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阿宝凄苦的神色,莫风云只觉得额头隐隐作痛。
“你们……在做什么?”身边忽然传来一个疑惑忧虑的声音,两人抬头,看到不知何时站在池边的秦青,莫风云看了阿宝一眼,放开阿宝的手,站在秦青面前:“秦姑娘,有事?”
“晚餐准备好了,父亲让我过来请庄主入席。”秦青疑惑的看着转头继续盯着水池的阿宝,又疑惑的看着眼前脸色铁青的莫风云,心中不觉担忧起来。
“多谢,我这就过去,秦姑娘先请。”秦青忧虑的看着莫风云:“庄主,您没事吗?”
“没事。”莫风云淡淡的说,目光扫过阿宝,却看到阿宝依然坐在水池边,盯着水池出神。莫风云对秦青说道:“秦姑娘,你先请,我跟我的下人再说几句话。”
秦青犹疑的看了阿宝一眼,点点头,转身离去。莫风云站在阿宝的身后,看着阿宝单薄瘦弱的背影,开口:“你问我是谁,我除了是情剑山庄的莫风云,还能是谁?或者,你曾经见过我?”
阿宝也不回头,身子僵硬,一动不动,许久,阿宝开口:“您就是情剑山庄的庄主,除了莫风云,您不是任何人。”
“我曾经遗忘三年时光,我不知道,那三年里面,我遇到了谁,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是那三年中我所遇见的人,何不痛痛快快的告诉我,无论是好是坏,我都需要一个解释。你说过,丑陋的真实,总比美好的虚伪来的好看。”
阿宝的身子似乎动了动,可是,他还是一样冷冷的坐着,像是木头人一般,没有情感,没有温度:“谢谢你告诉我你遗忘三年时光,总算解我心中迷惑。庄主,有时候遗忘是一件好事,因为遗忘之后,显得不那么痛苦,可是,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因为我也不知道,你曾经遭遇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那是你的人生不是吗?你都不知道,外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阿宝的声音悠远而冷静,莫风云就这样冷冷站着,许久之后,转身离去。
若是这个人不肯说,那么,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再问出什么,这是莫风云的认知。然而到现在,他终于可以肯定,他所遗忘的三年时间,绝对不是如兄弟们所说,在剑阁练剑。他一定在某个地方,遇到了某个人,然后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某个人。他忘记了,可是有人却记得很清楚。然后,也许是老天作弄,也许是命运安排,这个人,不管是不是出于自愿,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如今他来到他身边,是为了什么?会为了怨恨报仇,还是为了其他什么原因,他不知道。可是,有一点,他很清楚,他曾经在梦境中,去过一个地方,在梦境中,发生一切事,也许,他也可以验证,到底有些事,是真实的,还是只是梦。
入了夜,秦家庄静悄悄的,阿宝睡不着,随意走在秦家庄的园中,远远地,看见花园中站着一个人,阿宝微微皱眉,看那个身影的样子,却是秦青?
“秦姑娘?”阿宝走上前,轻唤出声。秦青转头,看见阿宝,难掩错愕,然后微微一笑:“阿宝?我叫你阿宝,可以吗?”
“当然,名字就是让人叫的。秦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去休息?”阿宝问道。
“白日里看见你一直盯着这水池,好像池中有什么好看的鱼儿,所以我也看一看。”秦青笑着打趣。
“鱼儿都是贵庄养的,难道秦姑娘往日里还没有看够吗?”阿宝也笑道。
“平日里也不太注意,被你看过之后,就好像特别好看似地。”秦青说道。
“事物有人欣赏之后,总会变得越来越美好,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阿宝笑说。
“你这样说,好像真的很有道理。”秦青笑说,而后脸上淡淡迷惑,看着阿宝:“莫大哥说你是他的下人,可是我看着,总觉得,下人不应该是你这个样子。”
“下人就是下人,事实决定一切,下人也不必有什么固定的样子。”
“是吗?为什么你说出来的话,好像都很有道理?”
“哈哈,那是因为秦姑娘你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不喜欢怀疑,也不习惯猜忌。”
忽然间被夸赞,秦青脸颊微红。“你跟着莫大哥很久了吗?”
