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之后,初始没有什么感觉,可是,渐渐的,却发现,身体好像自然而然的敏感起来,四周的空气流动都变得很不一样,脑海中莫名其妙出现一些画面,好像四通八达的一张地图,该往哪里去,什么地方是尽头,好像都变得异常清晰。怎么可能?这地宫难道有魔力,适合瞎子居住吗?
莫风云尝试伸出手去,慢慢的向前走去,摸到了地宫的石头,石头好像也在他的记忆之中,好像也是一张标记,一个代码,他似乎熟悉的知道,什么地方有什么样的石头,石头的边上,又有什么,门在那里,桌子在哪里,凳子在哪里?这些感觉令他错愕,怎么会,难道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感受吗?
睁开看,回过头,阿宝依然站在他的身后,微笑的看着他,忧伤的,怀念的,哀痛的……莫风云的心痛了一下。
阿宝笑着说:“是不是该往前走?”
莫风云又闭上眼,身体像是能够自然而然的做出反应,往前走去。可是,寒气似乎又开始运作,莫风云的感觉好像渐渐没有那么清晰,而且,因为刚才在冰冷的水下待过,他觉得四肢开始渐渐变冷,好像寒意又开始冻结全身。走到一个房间,莫风云停了下来,张开眼,因为眼前的景象,愣了一下,房间里有几口石棺,石棺的后面,挂着四幅画,画上的人,仙风道骨。阿宝笑道:“我们的运气还不错,庄主,你可知道这棺材里面装的是谁?”
“是谁……”寒气又开始运作,阿宝默默走上前,扶住莫风云的身子,莫风云没有拒绝,抓住阿宝的手,依靠着,阿宝身上传来温暖的热意,让他很想靠近。他的手微微一紧,看着画上的人。
阿宝走到第三幅石棺面前:“路在石棺下,可是我打不开。”
莫风云没有在说话,只是伸出手,覆上石棺,忽然间一声喝,石棺应声而开,莫风云却脸色苍白,汗如雨下,阿宝扶住莫风云:“此时此刻,我有点痛恨自己没有武功。”
阿宝扶着莫风云,走到石棺面前,石棺下有一具骸骨,阿宝看了却毫无惧色,伸手在头骨上一拍,忽然间石棺的底部动了动,露出一条路来。阿宝扶着莫风云走下,启动石棺里面的机关,将石棺合上。
走下石阶,是一个明亮的石室,石室里东西一应俱全,沿着石室出去,还是一个石室,这样走了几个石室之后,来到一个十分温暖的房间,房里有一张石床,摸上去竟然是热的,阿宝看上去很开心:“我们的运气还真的不错,庄主,这个地方对你疗伤甚好,我在这里守着,他们一时半刻也不会找到这里来。”
莫风云看了一眼阿宝,没有多说什么,事实上,他的确很冷很冷,冷到说不出多余的话,虽然心里有一百个问题想要问阿宝,可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他可以恢复武功,保护他们两个人。时间就这样过去,阿宝坐在石凳上,看着坐在温泉中打坐的人,石门已经被阿宝关闭,这里深处地下,却仍有有足够可以呼吸的空气,说明这里通风良好。传说这里有惊人的宝藏和武林秘录,依这一路走来所见到的骸骨看来,许多人试图在这里寻找宝藏,但是他们都死在这里。江湖上对名利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莫风云看上去已经好很多,脸色渐渐不再苍白,终于他绵长的吐出一口气,站起身。阿宝笑着看莫风云:“庄主,您感觉怎么样?”
莫风云高深莫测的看着阿宝,而后抬头看了看四周:“没事。方才那个,难道就是风花雪月四侠客?”
“我想应该是的。”阿宝看了莫风云一眼,怎么可能没事,他中了七凝绝,没有青蝠宫宫主的独门秘方,根本就解不了七凝绝的寒毒。就算莫风云的内力再怎么深厚,也只能压制七凝绝,过去三年之中,大概就是凭借他深厚内力,寒毒才没有发作,随着时间渐渐过去,七凝绝侵袭五脏六腑奇经八脉,慢慢的,莫风云就会变成一个废人,甚至,变成一个完全冰冻的人。他在硬撑,阿宝在心里下了一个结论,而后说道:“石珏之门自古有之,传说有着惊人宝藏,没想到今天我们有机会见识到石珏之门。更没有想到风花雪月四侠竟然隐居在这石珏之门中,传说这里都是武林秘籍和金银财宝,还有许多威震江湖的兵器。这一路来,我们已经看到了许多骸骨,根据他们身边的兵器,可以判断他们是江湖上这一百年来赫赫有名的大侠。像他们这样的大侠都被困死在这石珏之门中,庄主,我们凶多吉少。”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莫风云看着阿宝,笃定的说:“你知道路。”
“我怎么会知道?只是运气好罢了。”
你就继续装吧,看你能够装到什么时候。
阿宝微微一笑:“反正结果都一样,我们找到了路口。有庄主您在,一定会有办法,让我们出去的吧。”
莫风云看着阿宝:“这里虽然在地下,我们进来这么久,依然有足够我们呼吸的空气,说明通风良好你既然听说过这么多事,可知道,石珏之门另外的出口在何处?”
