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皇宫,一个多月未见,物是人非。
林纤尘踏进常住的院子,小林子正垂首跪在站在院子中的石桌旁。她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朝屋内走去。
林默说出宁贵妃的事情的事情林纤尘就知道小林子没有死,他利用她大婚布的那个局假死回商,她不得不对这个陪伴她许多年的师弟高看一把。
没错,小林子是她师弟,要不然他又怎么能够用皇室高贵的姓氏作为太监称号?
对于遇见小林子,要从她很小很小的时候说起。
母后在世时,喜欢每月都会去太行山参佛,接待他们的是一个白胡子和尚,母后对他很尊重,后来她认他做师傅时才知道原来他不只是寺庙主持,还是江湖传闻的医仙。
他收她为徒源于一个偶然,一个狗血淋漓的偶然。
一次林纤尘陪同母后山上参佛,奈何她乘坐的马车马匹被路边窜出的毒蛇惊吓到,马儿拉住她没命狂奔,护卫的侍卫全都傻了眼,等反应过来,马匹挣脱缰绳,马车失控撞向一边的石头,她从马车中飞出,落入石堆中,受伤严重,命悬一线。
后来就是那白胡子老头救的她,她一醒来就看见他摸着胡子像看瑰宝一样看她,后来他一本正经的对母后说她印堂发黑,皇宫本是是非地,如果她回宫,必空有血光之灾。
母后本就信佛,听他那么一说,赶紧求解救,殊不知老家伙完全是在骗她,他所图不过是将她留下,拜他为师,接受他一生所学。
用老家伙的话说,那就是她根骨奇佳,六识敏慧,将来肯定是大才。
他说的很多话林纤尘都当放屁,唯独这一句她觉得很有道理。奈何一个伟大的人是需要百分之一的天分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她光有天分却不喜汗水,每当老家伙对她咬牙切齿她总是视若不见,然后小林子出现了,他是老家伙从山下捡来的孩子。来的时候奄奄一息,老家伙在他床边守了三天三夜,救回了他的命。此后,她便有了他这个师弟。
小林子没有天赋,却很勤劳。对于老家伙的命令他总是奉为圣旨。林纤尘知道他对老家伙的感情不仅仅只是师徒,还有一份依恋,也许老家伙将他救回来的那一刻,他就将他当做亲人。
而对她,小林子的态度与对老家伙的态度南辕北辙。可以说,师父时候的话是圣旨,她说的话就是屁话,一放而过,除了引起他略微不满的皱眉以外,再无其他影响。
林纤尘对无视她的小林子很生气。林纤尘生气,后果很严重,常常导致的结果就是小林子经常无缘无故大伤小伤不断。师父对她欺负师弟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常常在他们两个面前教育既入他门,生死自负。可林纤尘知道他非常偏袒他门下门徒,对门徒的期望也很大。所以才会放任目无尊长的她随意欺负小林子,为的,就是激发小林子心中的怒火,让他发奋学习,从而反过来驱使她用心学习。毕竟,他了解她绝对不愿意让小林子欺负到她头上。
就这样过了一个季节,小林子对医药越来越熟悉,她则对武功越来越熟悉,不得不说,老家伙的方法还是很奏效的。
原以为两个人的关系会一直僵持着,没有想到太行山冬季大雪封山,想要下山取水比较困难。老家伙说他身子骨老了,不能长途跋涉,林纤尘说她身子薄弱,寒冬腊月,东风会让她风寒,只剩下小林子看看老家伙躲闪的眼睛,再看看林纤尘大义凛然的眼睛,愤愤然下山取水去了。
北风刮得很大,穿过树木就会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时至夕阳西山,小林子都还没有回来。呆在山顶上瞪得口干舌燥的师徒二人全都觉得有些不对劲。林纤尘眉头一皱,踏出寺庙大门急急朝山下必经之道掠去,老家伙站在寺庙门口望着那抹飞掠的娇小人影,双眼微眯,嘴角噙笑。
林纤尘没有走多远便看见被雪掩埋大半,双眼紧闭冻得脸色发青的小林子。迅速掠至他身边,她低头抚上他的脉搏,眼神在他小腿上一个小小的伤口上掠过,眉头紧皱。
毫不犹豫的将他背上,她迎着呼啸而过的北风飞快的朝寺庙奔去。
进入寺庙,接下来便是老头子的事情了。
等小林子蛇毒消除悠悠转醒,林纤尘和老家伙才得知原来这家伙顺利下山打了两桶水,却在上山的途中不幸一脚陷入雪中。山顶的雪不是很厚,他一脚陷入的同时也踩入泥中,被冬眠惊醒的毒蛇狠狠咬了一口。
身中剧毒,周围了无人烟,绝望的小林子甚至都忘记他会医术,抬头望了望山顶的寺庙倔强的一点点朝山顶挪,最终,他还是敌不过晕眩,在雪地中晕了过去。
如果林纤尘与老家伙没有察觉出不对,或者察觉出不对也对他抱有信心,一夜不去救他,那么第二****必死无疑。
经此事件,小林子对林纤尘的态度一下子改观不少,至少不会再似以前那般一见她就跟看杀父仇人似的,看得林纤尘连吃饭的时候都不得不小心翼翼,深怕他在饭菜中加了不知名的毒药。
