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李温陵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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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杂述五

先行录序 【 代作】

言一也有先行之言有可行之言又有当行之言吾尝以此三言者定君子之是非而益以见立言者之难矣何谓先行之言则夫子之告子贡是已既已先行其言矣安有言过其行之失乎何谓可行之言则易也中庸也皆是也易曰以言乎远则不御是远言皆可行也以言乎迩则静而正是迩言皆可行也以言乎天地之间则备是天地之间之言皆可行也中庸曰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夫夫妇能行则愚不肖者自谓不及贤知者自谓过之皆不可得矣其斯以为可行之言乎既曰可行之言则言之千百世之上不为先行之千百世之下不为后则以言行合一先后并时虽圣人亦不能置先后于其间故也若夫当行之言则虽今日言之而明日有不当行之者而况千百世之上下哉不独此也举一人而言在仲由则为当行而在冉求则为不当行矣盖时异势殊则言者变矣故行随事迁则言焉人殊安得据往行以为典要守前言以效尾生耶是又当行之言不可以执一也夫当行而后言非通于道者不能可行而后言非深干学者不能若中丞李公真所谓通于道深于学者也故能洁已裕人公恕并用其言之而当行而可行者乎乃今又幸而获读所为从政集者则又见其在朝在邑处乡处家已往之迹皆如是也所谓先行其言者也某是以知公之学实学也其政实政也谓之曰先行录不亦宜乎然既先行其言矣又何不当行之有又何不可行之有

时文后序 【 代作】

时文者今时取士之文也非古也然以今视古古固非今由后观今今复为古故曰文章与时高下高下者权衡之谓也权衡定乎一时精光流于后世曷可苟也夫千古同伦则千古同文所不同者一时之制耳故五言兴则四言为古唐律兴则五言又为古今之近体既以唐为古则知万世而下当复以我为唐无疑也而况取士之文乎彼谓时文可以取士不可以行远非但不知文亦且不知时矣夫文不可以行远而可以取士未之有也国家名臣辈出道德功业文章气节于今烂然非时文之选与故棘围三日之言即为其人终身定论苟行之不远必言之无文不可选也然则大中丞李公所选时文要以期于行远耳矣吾愿诸士留意观之

张横渠易说序 【 代作】

横渠先生与学者论易久矣后见二程论易乃谓其弟子曰二程深明易道吾不如勇彻皋比变易而从之其勇也如此吾谓先生即此是易矣晋人论易每括之以三言曰易简而天下之理得是易简一易也又曰不易乎世是不易一易也又曰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不可为典要惟变所适是变易又一易也至简故易不易故深变易故神虽曰三言其实一理深则无有不神神则无有不易矣先生变易之速易如反掌何其神乎故吾谓先生即此是易矣作易说序

龙溪先生文录抄序

龙溪王先生集共二十卷无一卷不是谈学之书卷凡数十篇无一篇不是论学之言夫学问之道一言可蔽卷若积至二十篇或累至数十能无赘乎然读之忘倦卷卷若不相袭览者唯恐易尽何也盖先生学问融贯温故知新若沧洲瀛海根于心发于言自时出而不可穷自然不厌而文且理也而其谁能赘之与故予尝谓先生此书前无往古今无将来后有学者可以无复著书矣葢逆料其决不能条达明显一过于斯也而刻板贮于绍兴官署印行者少人亦罕读又先生少壮至老一味和柔大同无我无新奇可喜之行故俗士亦多不悦先生之为人而又肯读先生之书乎学无真志皮相相矜卒以自误虽先生万语千言亦且柰之何哉今春予偕焦侯故放舟南迈过沧洲见何泰宁泰宁视龙溪为乡先生其平日厌饫先生之教为深熟读先生之书已久矣意欲复梓行之以嘉惠山东河北数十郡人士即索先生全集于弱侯所弱侯载两船书一时何处觅索泰宁乃约是秋专人来取而命予圈点其尤精且要者曰吾先刻其精者以诱之令读然后梓其全以付天下后世夫先生之书一字不可轻掷不刻其全则有沧海遣珠之恨然简帙浩繁将学者未览先厌又不免有束书不观之叹必先后两梓不惜所费然后先生之教大行盖先生之学具在此书若苟得其意则一言可异何用二十卷苟不肯读则终篇亦难又何必二十卷也但在我后人不得不冀其如此而读如此而终篇又如此而得意于一言之下也泰宁之言如此其用意如之何秋九月沧洲使者持泰宁手札果来索书白下适予与先生咸在馆先生遂付书又命予书数语述泰宁初志并付之许新春二三月予可以览新刻矣将见泰宁学问从此日新而不能已断断乎其必有在于是断断乎其必有在于是

