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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罗兰德学院这种神圣的殿堂做什么龌龊的事?”
冰冷的声音配上如此圣洁的言论,再扬出那副棺材脸,用脚趾想也知道,来者就是战野和度天涯最不想见到的学生会纪检部部长——宇文寺人。
果然是他!战野开始头晕目眩,在劫难逃啊。
怎么办?对付柯柯,他还能羞涩不成用色诱,但这个宇文寺人他要怎么办?人家纪检部部长又不是同性恋,就算脱光,他反而说不定抓到了自己有伤风化的把柄,进而把自己驱逐出学校,连半点赢利也别想捞到。
他这边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对付宇文的办法,宇文却轻而易举收服了柯柯。他细而长的冷眼微微挑起,神圣言辞立刻蹦到了嘴角:“身为记者团团长你居然拍这种照片,难道你不怕有失身份吗?作为一个女生,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女性的矜持吗?这样的你怎么领导整个学院的传媒?”
这个303寝室果然是罪恶的深渊,他发誓总有一天他要把这寝室里的三个男生赶出罗兰德——他发誓!
他最后一个字落地成音,梅忍礼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的学妹团长从来没有被任何人教训过,一直都是她在训别人,哪有人敢骂她,更何况还是这种狗血淋头的骂法。不知道柯柯是会直接骂回去,还是干脆冲上去揪住他的头毛,猛扁一顿。
反正不管怎么样,一场令人战栗的大仗就要开打了。他甚至做好了打架的准备,只是,稍后他就发现自己的准备完全白费了。
“宇文部长,你说得真对!我接受你的批评指导,我这就把相机收起来……收起来!”她真的收起了相机,以最甜美的笑容可亲可人地瞟着宇文,一副甜美小女生的模样。
梅忍礼的心“哐当”一声碎了一地,原来她真的以最真诚的心爱上了宇文寺人,还是那种就算刀山火海也不放弃的决然。这下子,他真的要成“没人理”了。
宇文却只是又瞥了他们一眼,“这里是男生寝室,请离开。”言下之意就是“快滚吧!”当然,纪检部部长决不会说粗话。
柯柯非常听话地颔首道别:“那我们就先走了,宇文部长,再见噢!”
宇文酷酷地点点头,就此别过。战野连忙跟着挥一挥手,快速地说道:“宇文同学,不送了。”
正要关门,宇文却先一步闯了进去。冷漠的眼定在战野火热的胸膛上,他的冰冷有着洞彻心扉的力量,“你好像很怕看见我?难道你们又养了什么危险宠物在寝室里?”
精明啊精明!这次他们养的是超危险恶魔级宠物,而且一养就是两只。
挂着被道破心思的假笑,战野仍旧试图顽固抵抗:“纪检部部长,我正在洗澡,你有什么事吗?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你就过半个小时……一个半小时再来吧!”他好趁机让天涯把两个奶娃偷渡出去。
宇文不理会他的言论,径自走进客厅并拿出随身携带的东西,“我是来为寝室做消毒处理的。”为了保持寝室的安全卫生,学院每个月会对所有寝室做一次消毒处理,由学生会成员负责安排。因为303寝室养了那么可怕的宠物,谁都不愿意过来,一拖再拖,最后在学生会主席的推卸下只好由宇文来完成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他不再看战野一眼,独自穿梭在寝室的各个角落,手里拿着消毒液这里喷喷,那里洒洒。
幸好他没有怀疑什么,战野乐观地想着,还惦念着总算可以穿上衣服了。他慢动作地换着衣服,犹在为自己“春光大泄”而悲哀。不过好在两个小奶娃总算是平安渡过这一难关,他也总算没白牺牲一场。
不过,他好像偷笑得太早了。
“这是谁的房间?战野,你过来把门开开,我要进去消毒。”
战野的心漏跳了一拍,怎么办?那是卓远之的房间,天涯正带着两个小家伙躲在里面呢!他身体一晃,挡在了那扇门前,假惺惺的笑看起来有点恶心。
“那是卓远之的房间,他去参加军事演习了,他人不在咱们不好随便动他的房间,你说是吧,纪检部部长?”喂,你一向很中规中矩,没必要现在决定改变吧?
