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下午三点的飞机吗,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张辛阳刚推门进屋,客厅沙发里裹着睡衣半眯着眼的人就发出了声音。
“老妈,你还没睡?”连连摇着头叹气,“哎,现在中老年人的精力就是旺盛啊!”放下手里的行李,躺入沙发。
“少给我装模作样的!出差那么久,今天回来也不到家里吃饭。”
“时间还早就先去了趟公司,晚上在陈池那边聚的餐。”
做母亲的对自己的儿子的心思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提及这个话题,她就来气,“真是搞不懂你!为了她,当初学校里保送你到美国留学你不去,你爸爸安排你到外省实习你也不去,那你倒是追啊,娶回家来啊!就这么看着、耗着、干等着,你要急死我和你爸爸啊!”
张辛阳看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的样子,实在是哭笑不得:“我不去美国是因为我料准了以后会有911,我不去实习是因为我有恋母情结舍不得你!”
完全不理会他拍的马屁,继续念叨:“我生得你也可以说是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了吧?你爸爸教得你也算得上是能说会道、一表人才了吧?亲戚朋友、政府里的那些官太太们也没少跟我打听你,我从你大学一毕业就开始推说你有了对象了,一直推到今天,别说是对象了就连好像是对象的人都没带出门去见见。人家不怀疑你哪里有问题我自己都要开始怀疑了!”
“老妈,养我三十来年,我性取向正不正常应该还是很明显的吧?这点眼力劲儿我相信你还是有的!”
“性取向怎么样我是不知道,心取向就绝对不正常!这年头哪还有在一棵树上吊死的男人啊?”哎,做人老妈难啊!有的人是担心儿子太花心在外面惹一屁股的风流债,而像她这样的则是担心儿子太专一耽误张家传宗接代。
“有啊,怎么没有?老爸不就是在你这颗常青树上吊到今天了吗?”
间接马屁!
“……”终于,词穷了。
“好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张辛阳趁机起身,提起行李上楼,“少想些影响更年期的事情,睡了!”总是爱啰嗦这些有的没的,讲的人还没更年期,听的人说不定就先更年期了。
有多久没会回家了,以前怎么不知道家里的楼梯那么长?
长,但还是得走上去。
就如这些年,他所做的一切。按说自己视力正常,目光如炬,而且每年都会做定期检查,怎么就会看上这样一个有着严重视力问题到看不到他一直守候在旁的女人?
第一次听到欧阳情逸这个名字,也是在父亲的饭局上,那天约的是某个教育系统的高干。
“听说欧阳耀华的宝贝女儿今年要上高一了。”
“怎么,这种小事也要张局你亲自出马?”那人的嘴里尽是挪揄的味道,“张局啊,不是我不帮忙,而是轮不到我帮,上面早就给安排好了。欧阳耀华的马屁,都是抢着拍啊!”
于是,新学期开学不久,他就见到了传说中的欧阳情逸。
印象中那天下着很大的雷雨,放学后不久,学校里就走得空荡荡的了。他因为篮球队的训练,所以走得比较迟了。推着单车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远远看见台阶上站了一男一女。那个时候的学生都穿着清一色的校服,毫无身材可言,要不是头发长短不同,从背后看上去根本男女也不分。但女生披肩的头发上一个明黄色的蝴蝶结在阴蒙蒙的雨幕中还是显得特别的抢眼。
“欧阳情逸,我送你回家吧!”男生的手里提着把没撑开的雨伞。
听到这个名字,本是路过的他脚下的步子不知不觉就慢了下来。
“不用!”女生的声音里尽是不耐烦。
“雨下的那么大,都等了这么久了,你家司机还没来,你怎么回家啊?”撑开雨伞,走下台阶,站在了雨里,“不用跟我客气了,我爸让我在班里照顾你的。”
“照顾?真是好笑!你倒是说说看怎么照顾我啊?”
“比如……比如……”那个男生一下子就被问住了,想了半天才唯唯诺诺地回答,“我带了伞,我们可以一起走。先送你到家,我再回家。”
“那也好啊!”女生走下台阶,伸手抢过男生的雨伞,“伞给我,我自己可以回家,谢谢!”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校门外走去。而那个被抢了雨伞的男生则久久没回过神,傻傻地矗在原地,雨里。
经过这样的回忆之后,张辛阳忽然觉得自己落到如此田地也心里平衡一些了。
哎,看来那女人没心没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爸?”刚推开房门,手还在门把上,就看到一个站在露台上的黑影。
“在楼上听到你跟你妈讲话的声音,知道你回来了。”黑影转过身,缓缓走进房间。张政东高高的个子,一双目光锐如鹰隼的眼睛,即使是对着自己的儿子,说话的神色还是严严肃肃的。“年纪轻轻的,少混混外面那些无聊的饭局,尽是些帮不上什么忙的狐朋狗友。”
张辛阳对父亲的论调不置一词,自顾自整理着行李箱里的东西。
“副省长的提名已经上报了,现在就等省人大常委的决议。”
“这就是你参加的那些有聊的饭局,交的一些帮得上忙的朋友多方活动的成果?”虽然才几句对话,但是听得出来,他们父子之间有着某种莫名的隔阂,根深蒂固。
“我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
“少把你那些利益熏心、官迷心窍的屎盆子扣到我扣到这个家的头上。”
看着儿子一脸厌恶的表情,张政东顿时提高了嗓门:“没有我,这个家能每天吃穿不愁,你妈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没有我,你能开宝马开自己的公司?年轻人,别以为手里拿着一张名牌大学的毕业文凭就能事事美梦成真,你现在拥有的这些如果要靠自己去奋斗,恐怕至少要二十年!”
