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黄昏柳绿绮刚从琴房走出来,就被一头灿金色头发的男孩子堵住,“柳绿绮,和我老大睡一觉,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她看着面前一身流气的男孩子,那双视线夹杂着的鄙视让她天旋地转几乎想夺路而逃,然而她终究还是没有动。
即使怎么努力也抑制不住那种眩晕的感觉,奇妙得像是把手伸到清澈的湖水里,却被食人鱼尖锐细小的牙齿刺到了骨血里,细细的血沫和细细的疼一路传到心里。不能把手抽出,因为食人鱼的下面就是巨大的宝藏。
“你不会拒绝是吧?”
手心渐渐握紧,指节一点点变成玉色。
柳绿绮站在墙的阴影下,校墙上爬满了老校工种的繁茂葡萄藤,仿佛一堵堵有生命的绿墙,密密匝匝地一直铺到土红色的砖墙脚下去。从一片藤下望去,落日在金红里升腾着,朦胧得仿佛是一个遥远的梦。
苍蓝与血红交织成的颜色,而她的视线里只有一片血样的红,男孩子在那红里,讥讽地笑着,落在她身上的每一眼,都只让她觉得从肌肤上难堪到心里。
是的,她不能拒绝,所以也不会拒绝。
机会竟然在她几乎全然绝望的时候,以这样的方式降临。而她的生活已经被那款叫现实的碎纸机搅得支离破碎,她还有什么资格去拒绝?
不能再失去……这么想着,心仿佛被开了一个洞,有什么流走了。
清亮、清晰,世界变得透明。
原来,本来,世界就是这么简单啊。
出卖与得到。
这种机会,即便是侮辱她也不能错过。
柳绿绮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地点了点头,男子的目光更加轻蔑,随即转身离去。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下意识带着一种近乎残虐的快乐一点一点地咬着右手。
然后她看到自己的手,细到只包着层皮,可以看到血管和青筋,这样的身体也有人要……
牙齿微微滑动着皮肤,潜伏的血脉跳动着,这就是生命的证明吗?
即使卑微,即使像杂草一样被人践踏,也要活下去的生命吗?
再次抬起头,太阳还没有落下,视线里一片灿金模糊。
远处还有人在操场上打着篮球,快乐而喧嚷,却像与她隔离一个世界。
忽然无意义地笑了一下,一点呻吟出来的无声语音回荡在胸膛之间,却只有自己能听到。
18岁的柳绿绮选择了出卖自己,却没有哭,全世界都在鄙视她,只有自己对着自己的影子说:“你这个女人真是可悲啊。”
交易的地点是本城最顶级的酒店,顶层的房间,顶级的装潢却透着一股子暧昧。
柳绿绮走到窗前,高级的羊毛地毯在脚下发出声。
夕阳斜斜地从色调柔和的落地窗里照进来,柔柔地铺在静谧的室内,光影错落有度,高颈白瓷花瓶里还摆放了白玫瑰,冷艳洁白得仿佛在讥讽着她。
焦虑,难堪,恐惧密密地压在心头,压在她身上,最后她仍选择坐在床上,等待着买主。
仿佛是故意的,浴室中的人将门上留了一条缝,让她可以听见浴室刷刷的流水声。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浴室的门终于打开,第二次见面的少年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袍走出来。有着骨瓷人偶一般端正秀丽的容颜,而现在,少年笑着,明明是十分好看的笑容,却让看的人觉得恶寒——那是一种看起像是盘起身子的毒蛇正温柔地吐着红信般的表情。
在这样的一个瞬间,柳绿绮不禁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一个礼拜前,全省钢琴比赛的第一天,她眩晕着从考场出来,一步一步下着楼梯,颅腔的一侧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拉扯,隐隐一痛,最近常常如此,转瞬即逝的感觉似乎不用在意。然而此次似乎特别严重,眼前模糊着,整个世界蓦然扭曲,她闭上眼等待着预想中的剧痛。
那时从来都不相信有神灵存在的她也不自觉地向上帝祈祷——帮帮她……
然后她感觉到了一个冰冷的手又将世界扳正。她抬头看去,正好对上少年的视线。
那是雪花一样清冷的眼神,没有任何情感,清澈而寒冷,仿佛透明的冰雪。
他们离得极近,确切地说是她倒在他的怀里。她一惊,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将她有礼地推开。
她再次看去时,那道身影越去越远。
那就是最初的,柳绿绮对徐俯最初的记忆和印象。
那时他们并不知道彼此的姓名,也没有一句交谈。
事后,一向没有女人缘的她,被骂成不要脸,不择手段等等。
而现在,第二次见面,徐俯身穿着浴袍,而柳绿绮在床上。
恍惚中徐俯已经抱住了她,身材依旧修长,容貌清雅,也依旧有一双完全不像是少年的眼睛。
放柔声音,蛊惑一般,她的心忽然荡起了一股柔柔的倦倦的涟漪。
“在想什么?”