宇文的眉头蹙了起来,是的,他嗅到了罪恶的气味。根据他所学习的青少年犯罪心理学,小孩一旦犯了错误通常会用不正常的言行来力求掩饰。像303寝室里这三个从不把校纪校规放在眼中的麻烦学生一旦摆出跟平时肆无忌惮的言行完全相反的姿态,那就说明绝对有问题了。作为未来教育界的先锋人物,他要跟他们战斗到底。
二话不说,他上前扭门把,今天就是硬撞他也要铲除门内的罪恶。
战野再怎么阻拦也是多余,宇文的目的达成了,卓远之卧房的门在他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懒散地欢迎着他的光临。可是,他所幻想的罪恶却没能如期而至。
……
“好久不见,宇文寺人。”
度天涯摆出王储殿下高贵的笑容向门外陷入惊愕中的纪检部部长打着招呼,他极其“端庄”地坐在地毯上,身边乖乖卧着的是守护主人的阿狗。天涯一只手抚着阿狗雪白的毛皮,另一只手撩动着自己的金发。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紧张时最易现出的表情,幸亏宇文寺人不在熟悉他的人群范围内。
“度天涯?”没想到罪恶没见到,见到的竟是这个家伙。宇文冷眼观察着整个空间,寻觅着蛛丝马迹,“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不是卓远之的房间吗?”
“是啊!”上帝啊!快点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是这样的,卓远之走的时候带走了阿猫,阿狗失去了阿猫这个玩伴,感到相当寂寞。所以,我就带着它坐到了这块阿猫经常待的地毯上,寻找往昔的回忆。哎,沉醉在昔日的幸福感中,阿狗感动得热泪盈眶,霸在这里再也不肯走了,我这个做主人的理所当然要守着它,防止它做出什么傻事。我说得对吧,阿狗?”
尽可能忍住呕吐的冲动,阿狗拼命地上下摆动着它高贵的头颅。没办法,为了配合主人的谎言,它就牺牲一次和阿猫保持这种不正当关系算了,真是委屈!
你还委屈?战野用眼神与它做着交流:该委屈的是阿猫吧?说得好像它已经死了一样。
当他是一个白痴吗?宇文冷冷地睨着房间里的人和狼。这样拙劣的谎言,就算是听也会觉得不好意思的吧?但是,他们到底要隐瞒什么?
会不会……会不会在床底下藏着血肉模糊的尸体?
他们是坏学生嘛!既然是坏学生,那一定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就像那个恶魔卓远之,虽然他现在人不在303寝室,但他的精神长存——混账!难道他也给他们的愚蠢传染了吗?宇文对自己强烈地不满起来。
举起消毒水,宇文拉长棺材脸冷冷诉说道:“我现在要为这个卧房消毒,你们不想被毒死最好赶紧出去。”
毒?这个字眼在天涯、战野和阿狗的心中以每秒一兆次的频率连续回放。
天涯紧靠着床沿,笑得极奇勉强,“卓远之又不在这里,他这周末才回来呢!现在就不必急着消毒了吧?要不你把消毒水留下,等他回来了我让他自己消毒?”天啊!天啊!他紧张得简直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看来这次事情绝对不简单,因为这个顶着贵族气质的骄傲男实在是太客气了。犯罪心理学拿A的宇文更是不可能错过这个可以将303寝室的男生赶出学院的绝佳机会。阴阴地笑着,他像一个死神宣布着最后的死期:“这种消毒水有巨毒,如果不了解的人随便使用很可能会造成他人中毒死亡,所以必须要由我来执行。”
不给他们任何机会,不再拖延揭开谜底的时间,宇文挂着等着看好戏的笑容猛地拿起消毒水出其不意地向床下喷去。战野和阿狗心头一紧,巨毒、死亡等字眼一一冲上他们的心头,阿狗甚至发出惨痛的哀鸣——
在最紧要的关头,天涯抛开王储的骄傲,丢开生命可能遭遇危机的估量,甩开对那两个小恶魔的不耐烦,以最狼狈的姿势钻到了床底下,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宇文喷洒出的消毒水。
刹那间,消毒水的味道缓缓散开,同时散发而出的还有天涯触摸死亡的恐惧。
“杀人凶手!宇文寺人,你是个杀人凶手!”战野一面咆哮着,一面冲到床边查看天涯的情况,“你怎么样?你怎么样,天涯?坚持住!你一定要坚持住,我去叫度一舟过来,他会救你的,还有救护车,我马上就找人来支援。你不可以就这样死去,要知道中毒而死的模样是异常丑陋的。你如此绝美,又那么自恋,怎么能死得那么难看呢?天涯——”
王储殿下……阿狗悲哀地低吟着,像一只失去伴侣的狼在孤独的风雪中不停地吼叫着,那是沉痛的伤感混合着绝望的声音。
天涯苍白的脸上冒出一个又一个鸡皮疙瘩,战野将这当成毒素开始蔓延的征兆,他紧紧地抱着“虚弱”的天涯,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小恶魔……那两个小恶魔……”“快要断气”的天涯以微弱的声音呼唤着他用生命保护的人,就是死他也要再见他们一面,否则可真是死不瞑目了!
这时候的战野已经完全不把宇文放在眼中了,他痛苦万分地爬到床下将两个婴儿篮拎出来。两个小奶娃显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多事,因为下午被战野折腾得够呛,此刻的他们正在补眠呢!