而后一年,两年依旧一个专心学艺,一个科打诨。时间有点久,林纤尘的母后担心她,隔几天便上山看她,老家伙见她学得差不多,也就渐渐放她自由,同意让她回宫。只不过她走的时候不是一个人,老家伙把小林子也塞给了她,美名其曰保护她,其实她知道他是一个人清净惯了,不喜欢太过依恋他的小林子罢了。
小林子对他无用,对她却极有用,至少他的医术让她很满意,所以她让他扮作太监呆在她身边,时间匆忙,一过就是十年,两个青涩的孩子已经长大。
房间布置改变,显然被人翻过又重新整理,联想到玉玺林纤尘便明白,林默怕是得知玉玺在她手中之后就派人趁着她不在到她房间寻找过。
她失笑,心冷的发寒。躺到床上,裹紧棉被抑不能得到半分温暖,思绪飞到大秦皇宫,那个被她一箭射伤的人可还安好,她不知道,只是有些厌倦。
抬眼,透过低矮的窗台可以看见院中依旧垂首下跪的小林子,林纤尘心涩得慌。
服侍林纤尘的宫女换了一批,自她回到宫中,林默没有来找她一次。林纤尘知道他在等,等她自行将玉玺交出,她不知道他为何这么有自信。一天三餐她吃的很少,跪在院子中的小林子干脆没吃。送饭的宫女路过他时总是绕道而行,见她的时候更是恭谨,她心知他们误会小林子是被她罚跪在院子里,一个个背地里传她冷血无情。
林纤尘被无辜冤枉,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对小林子的怒气有增无减。
三日后,小林子昏倒,送饭的宫女惊得将膳食放在院子门口转身狂奔,害的她要自己动手端膳食。她哼着歌将几样小菜摆放到院子中的石桌上,悠哉的享用,脚下,是脱水晕倒的小林子。
菜吃到一半,一直未见到的林默阴沉着脸踏进院子,身后的侍卫在院门口止步,不敢进来。
林纤尘看见他,眼睛一亮,高兴的招呼:“皇兄,多日不见,想必您还没有用午膳,如蒙不弃,可与纤尘清粥小菜。”
听见她的招呼,他阴翳的脸阴沉的就似要滴出水来。
黝黑的眸子一扫地上昏死的小林子,他眉头轻蹙,大步靠近林纤尘。
“纤尘果然绝情。”林默在我身旁坐下,看一眼被她吃得七零八落的小菜,眉头皱得更紧。
“纤尘知道皇兄对纤尘的看法,也不劳烦皇兄日日提醒。”林纤尘满脸微笑,淡淡望他。
他眉头凝成一节,苍白的脸上有点点愠怒,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也对,纤尘的向来有主见,可你也要知道如若你再不告诉朕玉玺下落,朕会下旨将你打入天牢!”
“天牢?”她挑眉,冷哼,冷眼看他,“皇兄,你莫要忘记这大商天下有一半士兵听令于我端木家,你将我打入天牢就不怕士兵造反?”
他面色一僵,眸中腾起熊熊火焰。“这个世界让人生不如死又无人可知的方法很多!”他动怒威胁。
“这个世界不动声色弑君夺位的方法也很多。”林纤尘低头把玩手中的筷子,平淡的回答。
“你要杀我?”他愣住,随即大笑,“好,很好,利用完母妃再利用我,我对你无用你便要杀我,这是你的作风。”
心口一阵钝痛,堵得慌。林纤尘抬头看他,那一双曾经清澈的眸中满是哀伤,最终,她缓缓摇头,撇开头不看他,缓缓道:“我从未想过要杀你,希望你不要逼我。”
“是你一直在逼我。”他颓然低头不看我,黑眸沉寂。
“玉玺对你有那么重要吗,你是我大商唯一男儿,有谁会对你提出异议!”她大声质问。
他重新抬头看我,眉头舒展,冷笑出声:“是,没有人会对我提出异议。可是纤尘,大商一半军队握在你端木家手中,另一半需靠玉玺调动,我如今只是一个无权皇帝,就算我是大商皇族最后的血脉,也有人等着看我笑话,等着把我推下皇位改朝换代!”
“你要玉玺恐怕是打算带着玉玺去护国宗求助,强行收回端木家的兵符。”林纤尘深吸两口气,平静道。
林默闻言沉默。
林纤尘闭眼,眉目之间尽是疲惫。
每一个国家都有他的风俗,大商皇室为防止内部分离崩溃,皇权落入外人手中,在大商开国之际便挑选对皇室对死忠的一脉组成维系大商皇权永垂不朽的护国宗。护国宗偏居皇城一隅,非皇室人不知,乃大商皇族存在的至高无上的秘密。
护国宗各长老武功高深莫测,平时不问世事,仅效命于历代皇帝一人。当老一代皇帝隐退,新皇需手持玉玺独身一人前往护国宗得到各位长老首肯,才能够登基。护国宗执令,可斩百官,可收兵权,翻云覆雨。
七年前皇宫一役,林默登基。没有护国宗的全力支持,举步维艰。林纤尘能够体会他的心情,却不能帮他。她不是不想帮,而是不能帮,一方面她担心林默成为皇帝之后鸟尽弓藏,对端木家不利,另一方面,她也需要玉玺保命。
歇息片刻,林默忽然站起,一步步向外走去。
林纤尘睁眼,凝视他孤寂的背影,轻轻咬了咬双唇,深吸一口气冷冷道:“皇兄,要走可以,把小林子领走,把老家伙放了,否则对你没有好处!”
林默脚步一顿,缓缓转头看一眼她脚下的小林子,脸色阴沉。
林纤尘知道能够让小林子出卖她的理由无非就是林默抓了他们的师傅,用师傅的命要挟。小林子这辈子在乎的东西不多,师傅刚好就是他的软肋。
“我本以为你会因为他们两个交出玉玺。”他转头不理会地上昏迷不醒的小林子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