群一辈子活得莫名其妙的女人。
诚如雅克萨事先预言的那样，他最终未能逃脱“水罚”的命运。
至此，关小岭，穆非，栾凤娇，冯锋和眼下的曹开明，先后死于火、金、土、木及水，满足了那个男人实施“五行惩罚”的全部逻辑。
从碧水山庄到民国乱世，再从“长乐未央”到血腥水族馆……
这一切，难道仅仅是梦？
“残骸还挺经泡，我昨天来这里看这家伙时，倒要比现在略微精神些……”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把云里雾里的萧飒沓从千奇百怪的梦境拉回到残忍的血腥现实中来……循声望去，仍是那个并不陌生的穿薄纱般半透明黑色蝉衣，下身搭配黑长裤，脚踏黑皮靴，眉心一点朱砂的雅克萨！
萧闻声猛然间反观自我，浑身上下早不再是汉服飘盈的董舍人，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到了最初的状态，包括那件被外国士兵强索去的深蓝色外套。随身肩负的黑色挎包也重新出现，从里面翻出宫晓宇专程邮来的铁皮盒，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打开一查验，此前收获的三片“夜叉碎”稳稳当当地收藏在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