易因小序

李秃翁序读易之因云余自幼治易复改治礼以礼经少决科之利也至年十四又改治尚书竟以尚书窃禄然好易岁取易读之而读辄不解辄亦遂止然终好也以终好故辄止辄读不知凡几读而凡几止因自恨颛愚决不能观象玩辞观变玩占若所云其为弃物无疑于是始投荒谷专一究心释典老庄诸书虽若因而有契于画前之易然尚未敢明言读易以易道深也今余年七十又四矣偶游都下获偕焦弱侯先生南行先生深明易道其徒方时化者亦通易以先生家白下即自新安徙家来就先生以居以故每夜辄会每会辄讲每讲辄与坐而听焉有新得时化又辄令其徒汪本钶记载之既成袠即且印行以请正四海高明上士而令余述其因如此余因而述曰余不意即老乃遂得以读易遂得以终老遂得以见三圣人之心于千百世之上也盖至今日而老庄释典不足言矣此非焦先生之功方时化伯两诸君之力与其夜夜往听者白下马逢旸亦焦先生门人有时往听者新安吴明贡亦与汪本钶同里然本钶从余自北而南阅四岁矣而终不思归殆少年之极笃志者最后乃得山西刘用相自沁水迢递而来欲面听焦先生与方伯雨易说从秋徂冬经春不去又一奇也呜呼是余之幸也夫是余之所喜述也夫

读易要语

文王彖辞其言约其旨深非夫子读而传之后之人终不可得而读也唯夫子于易终身焉是故举其象指其义陈其辞以至圣之心合前圣之心而后羲画文理灿然详明厥功大矣虽谓夫子彖传即所以批注文王彖辞可也后之久又何以赘为夫唯不免有赘矣以故夫子之传明而复晦赘赘无已晦晦相仍易道大丧乃后之用易者反师其所训诂即以为真圣人之神化自入于过而欲教人寡过也不亦甚与故世之读易者只宜取夫子彖传详之必得其神化之自然乃已不然宁不读易不可误述医方以伤人也虽然夫子在当时亦已知文王之彖至精至约至约至精非神圣莫能用矣是故于彖传之外复为六十四卦象传以教后世之君子予尝怪其与彖传不伦每每置而不读后思而得之乃知文王之深于忧患也故于六十四卦之辞专一发挥神圣心事不至入险而后悔而夫子复举中乘有言之教俾卤莾如余者得而读之亦可以省愆而寡于怨尤分明是为余中下之人说法实与彖传不伦也因稍稍取而并读之呜呼圣无两心人有上下虽夫子其奈我何故尝私论之曰易有六十四卦是易之六十四大乾坤世界也易有三百八十四爻是易之三百八十四小乾坤世界也一卦自为一卦一爻自为一爻一世界自为一世界不可得而同也六十四卦之彖专一发明六十四位神圣大人事也六十四卦之象专一发明六十四位君子学人事也总之则有一百二十八人分之则神圣也君子也两途各别不可得而混也然六十四位神圣未尝不能为此六十四位君子之事而六十四位君子求一神圣之影响不可得矣故余又愿后之君子要以神圣为法法神圣者法孔子者也法文王者也则其余亦无足法矣