阿宝摇头:“我只知道秦家庄有入口。”
莫风云不动声色的看着阿宝,目光幽暗沉静:“那条路上都是青蝠宫的人,以我现在的功力,回去无疑是自找死路。必须寻找其他的出口。”
“既然如此,此处不宜久留,庄主,我们就去碰碰运气吧。”
这里多的是房间,四通八达。每个房间的摆设都差不多,无非是石桌石椅和石床。桌上放着茶具,一面墙上画着壁画,画看上去像是剑所刻,每一副画的边上,都刻着诗词。
行行重行行,道路阻且长,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昼短苦夜长,衣带日已缓。
阿宝淡淡的念,莫风云骤然回头,错愕的盯着阿宝脸上深深的忧愁,不知道为什么,当阿宝念着这句词的时候,他心里竟然隐隐作痛,那种感觉,已经让他熟悉又忧伤。阿宝只是念完,转过头,微笑的看着莫风云。莫风云只觉得惊讶愕然,却不敢直视阿宝那忧伤的面容。他在愧疚……不,他愧疚什么?再转眼间,阿宝已经收回了哀伤的神色:“这里的画看上去好像很美很美,画上的诗,好像都很忧伤。”
“你对这里好像很熟悉。”看他在各个房间游走,对这里的一切似乎都透着莫名的感情,自从他醒来之后,只看到一个忧伤的阿宝,那个平日里鬼头鬼脑的阿宝,到哪里去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这里可能住了一对可怜的有情人,可是因为某些原因,有情人却不能成为眷属,无奈与君绝,梦回几多愁。”
“天下有情人何其多,不能成眷属也不在少数。更何况,这只是别人的故事,你在感慨什么。”莫风云奇怪的看着阿宝,却对四周的诗词在意起来,额头好像有点痛,忽然间脑海里一闪而过某个女子身影,莫风云对自己的感应错愕起来,这曾是他的梦,可是现在他清醒异常,怎么回事?
“是,只是为了别人而悲哀。”阿宝说,然后朝下一个门走去。
这里的东西全部上了尘,可是,却不相识尘封了一百年的样子,灰尘不厚,到处都很整洁,干净的没有其他的什么。
“这石珏之门不知有多少出口。”莫风云说,看着这迷宫一样的房子,这石珏之门之内,一定有很多机关暗格,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莫风云再次闭上眼,用身体去感受这个地方。阿宝只是看着莫风云,用贪婪而忧伤的目光。安静的跟在莫风云后面,莫风云一路往前走,闭着眼却能清楚的知道,什么样的地方会有机关,什么样的地方会有暗格,这里的地形布局,汇成一张清晰的地图,映在他脑海中,仿佛这里的一切,他走过无数次,摸过无数遍。
他心中错愕,却开始慢慢明白,对自己的过去,渐渐有了奇怪的感受。他甚至可以笃定,他曾经在这里生活过。过去也像是一张地图,慢慢的从一片空白,变得有了轮廓,有了颜色,但是,地图上还欠缺点什么,少了人,少了曾经发生的事。他会明白的,会记起一切的从前。
远处传来怪叫声,莫风云抓住阿宝往身后一塞,看着后面侧耳细听,声音似乎没有了,一定是有人跟了进来,却因为不熟悉而遇到了机关。
阿宝心惊的说道:“那个……好像是那些黑衣人追上来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快点走?”
莫风云牵住阿宝的手,闭上眼,手中的触感变得温暖与敏锐,他记得这双手!他曾经牵过这双手!忍住心中震惊,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问题,莫风云用力握住手,默默的往前走。他并不想那么快出去,他有一种直觉,这里也许就有他要找的秘密,关于阿宝,关于他的过去。
“庄主,这里是石珏之门,传说有着无数的宝藏和秘籍的石珏之门,如果我们就这样出去了,你不觉得可惜么?”阿宝问。
“你想要?”莫风云问。
“我倒是想要宝藏,以后我也可以成为一庄之主,至于秘籍,我也不是江湖中人,要来也没用啊。”阿宝说道。
莫风云嘴角微勾,扬起淡淡笑容:“你倒真的是一个想的明白的实诚人。”
看莫风云脸上的笑容,阿宝有些看的痴了,莫风云是个美男子,清俊儒雅,那微微一笑,仿佛春风拂过,化解了他身上的淡淡疏离与冷漠,温暖了阿宝千疮百孔的心。生活中那些痛苦和哀伤,仿佛都能被这种温暖消融,阿宝痴痴的看,却没有发现自己眼角晶莹的泪光和脸上流露出的淡淡苦涩。
若能一直这样看着他笑,所有的苦难,他都不会在意了。
眼角忽然有温暖触感,阿宝眼睛一眨,从迷茫中回过神来,一滴清泪就这样落下,落入莫风云干燥宽大的手掌中,化成氤氲。阿宝莫名骇然,连忙错开一部,紧张的不敢抬头。
“走吧。”莫风云握紧拳头,放在身后,缓缓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