“也不久,仔细算算,好像是没有多长时间。”阿宝算了算,真的很短哦。
“可是我看见你们,觉得你们两个人感情一定很好。”秦青又说。
这下子轮到阿宝疑惑:“咦?怎么会,我跟庄主也不是很熟。”
“我不知道怎么说,那只是一种感觉。在我眼中,莫大哥虽然很温柔,却是难以亲近的,好像无形之间,便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大了。你不觉得他对人对事,都是冷冷淡淡,没有热情吗?可是,今天下午,我却觉得,他对你是特别的,我第一次看见莫大哥的情绪,那样浓烈,那样具有人情味。”
“也许是因为,我惹他生气了。”阿宝说道。
“大概吧,可是自从我认识莫大哥以来,从来没有人能够惹他生气。”秦青的语气,似乎很羡慕,也很遗憾。
“惹他生气好吗?他不对你生气,表示他喜爱你。”看着秦青落寞的样子,阿宝不自觉地说道。
“不,我当然不希望莫大哥对我生气,我只想说,你是特别的。不为什么,只因为,他对你,真的不一样。”秦青羡慕的对阿宝说。
阿宝哈了一声,看着秦青的表情,不知道自己心中是苦是笑,是悲是乐:“夜深了,秦姑娘,早点去休息吧。”
“我这就去,你也早点休息。”秦青说道,转身要离开。
阿宝忽然叫住秦青,看秦青转过头来,阿宝忍住心中酸涩,说道:“秦姑娘,你是一个好姑娘,我以前一直听说秦家姑娘温婉大方,温柔得体,今天,我第一有这样真实的体会。我只想告诉你,不管庄主对我如何,我的身份,永远只是一个下人而已,可是,你就不同,你将会是他的妻子,陪伴守候他的一生,妻子的身份,就是他对你与对其他任何人,最大的不同。”
站在月光下,秦青看着这个不一般的下人,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谢谢你。”
阿宝轻轻一笑,看着秦青离去,身后水池轻轻荡漾,将那圆盘似的月亮的倒影,摇晃的支离破碎。
夜里,阿宝陡然被周身的冷意惊醒,他坐起,瞪着床前的黑影,莫名骇然。
“既然来了秦家庄,有没有发现入口?”低沉轻缓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阿宝额头流下一滴冷汗,盯着眼前人,回道:“没有。”
“既然没有找到,为何不去找?”那人又说。
“秦家庄四周我已然查过,除了秦岳和秦青房间。”阿宝又说。
“为何不查他们?”那人又问。
“莫风云在我身边,我不得空。”阿宝说道。
“既如此,我来帮你。”低沉的声音变得冰冷,阿宝浑身一颤,立刻反对:“不可以,莫风云在此地,你们若动手,莫风云肯定会拼死相救,到时候岂非暴露身份。到时候找不到入口又打草惊蛇,谁来负责。”
那人沉默,许久之后又说:“暂且让他们多活一天。”
“等……”阿宝的话还没说完,压迫的感觉骤去,那人已然离开,阿宝一生冷汗的坐在床上,忽然间,一片悲哀……他在仁慈什么?
第二天,在秦岳的热情挽留下,莫风云还是告别了秦岳和秦青,在秦青温柔的目光中,回去情剑山庄,这一路上依然安静无比,只有车轱辘的声音咕噜咕噜响了一路。
车夫的表情,淡定了很多,没有对话,很好,没有阿宝的唠叨,过程虽然很安静,但是很平安。才刚这样想,就听见后面传来莫风云的声音,连车夫都听得出,话语里面深深的讥讽:“你倒是想的很明白。”
想的很明白?说谁?车夫一脸迷茫,看看身边阿宝,阿宝面无表情……啥情况,为啥去的时候阿宝很唠叨,回来的时候就变成庄主在唠叨?
“你觉得秦青怎么样?”莫风云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车夫在道路与阿宝的脸庞之间来回,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答,不回答的话,庄主会不会很尴尬……可是,他该怎么回答啊?
“虽然了解不多,不过看起来,是一个温婉的女子,也许,情剑山庄需要这样的主母。”莫风云又说。
阿宝眼皮跳了跳,许久之后,终于动了动嘴:“秦姑娘很温婉,庄主您很有福,阿宝很羡慕。”
车内沉默一片,而后,讥讽的声音传来:“当然,所以我给她妻子的身份,证明她与其他女子的不同,不是吗?”
阿宝沉默,面无表情,瞩目远眺,最终,车夫终于一甩鞭,驾……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回情剑山庄,他再也不要给庄主和阿宝当车夫啦!就算不出事,也会折寿好多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