“那些是你想要的生活,你问过我们吗?你每天不是开会就是应酬,妈一个人在家里除了买东西不知道还能干什么!开公司是我的理想?当初出国留学、考公务员你只给过我两个选择!”这一切的一切,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而父亲似乎永远也不会明白。
“是吗,在你眼里我这个爸爸做了那么多都是你不愿意的被强迫接受的,你可别忘记当初是谁求着我保护她那么多年的!如果不是在今天这个位置,你以为我能轻轻松松就做得到?”话顺嘴而出,张政东心头一紧,顿时有些懊悔。
“你现在是拿她来威胁我?”张辛阳手上的整理停了下来,头并没有抬起来,但从僵直的背脊可以看得出他的愤怒。这个话题,一直是父子之间敏感的禁区。
真是孽缘吗?这算不算是因果报应的轮回……
“早点选个日子跟欧阳去登记注册吧,免得夜长梦多。”儿子的固执也不知道是像谁,有时候张政东他也只能妥协,稍稍放缓了语气。“辛阳,有些事情一开始选择了,就再没有改变的机会了。”
“走的时候别忘记关门。”张辛阳转身就进了浴室,根本不愿意再多谈一分钟。
“你……”无奈,默默叹了口气,张政东走向门口。玄关处没有开灯,只见墙上黑乎乎吊着一块什么东西,吓了他一跳。忙伸手按灯去看,原来是一顶博士帽,大学生毕业时抛向天空的那种。自己平时很少在家,进到儿子房间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从来就不会去关心他的这些摆设。
关上房间门,走下楼。
“儿子睡了?”还在客厅里看电视剧的妻子问道。
张政东坐入沙发,随手拿起一份报纸,“在洗澡。”
“你跟儿子又在吵什么啊,楼下都听到了。”
“没什么,父子之间能有什么。”不想再让她问下去,忙转移开话题,“你儿子的品位够独特的,玄关门口挂了顶博士帽,不知道是什么讲究。刚才没开灯差点把我吓死!破破旧旧的,挂那里都快起蜘蛛网了,明天拿出去扔了!”
“唷,我可不敢!”妻子笑得很十分暧昧,“那是你儿子的心肝宝贝!平时碰都不让人碰的。我要是真拿去扔了,他还不把这个家给拆了啊?”
“他毕业的硕士帽?”
“看看你这记性!是欧欧大学毕业时戴的博士帽!”
“……”张政东愣在那里,没了声音。
记得,那天他是被儿子硬生生拖去的。“做了那么多年好人,也别差这一回!”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毕业典礼已经结束了,学生们都在广场上忙着跟导师同学合影。欧阳情逸就是穿过这些人群,来到了面前。一身黑色的结业袍,头带博士帽,手里拿着毕业证书,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
“欧欧,恭喜你大学毕业!”
“叔叔,这顶帽子得送给你。如果没有你,我根本没机会上大学。”她一脸真诚地摘下了帽子,戴到了他的头上。“谢谢,真的谢谢你!”
当时张政东的心情可能真的就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涌上来,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那我呢?我没日没夜帮你辅导功课,你送什么给我啊?”张辛阳在一边闹腾。
“你一边凉快去!”
张辛阳伸手抢过他头上那顶博士帽,于此同时面目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转过头去,对着欧阳情逸说:“你又不是他女儿,我爸收藏这帽子这算怎么回事儿,回去跟我妈还能说得清楚吗?这帽子得归我!好歹我也曾经培养出一个大学生来,光荣啊,留做纪念!”
只有他心里明白儿子的意思。
他不配!
这是欧欧酒精中毒后的第三天。
酒精中毒,轻度。病历上确确实实是这么写的,可AMI却不是这么传的。
版本1:那一夜,欧阳特助以一抵十,连挑8桌酒林好汉,成为本市全新白酒记录刷新者。(这个传闻,不知道涉不涉及吉尼斯大奖?)
版本2:那一夜,欧阳特助酒性大发,众人连拉带劝未果,3瓶五粮液后终于安静地趴下。(建议,前面加两个字——“永久”。终于永久、安静的趴下!)
版本3:那一夜,欧阳特助单衣试酒,风情万种勾人心魄,在场众位男士酒不醉人人自醉。(这个版本就比较香艳暧昧了……绯闻!纯粹是绯闻!)
以上三个版本还是比较容易让人接受的,但,直到听见:
版本4:那一夜,欧阳特助不顾一切,勇敢冲破伦理道德的底线,借酒壮胆向金英表达了已经压抑多年的真实情感。(这……这就未免太瞎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