关王告文

惟神忠义贯金石勇烈冠古今方其镇荆州下襄阳也虎视中原夺老瞒之精魄孙吴犹鼠藐割据之英雄目中无魏吴久矣使其不死则其吞吴并曹岂但使魏欲徙都已哉其不幸而不成混一之业复卯金之鼎者天也然公虽死而吕蒙小丑亦随吐血亡矣盖公以正大之气压狐媚之孤虽不逆料其诈而呼风震霆犹足被权奸之党驾雾鞭雷犹足裂谗贼之肝固宜其千秋万祀不问海内外足迹至与不至无不仰公之为烈盖至于今日虽男妇老少有识无识无不拜公之像畏公之灵而知公之为正直俨然如在宇宙之间也某等来守兹土慕公如生欲使君臣劝忠朋友效义固因对公之灵复反复而致意焉彼不知者谓秉烛达旦为公大节噫此特硁硁小丈夫之所易为而以此颂公公其享之乎

李中溪告文

公从幼嗜学到老不倦人无微而不收言无诞而不录诞言靡信公意弥笃盖众川合流务欲以成其大土石并砌务欲以实其坚是故大智若愚焉耳公之向道其笃也如此平生禄入尽归梵宫交际问遗愡资贫乞六度所称布施忍辱精进者公诚有之李贽曰公倜傥非常人也某见其人又闻其语矣世庙时驾幸承天公为荆州惟时有司不能承宣德意以致纤夫走渴疫死无数公先期市药材煮参蓍令置水次役无病者后筑堤障江人感公争出力至于今赖焉夫其所市药费不过四五百金耳而令生活者以万计又卒致其力筑堤为荆人世世赖公之仁心盖若此矣公初第由翰林出为县令又由侍御史复出为郡守盖慈祥恺悌虽于人无不爱然其刚毅正直之气终不可以非法屈挠故未四十而挂冠以老又能以其余年肆力于问学勇猛坚固转不退轮为海内贤豪驱先非常人明矣予等或见而知或闻而慕今其死矣云谁之依地阻官羁生刍曷致为位而告魂其听之且予等与公同道为朋生时何须识面同气相应来时自遍十方惟愿我公照临****降此华山钟鼓齐呜俨然其间富贵荣名无谓可乐此但请客时一场筵席耳薄暮则散去矣生年满百未足为寿以今视昔诚然一呼吸之间也平昔文章咸谓过人不知愚者得之徒增口业智者比之好音过耳达人大观视之犹土苴也有子万事足俗有是言也不曰杨子云法言白长庆乐天人至于今传乎使待嗣而后传则古今有子者何限也须知孔子不以孔鲤传释迦不以罗睺传老聃不以子宗传则公可以抚掌大笑矣勿谓道家法力胜禅家道家固不能离道而为法也勿谓服食长生可冀公固不死矣何用长生乎勿谓灌顶阳神可出公固精神在天矣又何用劳神求出乎公但直信本心勿顾影勿疑形则道力固自在也法力固自在也神力亦自在也再致我公为我传语利瓦伊明维明者白下人名逢阳别号翰峰仕为礼部郎于贽为同曹友于沆为同年友皆同道雅相爱慕者故并设位俾得与公会云

王龙溪先生告文

圣代儒宗人天法眼白玉无瑕黄金百炼今其没矣后将何仰吾闻先生少游阳明先生之门既以一往而超诣中升西河夫子之坐遂至殁身而不替要以朋来为乐兮不以不知而愠也真得乎不迁不贰之宗正欲人知而信兮不以未信而懈也允符乎不厌不倦之理盖修身行道者将九十岁而随地雨法者已六十祀矣以故四域之内或皓首而执经五陵之间多继世以传业遂令良知密藏昭然揭日月而行中天顿令洙泗渊源沛乎决江河而达四海非直斯文之未丧实见吾道之大明先生之功于斯为盛忆昔淮南儿孙布地猗与盛与不可及矣今观先生渊流更长悠也久也何可当哉所怪学道者病在爱身而不爱道是以不知前人付托之重而徒为自私自利之计病在尊名而不尊已是以不念儿孙陷溺之苦而务为远嫌远谤之图嗟夫以此设心是灭道也非传道也是失已也非成已也先生其忍之乎嗟我先生唯以世人之聋瞽为念是故苟可以坐进此道不敢解嘲也唯以子孙之陷溺为忧是故同舟而遇风则吴越必相捄不自知其丧身而失命也此先生付托之重所不能已也此予小子所以一面先生而遂信其为非常人也虽生也晚居非近其所为凝眸而注神倾心而悚听者独先生尔矣先生今既没矣予小子将何仰乎嗟乎嘿而成之存乎其人不言而信存乎德行先生以言教天下而学者每呫哔其语言以为先生之妙若斯也而不知其糟粕也先生不贵也先生以行示天下而学者每惊疑其所行以为先生之不妙若斯也而不知其精神也是先生之所重也我思古人实未有如先生者也故因闻先生之讣也独反复而致意焉先生神游八极道冠终古夭寿不二生死若一吾知先生虽亡固存者也其必以我为知言也夫其必以我为知先生也夫