仿佛看见绿绮的软弱与动摇,徐俯越发熟稔地暧昧起来,他轻轻地把下巴放在她的肩头上,在她的白皙颈项上的肌肤上滑动。
绿绮轻轻闭上眼睛,仿佛叹息。
徐俯并不在意她的沉默,俊美面容慢慢靠近,在她唇边呢喃:“那么大胆地投怀送抱之后,现在又开始害羞了吗?”
绿绮陡然一惊,张开眼之后冷漠地挑起唇角。
“别这么急,躺下来,我先给你按摩一下,好吗?”
那双黑得不可思议的眸子似乎变得有些,慵懒地看着她,从敞开的浴袍衣领处可以看到散发着极度的诱惑力。
“也好。”
笑容展开,恍如桃李。
绿绮呆了片刻,才想起把手放在趴在缎子床单上少年的背上。
她的手指由于常年练琴而变得非常敏锐,那拥有青春的张力难掩野性的肌肉一点点在指下延伸着,如果不是这样的交易,也许她就会被从他的每一次呼吸中透露出来诱惑所迷惑吧?
手指从背肌缓缓向腰肌缓慢地抚摸而去,也许是她的手指过于冰冷,让他浑身不由自主地战栗,笑了起来。
猛地,徐俯伸手一带,她便被他压在身下,黑色的眼睛像是毒蛇的信,带着一种优雅的欲望。
“等等。”
徐俯不善地挑高了黑色的眉毛,带着嚣张的味道,一字一顿地叫着她的名字:“柳绿绮,我以为你清楚我们的条件。”说完,他恶意靠近她,让她感觉自己张扬的欲望。
“是的,我清楚。”绿衣难堪地转头,避开他的视线,隐藏着痛苦的情绪,以尽量冷静的态度回答自己的声音:“我也清楚,在你眼里我是个出卖自己身体来换取你唾手可得的东西的卑贱女人。”
窗外已经全黑,深秋的天空总是又高又远,此时更是被一望无际的黑云笼罩,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天际堆着的厚重深灰云彩。
绿绮凝视了片刻,以一种极其缓慢的动作调转了视线,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年。
他眼里的她,长长未束的黑发柔顺地顺着肩膀铺洒在雪白的床单上,陷在阴影里的少女恍如一道没有生命的苍白倒影,那是一种仿佛随时都会崩溃掉,玻璃一样的脆弱感。
徐俯一愣,缓缓从她身上起来,坐在了一旁,绿绮随即也坐了起来,并不整理已经松散的衣领,只是以一种仿佛木偶一般僵硬呆板的动作缓慢地抬起了眼睛,平板的声音从双唇里慢慢地流淌出来。
“我并不是抱怨,也不是想后悔,到了这个地步,我就如一粒剥开纸的糖果摆在你面前。”
“所以?”
“正是因为我太卑贱了,所以我自己必须为自己考虑。”寒玉般的脸色虚虚盖上一层笑意,这次她直视着他,“想要我的身体可以,但是让我亲手抓到我想要的之后,再请你细细品尝。”
少年的漆黑瞳孔瞬间凝结,随即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玩具似的,单手挑起她瘦削的下颌,望住她细细打量,指尖柔软地移动,品味手指下凉纱一般的肌肤。
“有意思,我们成交。”
货物的买与卖就这样订立。
猛地摁住绿绮的头,狠狠地吻下来,他的舌头强劲有力,撬开了她抿着的嘴,在牙齿牙龈上大肆掠夺。
一种舍弃了某种东西的疼痛,从发梢到指尖都被布满……那是某种让她欲哭不能的钝痛,从身体里面开始腐败,然后把痛苦传到各个细胞……
一个月后的全省钢琴比赛,柳绿绮凭借一首钢琴曲《黑色星期天》赢得了冠军,并获得附带全额奖学金的留学维也纳三年的机会。
“呸,不择手段的肮脏女人。”
“输给我不甘心吗?”原本内定的冠军,现在获得第二名的女孩子一口唾在绿绮脸上,绿绮也不擦,只是冷冷地道,“当然会输给我,我是用整个人生在弹奏,而你呢?”
仍旧是那个顶层的房间,绿绮站在落地的玻璃窗前,脚下的灯火仿佛一条蜿蜒的河流,承载着世间一切的苦痛绝望。
细白的手指按在玻璃窗上,指下的流光穿梭。曾经企及的东西此刻实实在在地抓在手中,然而却没有多少次在夜半时,想象着未来成功时的激动和喜悦。
如此的安静,如此的平淡。
她从出生就是注定要弹钢琴的,小时候曾经这么断定,所以无论这些年怎样艰辛都不曾放弃。
但是,如今都抓到了,为什么灵魂深处还有一种饥渴交迫的感觉?
