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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森林谢意

“森林”这两个字由5个“木”字组成的,它已经从文字的形象上揭示了森林的一个外部特征:它有众多的树木。

生态学家告诉我们,从本质而言,森林的概念应该是,以乔木为主体,包括下木、草被、动物、菌类等生物群体与非生物类的地质、地貌、土壤、气象、水文等因素构成一体的绿色自然体。

森林就是一个世界。

如果没有人的掠夺行为的破坏及干扰,这个世界是宁静的、清新的、富绕的、伊甸园一般的绿色世界。

这是一个没有标语、口号和广告的世界。

这是一个互为依存、彼此作用、谁也离不开谁的世界。

在森林世界中,树木和其他所有绿色植物,是唯一能够把光转化为化学能的兢兢业业的生产者。每一片绿叶都是一个食物制造厂。它通过光合作用,吸收二氧化碳以及土壤中的水分、无机元素,制造糖类与淀粉,作为自己生长发育的需要。森林中大大小小的各种动物:则是绿色世界的消费者。它们之中或者以植物为食料,或者捕食以植物为食料的动物。总而言之这两类不同食性的动物,都不可能离开绿色植物而单独生存。

千万别小看了那些名不见经传的细菌与真菌,它们是勤勤恳恳的分解者。它们能使枯枝烂叶、动物的残体和排泄物腐烂分解,变为无机物质,再还原给绿色植物吸收利用。

由此可知,森林世界是通过生产者、消费者和分解者的不知疲倦的工作,而使有生命的生物群体与无生命的环境之间,各种生物种群之间紧密联系,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并且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循环不息的能量转化和物质交换的独立系统。

森林生命的织绵是如此复杂微妙,如果其中的一根生命线断了,那么整个织锦上的图案就会松散开去,森林本身也会遭到破坏。

这就是森林生态系统。

这也就是为什么人之初森林是唯一的摇篮,是唯一的衣食之源的道理所在了。

当一代又一代的人,呼唤着理解与爱并且诉说着孤独与痛苦的时候,其实在这个充满误解的世界上,人类对森林的误解更是至深至久的。

直到本世纪中叶,仍然有不少人认为,森林只是让人砍伐取得木材,用之于建筑或造纸等行业的。林业和伐木之间是可以划等号的。

毫不夸张地说,中国几千年封建王朝在历朝历代的政权更替之后,无不大兴土木营造宫殿,盛极一时的富丽奢华都是由森林中砍伐下的木材支撑的。秦始皇修阿房宫,征召天下70万人,把蜀、楚、湘等地的参天大树砍伐一尽。杜牧有诗叹道:“蜀山兀,阿房出。”

人类的文明史,相当一部分就是砍伐史。

当森林日益稀少,世界面临着饥渴与荒漠化的危险时,对森林的重新审视才成了20世纪人类的焦点话题。

森林是地球陆地上有着最复杂组成、最完整结构的、最巨大的生态系统。

我国北起大兴安岭、南到南海诸岛,东起台湾省、西到喜马拉雅山的广阔国土上,森林占有着广大的空间。它的垂直分布髙度可以达到终年积雪的下限。

人类,以及土地、庄园、农作物,因为有了森林的庇护而祥瑞、安宁。

这绿色的守望者,守望我们已经太久了。

树木的长寿,森林的生生不息,原来是为了更久远地伴随人类以及地球上别的物种,它们站着它们活着它们以最少的需要而奉献出最多的清新与爱。

苹果树能活到100~200年。

核桃树能活300~400年。

榆树能活500年。

桦树能活600年。

樟树、栎树能活800年。

长青松柏的寿命可超过1000年。

我国湖南城步县境内,还有58棵1亿年前生存下来的银杉,世界珍稀之宝,是植物王国的活化石。

有的树能伴我们一生。

有的树能伴我们几代子孙。

有的树目睹世纪沧桑,那树皮的皱褶永远提醒我们,不要忘记父亲和母亲,不要数典忘祖。

树的长寿正是森林生态系统所具有的时间的优势,它可以朝朝夕夕、年复一年、几百年上千年地覆盖、护卫我们的耕地,保持水土,涵养水源。那是绵长的爱,那是宽阔的爱。

真的。我们很难说清楚森林是什么。

从时间的意义上说,森林是历史、现实和未来。

我们绝对不能够光是以森林的面积去衡量它的博大。森林是物种宝库。以上存在于森林中。穿行或蛰伏于青枝绿叶的动物的种类和数量,也远远大于其它陆地生态系统。

森林从来不喜欢单一,森林植物种类愈多愈杂,森林结构愈是多样化,动物的种类和数量也就愈是多得多。

森林的兴旺发达是与庞杂多样不可分割的。

最美的森林是多层林、混交林。

即便在森林地区的土壤中,其丰富的内涵也会使人瞠目结舌。我们说,这是散发着芳香的土壤,这是湿润厚软的土壤,还是远远不够的。作为森林生态体系的基础,在1平方米的表土中,就有数百万个细菌和真菌,几千只线形虫。而在稍稍深一点的土层,1立方米的土体中你会发现数百条以至上千条不露声色的大地耕耘者一蚯蚓。

森林是可以更新的资源,繁殖能力极强。只要不受人为的破坏,林地下和林地的边缘,不断会有新生林出现,形成下一代的林木。如是延续,世代常青。

森林繁殖方式的多样化,也许最典型地体现了森林的不拘一格、天道无为。

小粒的种子,如马尾松、云杉主要靠风播,借助风力落到100—300米远的土壤中。而带翅膀的、披着绒毛的种子,如柳树、桦树种可飞散到1—2公里之远。

椰子的种子却喜欢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漂流者,任季风与潮汐推动,可以远在母树千里之外的海滩上悄悄地安身立命。

松鼠是森林中搬运红松种子的得力者,它为着贮备食料,却又常常粗心地把松籽遗留在土堆中,当新的红松的幼苗出土,松鼠们会惊讶吗?

森林中的猫头鹰、啄木鸟、苍鹰等等,都是一种神奇。

森林中的大象、狮子、老虎、豹,都是一种壮观。

森林的层次高下,藤的攀援、草的缠结、灌木的丛生、花朵的艳丽,都在告诉人们:生命像一张网。

假如我们从田野走进森林,只需用脚便能感觉到,我们已经走过了两个世界的分界线一一这并不荒芜的田野的土质,无论如何也不会有森林地面^的潮湿及富有弹性,灵魂会变得清爽,心里有唱歌的欲望。

假如我们碰巧是在秋天走进了一片落叶林中,看着森林的风晃动着高高矮矮的树冠,一片一片树叶飘落在地上,这时轉森林里的阳光显得充足而明亮,稀疏的斜插在空中的枝条已经放弃了阻挡秋风秋雨的努力,就连林中小鸟也已经脱掉吸引异性的漂亮羽衣,披上了颜色单调却能保暖的冬装了。

林地上、树木上,是鲜艳夺目的锦绣般的色彩,金色、红色与朱红是主色调,季节已经变冷,可是在冰封雪冻之前,森林却显示了一年四季中唯一的一次落叶的壮丽,让将要冬眠的无数的小虫们、真菌们得到温暖和慰藉。

没有一个成功的大画家没有画过森林,没有画过林中的秋天和落叶。

所有的巨匠只能画出森林小小的一角,几棵树木,几片落叶。

诗人找不到语言。画家找不到颜色。

两百年前就有人感叹道:“除非要把彩虹上所有的颜色都揉合在画布上,否则就无从描绘出秋叶的各种色彩。”

也许最终我们只能说:森林是无法描绘的,如同森林是无法替代的一样。

1995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