罗近溪先生告文

戊子冬月二十四日南城罗先生之讣至也而先生之没实九月二日也夫南城一水间耳往往至者不能十日余而先生之讣直至八十余日而后得闻何其缓也岂龙湖处僻往来者寡邪而往来者非寡直知先生者寡也然吾闻先生之门如仲尼而又过之盖不啻中分鲁矣其知先生者宜若非寡将实未闻好学者以故虽及门而终不知先生之所系于天下万世者如此其甚重也耶夫惟其视先生也不甚重则其闻先生之讣也自不容于不缓矣予是以痛恨先生之后而益信先生之未可以死也有告我者曰先生欲以是九月朔辞世长往故作别语以示多士多士苦不忍先生别于是先生复勉留一日与多士谈谈竟矣而后往耳今先生往矣无可奈何矣于是多士始乃拭泪念哀共梓先生别语以告四方之士若曰得正而毙吾师无忝曾参矣扶杖逍遥吾师不愧夫子矣岂惟不惜死又善吾死吾师至是真有得矣大为其师喜故欲梓而传之嗟乎先生之寿七十而又四矣其视仲尼有加矣夫人生七十古来所稀寿跻古希虽恒人能不惜死而谓先生惜死乎何以不惜死为先生喜也且夫市井小儿辛劝一世赢得几贯钱钞至无几也然及其将终也已死而复苏既瞑而复视犹恐未得所托然者使有托也则亦甘心瞑目已矣先生生平之谓何顾此历代衣钵竟不思欲置何地乎其所为勉留一日者何故或者亦恐未得所托矣如使有托虽不善死亦善也使未有托也则虽善死先生不善也又何可以善死称先生也吾谓先生正当垂绝之际欲恸不敢恸之时思欲忍死一再见焉而卒不可得者千载而下闻之犹堪断肠望之犹堪堕泪此自是其至痛不可甘忍而谓先生忍死而不惜可乎盖惜死莫甚于先生者吾恐更有甚于多士之惜先生之死也何也天既丧予予亦丧天无父则望孤无子而望绝矣其为可悲可痛皆一也若如所云则千圣之衣钵反不如庸夫之一贯市井小儿犹不忍于无托也而先生能忍之矣又何以为先生也方闻讣时无念僧深有从旁赞曰宜即为位以告先生之灵予时盖嘿不应云既而腊至矣岁又暮矣既而改岁复为万历巳丑又元月又二月春又且分也深有曰某自从公游于今九年矣每一听公谈谈必首及王先生也以及先生癸未之冬玉公讣至公即为文告之礼数加焉不待诏也忆公告某曰我于南都得见王先生者再罗先生者一及入滇复于龙里得再见罗先生焉然此丁丑以前事也自后无岁不读二先生之书无口不谈二先生之腹令某听之亲切而有味详明而不可厌使有善书者执管侍侧当疾呼手腕脱矣当不止十纸百纸虽千纸且有余矣今一何嘿嘿也且丙戍之春某将杖锡南游公又告某曰急宜上旴江见罗先生于时龙溪王先生死矣戊子之夏某复自南都来至传道罗先生有书欲抵南都云趁此大比之秋四方士大和会一入秣陵以为群聚得朋计公即为书往焦弱侯所罗先生今兹来慎勿更蹉过恐此老老矣后会难可再也既又时时物色