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为什么我要坐你的车?”
张:“因为没人愿意让你坐他们的车。”
欧:“那又为什么我不能自己开车?”
张:“因为没人相信你等会儿能酒后开车。”
事实上,酒前似乎也不怎么行。
欧,默。
张,笑。
像个得不到大人尊重的孩子,赌气,扭头看起车窗外渐黑的天色。
在那片虚无的映衬之下,城市的表面如此的粗糙。好像有什么来到了,又有什么离开了。一些依然发生,一些依然改变。也许这刻,那些过去经历的事,将会改变的事,就平静的等待着,隐藏在起伏的呼吸之中。
“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简历是全英文的,而且上面也用不着交代曾经和谁好过。谁能想到ERIC就是杭以晨,杭以晨又叫ERIC了呢?撇开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不谈,AMI也确实需要一个资深的财务总监。
“处得怎么样?”
“又是TONY那个大嘴巴?”欧阳晴逸一猜就是他,轻描淡写地挥挥手,“其实也还好啦!不至于每次见面都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也不至于每分每秒都在算计,如何将对方一口吞下。我和他,走的是不同的路,当年都已经做出了选择。你不就是唯一的见证人?”杭以晨,在那个冬季,就已经和她完全没有关系了。
“这么多年,都没有再想过?”张辛阳问的很小心。
“呵呵,我有非想不可的理由吗?”
没有!
本来以为,忘却的过程再曲折,最理想的状态至少也会像嚼口香糖,从甜到淡,最后剩下些难闻的、让人厌恶的橡胶味。或是像吃甘蔗,汁水嚼干了,没营养又扎喉的喳喳,迟早会一口吐掉。可现实呢?什么都没有剩下,什么也吐不出来。消失殆尽,也许正是当初那段青春年少的爱情,唯一完美的地方。
都市繁华瑰丽的夜风,刚刚吹过。
张辛阳一直努力克制着自己,专心开车,不去关注她此刻的表情。虽然知道,她这样鲜少的安静是充满防备的。害怕?好,我们不去面对坚硬的事实。只要通过沉默,将它们显现出来。如果注定走不出去,倒不如让一切就死在这里。
不过,好在我们一直在往前走,如同时代,如同季节,一切如此的仓促。曾经有过的升华或是浮华,也终究都会过去。
“总经理!”推门而入的刹那,全体起立,行注目礼。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慢啊?”问话的,是现场唯一一个还大摇大摆坐在椅子上的人。吕越龙门这家大酒店的老板,也是张辛阳为数不多的死党之一,陈池。平日里就跟TONY等人混得十分熟悉,因此,顺理成章的在席上霸占了一个座位。
张辛阳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她开的车。”站着,似乎并没有坐下的打算。
精致的包间,一桌,十人,只剩下两个空位。
有趣的是,它们并不连座。中间,隔了某座金汤,城池。
“原来是我们家欧欧开的车啊?”陈池笑着起身,上前献媚,“呵呵,这个开车嘛,当然是安全最重要啦!慢一点就慢一点了,又不是催你们两个来买单,对吧?”极有绅士风度地拉开椅子,候她入座。
欧阳晴逸挑了挑细眉,“今天几桌了?”乐得有人服侍,侧身坐下。至于某男硬赖给她的罪名,则彻底予以忽视。
“中午一桌,晚上这里一桌,隔壁好象还有一桌客户的……”数着数着,大老板又假意客道上了,“嘿嘿,承蒙AMI的各位兄弟姐妹关照,陈某人不甚感激呀!”
“呵呵!陈大老板,你总不至于每天靠我们AMI的这几桌过日子吧?”TONY故意插话进来,摆明了要拆他的台。
张辛阳随手将车钥匙和手机往桌子上一扔,挨着欧阳晴逸坐下。“喂!喂喂!”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赶紧叫他们上菜,少在这里废话。”
“嘿,你小子什么时候坐下的?抢位子手脚倒是挺快啊!”他刚才光顾着耍嘴皮子了,回头一看,才发现座位早已经被人家霸占了。
“到外面做你的生意去!”何止霸占这么简单,得完全驱逐出境。“来你这里消费还要让你蹭顿晚饭,想得倒真是很美!”
陈池无奈地摊了摊手,谁让他刚才嘴太快手又贱呢?
哎,这年头男人也小心眼儿。认命,认命!出去给他们张罗上菜。
人,前脚刚走,张辛阳才想起做介绍,“陈池,高中我们隔壁班的。那时候早自修总是迟到,被他们班主任罚站,就站在我们教室后门口的那个。还有印象吗?”
问杭以晨的,却又被TONY给抢答了。“听说他老爸最早只是粮食公司的一个小科员,后来国有企业改制,才被调到了烟草局,现在已经是副局长了。”最而总之,是三言两语也概括不清的肥差。
杭以晨的声音,冷冰冰的、生硬地砸下,“有钱有势的,没印象,也不想有印象。”
所背负的那些沉重,已经让自己不能呼吸。曾经被人轻易丢弃的尊严及真心,如今回顾,仍旧一伤再伤。忍不住想要抹去,那段卑微的记忆。
但,却又不如此的不甘心。
不甘心,明明知道那一切,终已成为过去。
“原来,我们的杭总监还喜欢假清高的调调,这倒真是让人意外呢!”欧阳晴逸极其自然地望向他,眼神里却充满了挑衅。“一个即使是在美国也炙手可热的财务总监,一个时时刻刻都与钱、权打交道的人,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呵呵,相对于淡泊名利,视金钱如无物的杭总监来说,我们这些人是不是真的庸俗到家了呢?”
AMI的行政副总快速接口:“拜托就让庸俗来得更猛烈些吧!”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讽刺,并绝妙的还以颜色。除了杭以晨,恐怕也只有他听出来了吧?“你们这该不是变相的要求加薪吧?”张辛阳一副老板我怕怕的模样,又成功带出了另一波笑声。“追名逐利恋红尘,慕花贪杯爱美人。”他突然诗性大发,站起身,“来,各位,一起为庸俗举杯!”
“干杯!”
就在杯子与杯子发出的碰撞声中,那两道目光,也再度撞击了。
没印象?呵呵,真是可笑!
不过,你更可笑!指了指镜子中的自己,欧阳晴逸一脸的鄙夷。
他都说没印象了,难道你还有印象不成?当然不是!坚决予以否认。
那你反驳他,讽刺他做什么呢?难道你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看起来非常的愚蠢和幼稚吗?呃……是吗?
疯了,疯了!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泼水。
就在这个时候,女盥洗室的门被推开了,有高跟鞋的声音,靠近。
条件反射,抬头。一脸水的欧阳晴逸,看见了一脸泪的金英。
“你干吗?被强了啊?”
“……”哗——!开始下暴雨。
N分钟之后,吕越龙门的过道上,只见一个女人风风火火拖着另一个女人,从盥洗室里杀出。陈池刚喊了个“欧”字,两人就消失在了转角。而那个方向,明明就不是……
要出事儿!
“笃笃笃——”礼貌的敲门声反倒是让酒桌上热烈的气氛凝固了。一般情况下,就连是服务生进来上菜,也不会事先敲门的。那,现在门外头站着的……会是谁呢?
“呵呵,李总!”欧阳晴逸笑颜如花,破门而入。
“原来是欧阳特助啊!”招呼她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