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含有多种维生素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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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我刚生下双胞胎就要入川,那么,这双胞胎的洗礼就在四川了。很好。我的一些老朋友是四川人,我的一位密友也在四川——辣椒。有人说我与四川有缘,我虽是上海人,我的祖上准是四川人。我说是——皮正没有人去考证是是。

这一次,我要同时为这二本书签名。三家出版社都说好。我说,当然!

新生代和新新生代

一大堆照相机、摄像机包抄过来,糟了!我正含着两大片的金嗓子喉宝,两个腮帮鼓鼓的,好像正充气呢。这些日子累得嗓子嘶哑,又来不及吃早餐,成天嚼喉宝片,又当药又当饭了。

我6月I口有事来成都,心血来潮地决定这次签名售书的第一站放在这个雄起的城市——这里的球迷为全兴队鼓劲,几万人大喊:雄起!

来成都前,我的两本新书正巧先后出来,我就想为我刚生的这对双胞胎一起签名。我去年三四月出生的儿子《世界上什么事最开心》,还有很多人想看而看不到,出版社又在当急件加印。好,6月6日星期六,六六六,三本书一起签。

中国社科出版社、作家出版社、华艺出版社,用快件往成都和

重庆发书。但是,6日早上我走到酒店门口,才知道暴雨从昨夜下到现在,谁还逛街?而且市新华书店拆了,搬在一个临时的曲里拐弯的地方。这下,我去书店恐怕不是签名,而是摆龙门阵了。

我到书店的时候,就见签名售书的桌子,已经被雨伞们和雨衣们团团包围,只那把空着的椅子,好像繁杂人生中的一个孤岛。读者把书塞过来,后边的读者连人带书地往前塞,还塞来一些川味国语,他们自嘲为“椒盐北京话”。“我朋友昨天出差了,叫我一定要给他买到你的书,雨再大我也得来。”“我朋友从深圳来长途,说他在成都到深圳的飞机上,看报看到签名售书的消息,要我给他买这三本书。”

有个小女生,身子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只买一本十元的《世界上什么事最开心》。我一劲儿签名,一抬头又见她,这回她买了本十六元多的《青年就是G0》。我又一劲儿签名,再一抬头,又排到她了,这回她拿着本三十五元的《为你着想〉。我笑:你一本一本地买?她笑:嫌贵。可是想想还是要买。

成都读者,很有几个让我签名的时候,说书真好,就是贵了点。第二天,7日下午,在重庆市新华书店签名售书,没人说贵。我禁不住几次问读者,不觉得三十五元贵吗?每一个人的回答都是一样的,倒好像在重庆有一个标准答案——“不贵!”干脆、豪爽、椒盐、雄起,一派山城人的敢作敢为,既然喜欢就不嫌贵,哪怕上银行贷款长期付息十年还清。

我才明白重庆性格和成都性格的不同。读者尽管也有序,还是叫我感觉着热浪涌涌,好像波涛滚滚的嘉陵江水。排在第一的读者,要我在三本书上为他多写-句话。书店工作人员看着在书店里涌动的“嘉陵江水”,对这位NO.1说:就签一个名吧,后边这么多人等着!那NO.I急了: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两小时了!

在重庆签名的大缺憾,是《青年就是GO》居然没有运到。只有两本书。以重庆人的直性子再加上有的不懂英语,凡带“O”字的-律叫成OK了。几次有人问我那本“青年OK”怎么没来?我想这个名字也不错,也许我真会写篇文章就叫《青年0K》。

成都下大雨,重庆下小雨。大雨小雨的,就有不少中小学生站在队伍里。在成都,一上来就很有些女生人手-本(最开心》。老记们笑,说成都很多女生都是薄熙来迷。一位小女生一记猛射:“我们喜欢写薄熙来的书,你们喜欢开来写的书!”一比一。新生代真是出手不凡。这之后就有一男生一人买了十来本《最开心》,而且叫我签的名全是男生。我立即向那帮调皮老记发布刚刚收到的新闻:男生一样喜欢薄熙来!