诸旴江来者稍道罗先生病语病又稍稍张皇矣公告某曰先生既病当不果南下矣然先生实无甚病也吾观先生骨刚气和神完志定胜似王先生王先生之尚享八十六先生即不百岁亦当九十决不死也然某觇公似疑罗先生病欲死者而竟绝口不道罗先生死试屡问之第云先生不死先生之决不死今罗先生实死矣更嘿嘿何也嗟乎予嘿不应不知所以应也盖予自闻先生讣来似在梦寐中过日耳乃知真哀不哀真哭无涕非虚言也我今痛定思痛回想前事又似大可笑者夫谓予不思先生耶而予实思先生谓予不知先生耶而予实知先生深也谓予不能言先生耶而能言先生者实莫如予乃竟口不言心不思笔不能下虽予亦自不知其何说矣岂所谓天丧予予丧天无父何怙无子而望孤者耶今予亦既老矣虽不曾亲受业于先生之门而愿买田筑室厝骸于先生之旁者念无时而置也而奈何遂闻先生死也然惟其不曾受业先生之门也故亦不能遍友先生之门下士而佑其孰为先生上首弟子也意者宁无其人特恨未见之耳言念先生束发从师舍身为道一上春官蜚声锁院而出世夙念真结肺肠有道之思恐孤师友于是上下四方靡足不骋咨询既谒步趋遂正饮河知足空手归来越又十年岁当癸丑乃对明庭释褐从政公庭讼简委虵乐多口舌代鈇论心无竞胥徒令史浑如其家即仕而学不以仕废即学称仕何必仕优在朝如此居方可知自公既然家食何如堂前击鼓堂下唱歌少长相随班荆共坐此则先生七十四岁以前之日恒如此也若夫大江之南长河之北招提梵剎巨浸名区携手同游在在成聚百粤东瓯罗施鬼国南越闽越滇越腾越穷发鸟语人迹罕至而先生墨汁淋漓周遍乡县矣至若牧童樵竖钓老渔翁市井少年公门将徤行商坐贾织妇耕夫窃屦名儒衣冠大盗此但心至则受不问所由也况夫布衣韦带水宿巗栖白面书生青衿子弟黄冠白羽缁衣大士缙绅先生象笏朱履者哉是以车辙所至奔走逢迎先生抵掌其间坐而谈笑囗望丰采士乐简易解带披襟八风时至有柳士师之宽和而不见其不恭有大雄氏之慈悲而不闻其无当同流合污狂简斐然良贾深藏难识易见居柔处下非乡愿也泛爱容众真平等也力而至巧而中是以难及大而化圣而神夫谁则知葢先生以是自度亦以是度人七十余年之间东西南北无虚地雪夜花朝无虚日贤愚老幼贫病贵富无虚人矧伊及门若此其专且久有不能得先生之传者乎矼不信也先生幸自慰意焉予虽老尚能驱驰当不辞跋涉为先生访求门下士谁是真实造诣得者得即焚香以告以妥先生之灵曰予今而后而知先生之可以死也真可以不惜死真非徒自善其死者之比也而予痛恨先生之死之心可以释矣若孔子之与鲁君言也直曰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是谓无子而望绝也先生不如是也