还不够吗?
只是攀上了那高高在山峰的第一步,顶峰的星星光辉继续闪耀,引诱着自己的灵魂。
不是在这里,还要继续。
“在想什么?”
少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沐浴后特有的芬芳,灵活的手指顺着她纤细的颈项轻轻滑落,指尖在胸前的饱满处如蝶般流连忘返。
绿绮慢慢转过垂下的眼眸,眼中流动着一层盈盈水雾,此刻的她也是身穿着浴袍。
“我们……”
呢哝的尾音消失在激烈的吻中,牙齿稍稍放松,徐俯的舌立刻就进攻了过来。绿绮伸出一点舌尖辗转了一下,少年猛地一颤,紧贴的身体可以清晰感觉到他连胯间都起了明显的变化。
他慢慢地顺着她的脸颊亲吻着,与亲吻的温柔相反,他的手猛地将绿绮牢牢钳住,一只手嘶啦一下她的浴衣衣襟便被扯开。冰凉的空气在她一览无余的身子上刺激,刺激得她猛地一颤。
圆整的指甲,饱满的指腹,如此优雅的一双手,却如蛇一般,在绿绮身上迅速地游走。
冰冷滑腻中压抑着无可比拟的欲望。
绿绮情不自禁地闭上眼,但是失去了却更加敏感。他的手指到处仿佛有细细的针身体射到全身的经脉,她皱紧了眉,几近不堪忍受。但紧接着,针又变成暖洋洋的热流,妥帖地滚遍了每条血管。
整个身子都变轻了,四周一片黑暗,绿绮在温暖的虚无中漂浮……
真是舒服啊……
但是,心的深处,有一处特别深邃的地方,在隐隐发痛,一抽一抽地痛,像是风筝的线拉住风筝那样,逼迫她清醒过来。
那是她不承认、不得不面对的羞辱感。
耳边传来少年讥讽嘲弄的轻笑,然后他俯首在她的胸前慢慢咬住,细微的刺痛从胸口传来,从那柔软灵动的舌尖传来的炽热,一点一点灼烧着她脆弱的神经。
缓缓地张开眼,这才发现徐俯已经****着身体,左手撑住身子,单腿跪骑在她的身上,抬起脸一面笑着瞧着绿绮,一面在她脸上以极近的距离轻轻吹气道:“滋味不错!”
然后他又俯下身,唇舌柔软而滚烫,所经之处如同原野上一纵野火,蔓延曲折、燎遍全身。
而他的腰下早已滚烫的挺起,在她柔滑若丝缎上肌肤上摩擦,额间汗水淋漓。
她一阵惊喘,反射性地想要躲开,可四肢却一点力道都使不出来。
徐俯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绿绮,似乎欣赏着她的眼中看到屈辱和羞愧,冰凉的牙齿轻轻地咬住了她的耳垂,和着舌头肆意地蹂躏玩弄。
他的指腹像魔鬼一样向下再向下,随即钻了进去。
先是打圈,随后有节奏地伸缩。
奇异而又陌生的愉悦感让绿绮本来睁开的眼睛又倦怠地闭上了。
身体都在细细享受着,心里在轻叹:不要停!不要停!给我更多!
一个魔鬼的声音打破了她的迷梦,耳边细语:“看,你喜欢,是不是?”
绿绮侧开脸,眼泪从眼眶滑落出来。
这样的愉悦也是带着疼痛的,张开腿,一动不动地躺在不喜欢的人面前,任由他赐予。身子,不能动;心,也朝他引导的方向前进。任何的羞耻感和屈辱都被欲望的火焰燃烧成灰烬……身心,俱不由己……
然而,这就是代价。
徐俯轻轻笑着,连抬起绿绮腰肢的动作都优美到了极致。
绿绮一瞬间僵直在那里,然而少年并没有动,长久到时间都仿佛静止了,忽然,他对她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紧接着,毫无预兆地下压,刺穿她的肉体。
尽管做尽了心理准备,死死咬紧了牙关,惨叫声还是不可避免地从牙缝中冲了出来。
再也没有刚才的快感,疼痛的行为让她蜷缩起了身体,在身体几乎分为两半,连意识都能从肉体剥离的剧痛中,涣散的眼睛紧盯着面前的人,十指竖起,嵌进他的手臂。
拼命咬着牙才能忍耐下身体之中的剧痛。
空气中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动作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越来越粗暴。
疼、疼得无法言喻。
这样的行为怎么让她这么痛苦?
可是,即便这样,也还是不能拒绝。
徐俯抱她,为的是索取自己付出的代价;她被徐俯抱,也不过是在偿还那个代价而已。
对,这是交易,她这么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