还要加上一句:小孩一样喜欢薄熙来。《最开心》早已成为少儿读物。而这次,看着队伍里十六岁、十四岁、十二岁、十岁、七岁、五岁的《最开心》的读者,我激动了。一对年轻夫妇,抱着一个三岁的女儿,要我为他们的女儿签本《最开心》,说这本书是留给女儿的财富。我看着搂着妈妈脖颈的三岁女孩,我的泪水一下涌了上来。我想起去年6月在北京签名售书,有一位看上去快足月的孕妇,排着长长的队,流着热热的汗,要我为她即将出生的孩子签名。我面前的几本《最开心》,在泪水里飘浮起来,飘浮起来……我为十六岁的读者签名,写上某某小朋友。后来,签过三岁的、五岁的,再签十四岁的,一读者大声说:“十四岁这么大了,还是小朋友?”我搞不清了,搞不清什么年龄是小朋友。我只好把十来岁的都写成大朋友,然后签上“祖芬小朋友”。这下对了吗?我也不清楚为读者写了些什么话,差不多他们希望我写什么我就写什么。譬如“与您同行”。我不知道那“您”是谁,如何同行。只是觉得我和很多的“您”至少有一个共同点——相信真诚,相信美好。一位男士买两本《最开心》,叫我都签上他的名。又一位女士买两本《最开心》,叫我一本签上她的名,一本签h她丈夫的名。我问为什么?她说一本好好保存起来,一本可以拿在手里看。

书店外,下着小雨。我心里,下着泪雨。

身旁一位读者,买了书一直不走。他的BP机老响,老有人请他帮忙买书。他的朋友都在郊区,本来都要来的,大雨把他们拦在了城外。他就一会儿看BP机,一会儿又去买书。倒好像这里+是书店是股市。

一位十岁女孩拿着笔和小本采访我:“祖芬阿姨,你说世界上什么事最开心!”我想了想。她说大作家还要思考啊?”我笑做自己想做的事最开心。”她叫起来名人格言!”她妈妈在一旁引导她观察人物:“那么你看祖芬阿姨长得像什么?”十岁小记者立即抢答像娃娃!”

新新生代尤其地出手不凡了。

签名售书的现场,好像热闹的人生舞台。一只话筒伸了过来,一位不认识的小姐说:你现在讲一句话,我们要加在上次拍的电视片中。我就像学生背课文似的一字不拉地按她口述的讲了一遍:“我是陈祖芬,下周这个时间请继续收看我和红亮主持的节目。”天,我什么时候这样讲过话?反正已经变成祖芬小朋友,童言了。

非常麻辣非常烫

80年代初我去四川攀枝花。下了火车,隔着一行行站台和一列列停着的火车,看到对面就是这个新兴的城市。可是,当地人告诉我,得顺着铁轨走出去快半里地,再绕回来才能过到对面去。我说就没有办法不绕?当地人说有,我带你从一辆辆火车下爬过去。

他拎起我的大旅行包,我背着我的帆布书包,我们跃下站台,向挡住我们去路的第一辆火车下爬进去。我想,如果火车这时候开了起来我们上一站台,又下一辆火车底。我想起跨栏,跑一段,跨越一次栏杆。我们是爬一次站台,又钻一次车底,紧紧地贴着西南的热土。

那是我第一次入川。四川这方热情和勇敢的土地,就这样迎接了我。我在这个山城一住两个月。90年代初攀枝花变化得叫我不知掉了多少眼泪。从攀枝花到成都,偶然地听说有一个四川青年从学校毕业后,跟着运盐巴的马帮进卧龙山护林,一住三十年。我立即进山找他。和他一起走湍急河流上的独木桥,一起爬上海拔五千五百米的山壁。直至双手紧紧抓住壁上的树枝,再也下不来了。这位卧龙山人伸出两只大手,一高一低地让我踩着他的手掌,“一级”、“一级”地下来。

四川就这样麻辣烫地叫我着迷。重庆虽然从四川分离了出来,但是在我心中,重庆人最四川。去年《重庆晚报》帮我筹备在渝的我的三本书的签名售书活动。那天大雨。我准点到达书店的时候,有些读者已经等了我两小时了。我有一本书配有五十多幅彩图,定价三十五元。在成都签名时,有人排长长的队买一本十元的书,再排一次队买一本十六元的,第三次又排队,狠狠心买这本三十五元的。我好感动!在重庆签名时,我就问读者:书价太贵了吗?读者一炮轰来:不贵!好一个重庆性格,鲜灵、浓郁,一如山城火锅!

《重庆晚报》也如山城火锅,热烈、包容量大,喜欢的都可以放进去,不管多麻多辣。自然叫很多的非重庆人要重庆人准重庆人都喜欢了这份报纸。我和晚报的朋友们就有了共同的欢乐和共同的声讨——声讨我的传真机。这台传真机常常把我的文章传个面目全非。晚报的朋友气得恶向胆边生。我和他在电话线两端男女声两重唱,非常麻辣非常烫。又感觉着一种痛快,一种人与人之间无拘无束无间无隔的痛快。

我喜欢孕育出重庆的四川,喜欢非常四川的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