祭无祀文 【 代作】

窃以生而为人不得所依则不免冻馁而疾病作是故圣帝明王知而重之仁人君子见而矜之于是设养济之院建义社之仓以至邻里乡党之相赒车马轻裘之共敝皆圣帝明王所谓茕独之哀仁人君子之所以周急也而后四海始免怨号之夫矣而岂徒然也哉死而为鬼不得所依则谁为享奠而疫疠作是故圣帝明王哀而普度仁人君子怜而设飨于是乎上元必祭中元必祭以至清明之节霜降之夕无不有祭盖我 太祖高皇帝之所谆切更 列圣而不敢替者又不独古圣昔王相循已也而后天下始无幽愁之鬼矣而岂无谓也哉何也圣帝明王与仁人君子皆神人之主也不有主将何所控诉乎又何以谐神人而协上帝通幽明而承天休也生人之无依者又是何等若文王所称四民其大槩也死人之无依者又是何等若我 太祖高皇帝所录死亡至详悉也是故京则祭以上卿郡则祭以大夫邑则祭以百里之侯至于乡祭里祭村祭社祭以及十家之都咸皆有祭而唯官祭则必以城隍之神主之前此一日本官先行牒告临期诣坛躬请祭毕乃敢送神以归而后妥焉此岂无义而圣人为之哉此岂謟黩于无祀之鬼空费牲币以享无用而 太祖高皇帝肯为之哉今兹万历丁酉之清明是夕也自京国郡国以至穷乡下里莫敢不钦依 令典相随赴坛而祭或设位而祭矣况我沁水坪上仁人君子比屋可封生人无依尚仰衣食鬼苟乏祀能不望祭乎所恨羁守一官重违乡井幸兹读礼先庐念焄蒿之凄怆因思亲以及亲为位北郭请僧讽经自今夕始矣凡百无主鬼神有饭一饱无痛乏宗有钱分授无争人我是所愿也抑子更有说焉凡为人必思出苦更于苦中求乐凡为鬼必愁鬼趣更于趣中望生乃可若但得饱便足得钱便欢则志在钱饱耳何时得离此苦趣耶醉饱有时幽愁长在吾甚为诸鬼虑之窃闻阿弥陀经等金刚经等诸佛真言等众僧为尔宣言再三再四皆欲尔等度脱鬼伦即生人天或趣佛乘或皈西方者诚可听也非但欲尔等一饱已也又闻地藏王菩萨发愿欲代一切地狱众生之苦此夕随缘在会有设须听又闻面然大士统领三千大千神鬼与尔等相依日久非不欲尽数超拔尔等第亦无奈尔等自家不肯何耳今尔等日夜守着 大士瞻仰 地藏菩萨可谓最得所主矣幸时时听其开导毋终沈迷则我此坛场其为诸鬼成圣成贤生人生天之场大非偶也若是则不但我坪上以及四境之无祀者所当敬听即我宗亲并内外姻亲诸凡有人奉祀者亦当听信予言必求早早度脱也虽有祀与无祀不同有嗣与无嗣不同然无嗣者呼为无祀之鬼有嗣者亦呼为有祀之鬼揔不出鬼域耳揔皆鬼也我愿一听此言也我若狂言无稽面然 大士必罚我 地藏王菩萨必罚我 诸佛大圣众必罚我 诸古昔圣君贤相仁人君子必罚我兼我 太祖高皇帝 成祖文皇帝以及 列圣皆当罚我矣不敢不敢不虚不虚谨告

篁山碑文 【 代作】

篁山庵在江西饶州德兴县界万山中其来旧矣而人莫知山有灵气唐元和间有张庵孙者修真得道于此迨胜国至元里人胡一真又于此山修真得道去相传至今山盖有二真人焉嗣后山缺住持庵院几废失今不修将不免为瓦砾之场矣一兴一废理固常然既废复兴宁独无待此僧真空之所为作也真空少修戒律行游京师从兴圣禅师说戒比还故里纔到舟次忽感异梦彷然若见观音大士指引入篁山修行者归而问人人莫晓也真空遂发愿愿此生必见大士乃已拨草穷源寻至其地果见大士俨然在于废院之中真空不觉进前拜礼伏地大哭于是复矢心誓天务毕此生之力修整旧剎复还故物苦行斋心戒律愈厉居民长者感其至诚协赞募化小者输木石大者供粮米未及数年而庵院鼎新圣像金灿朝钟暮鼓灯火荧煌非但大士出现僧众有皈且与山陬野叟巗畔樵夫同依佛日获大光明向之闷然莫晓其处者今日共登道场皆得同游于净士矣向非真空严持有素则大士必不肯见梦以相招又非发愿劝渠礼拜诚笃则居民又安肯捐身割爱以成就此大事乎固知僧律之所系者重也佛说六波罗蜜以布施为第一持戒为第二真空之所以能劝修者戒也众居士之所以布施者为其能持戒也真空守其第二以获其第一而众居士出其第一以成其第二可知持戒固重而布施尤重而布施者比持戒为益重所谓青于蓝也众居士可以踊跃赞叹同登极乐之乡矣千千万万刦宁复是此等乡里之常人耶持戒者宁为第二而使世人尽居第一布施波罗蜜极乐道场所谓青出于蓝也僧真空虽居众人后实居众人前盖引人以皈西方其功德益无比也予是以益为真空喜也向两真人已去今持戒真人复继之千余年间成三真人然戒真人念佛劝皈依切定生西方无疑它日如见向者两真人幸一招之母使其或迷于小道则戒真人之功德益溥矣兹因其不远数千里乞言京师欲将勒石以记予以此得与西方之缘戒真人见今度予也予其可以不记乎若其中随力散财之多寡随分出力之广狭兴工于某年月讫工于某时日殿宇之宏敞僧房之幽邃以至齐堂厨舍井灶之散处其中最肯协赞之僧众最肯竭力之檀越各细书名实于碑之阴矣

李生十交

或问李生曰子好友今两年所矣而不见子之交一人何曰此非若所知也予交最广盖举一世之人毋有如予之广交者矣予交有十十交则尽天下之交矣何谓十其最切为酒食之交其次为市井之交如和氏交易平心闵氏油价不二汝交之我亦交之汝今久矣日用而不知也其三为遨游之交其次为坐谈之交遨游者远则资舟近则谭笑谑而不为虐亿而多奇中虽未必其人何如亦可以乐而忘返去而见思矣技能可人则有若琴师射士横局畵工其人焉术数相将则有若天文地理星历占卜其人焉其中达士高人未可即得但其技精则其神王决非拘牵龌龊卑卑琐琐之徒所能到也聊以与之游不令人心神俱爽贤于按籍索古谈道德说仁义乎以至文墨之交骨肉之交心胆之交生死之交所交不一人而足也何可谓予无交又何可遽以一人索予之交也哉夫所交真可以托生死者予行游天下二十多年未之见也若夫剖心析肝相信意者其唯古亭周子礼乎肉骨相亲期于无斁予于死友利瓦伊明葢庶几焉诗有李书有文是矣然亦何必至是苟能游心于翰墨蜚声于文苑能自驰骋不落蹊径亦可玩适以共老也唯是酒食之交有则往无则止不往然亦必爱贤好客贫而整富而洁者乃可往耳爱客为上好贤次之整而洁又次之然是酒食也最日用之第一义也予唯酒食是需饮食宴乐是困则其人亦以饮食为媒而他可勿论之矣故爱客可也好贤可也整而洁亦可也无所不可故无不不友而况倾盖交欢饮水可肥无所用媒者哉已矣故今直道饮食之事以识予交囗之最切者饮食之人则人贱之予愿交汝幸勿弃也

自赞

其性褊急其色矜高其词鄙俗其心狂痴其行率易其交寡而面见亲热其与人也好求其过而不悦其所长其恶人也既绝其人又终身欲害其人志在温饱而自谓伯夷叔齐质本齐人而自谓饱道饫德分明一介不与而以有莘借口分明毫毛不拔而谓杨朱贼仁动与物迕口与心违其人如此乡人皆恶之矣昔子贡问夫子曰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若居士其可乎

赞刘谐

有一道学高屐大履长袖阔带纲常之冠人伦之表拾纸墨之一二窃唇脗之三四自谓真仲尼之徒焉时遇刘谐刘谐者聦明士见而哂曰是未知我仲尼兄也其人勃然作色而起曰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子何人者敢呼仲尼而兄之刘谐曰怪得羲皇以上圣人尽日燃纸烛而行也其人嘿然自止然安知其言之至哉李生闻而善曰斯言也简而当约而有余可以破疑网而昭中天矣其言如此其人可知也盖虽出于一时调卑之语然其至者百世不能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