将婴儿篮放到天涯的眼前,战野双眼含泪地安慰着他:“我发誓,我在你的准遗体面前庄严发誓:今生,就是拼上我的性命,我也要将他们抚养成人,以完成你的遗志。等他们长大后,我会告诉他们,曾经有一个叔叔,为了保护你们两个,被恶毒的纪检部部长用消毒水毒死了。你们的生命是别人的血泪换来的,所以你们一定要长成高雅的、绝美的、自恋的人种,以不辜负他的付出——我连他们的名字都想好了,男生叫阿天,女生就叫阿涯,他们就是你生命的延续。天涯,噢,天涯,你就……你就放心地去吧!”
前一秒钟,如果天涯没有被战野勇猛的拥抱闷死,那么这一刻他也一定会被他气得七孔流血而死。
什么“叔叔”?他有那么老吗?什么准遗体?这家伙不去帮他叫救护车,在这儿嗦个什么劲?什么放心地去吧?把这两个小恶魔交给他,他才真是死了也会从棺材里爬出来呢!
正当天涯想用尽力量推战野去打电话叫救护车的时候,一道如冰雹般冷酷的声音将他们自说自话的表演冻结住。
“原来这就是你们的罪恶!”
瞅着婴儿篮里两个正陷入熟睡的小奶娃,宇文的眼睛越来越细,那是为胜利赶走303寝室的坏学生而提前展现的笑容。
真是背啊!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度天涯和战野一副熊样地对瞅着,想不到他们也有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一天。
因为宇文寺人依然摆着胜利者的姿态坐在那儿,所以他们只能维持沉默,即便这样也并不妨碍他们用眼神对骂——
都是你这个笨蛋!天涯海蓝色的眼眸闪着怒火,居然不打自招将那两个小鬼抱了出来,害我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还不是你!战野不客气地瞪回去,要不是你被那个奸诈的棺材脸骗得相信那种安全消毒水含有巨毒成分,又鸡婆地冲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两个小娃,我怎么会慌得以为你快死了?
何况你一直都很讨厌他们的,一副恨不得最好让阿狗把他们吃掉的样子,我怎么会想到你的善心竟然萌发到这种地步?
笨蛋!你还不是一样被他骗了,以为那种环保消毒水会毒死我!天涯挑衅地白了他一眼。
战野不服气了,那是因为你刚才的样子实在很像快死了,脸上还起了那么多鸡皮疙瘩。
我一过敏就那样,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每次都是这样,你一做错事,就开始推卸责任。身为王储你了不起啊?
我就是这样,怎么样,不服气咱们再干一仗啊!
打就打,谁怕谁?
战野作势卷起了袖子,但身为纪检部部长的宇文怎能任违纪现象发生在眼前,他用冷漠的目光一瞥,不仅制止了一场即将开始的血战,也狠狠收拾了在场的两个人,“这两个小孩是怎么回事?你们参与了拐卖儿童的犯罪活动?”
“拐卖这两个小恶魔?”天涯不屑地吐了一口气,“我还是等着他们把我拐卖了吧!”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回避问题,你们最好老实交代。如果有必要,我会立刻把你们送到训导处。而在那里招呼你们的就不是罗兰德学院的人了,我会要求警方接管,到时候你们的日子可就真的难过了。警察会……”
“将我们关到审讯室分开问话,使出疲劳战术,逼我们招供。不招供就不让睡觉,直至我们累得受不了,疲劳得产生幻觉,到时候警察说什么我们应什么。甚至动用私刑,例如用一本厚实的电话簿压在我们的胸膛上,再拼命地揍,既验不出伤又可让我们畏惧。再不行就慌称天涯已经全都招了,还把所有的责任推在我身上,然后我一激动,就把天涯给卖了。下一步是收监,进一步录口供,等着上法庭。
“天涯比较有钱,他可以在律师出现前保持缄默。至于我这种没人疼没人养的小子就接受指派的小律师,准备承担第一犯罪人的重刑。这场官司无论是输是赢,我都别想再回‘罗兰德’。从此,我就是社会的垃圾,人类的渣滓,那种让纪检部部长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的污秽?”
战野真不愧出身于警察世家,几句话就把宇文想到的甚至没有想到的丑陋世界阐释了一遍。
“你怎么把警察世界看得这么罪恶?”天涯当着宇文的面,与战野谈起了这个严峻的问题,“在我们这个社会有许多出色的警察,他们为民除害,是社会上的英雄。”
战野给了他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你认为宇文同学会把我们交给那些正义之师吗?在他的心中不是已经判定我们一定有罪吗?审讯只是一个过程罢了。”
转来转去,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为了自己公正圣明的形象,宇文不屑地眯了眯眼睛,“那就请你们给我一个真实的解释。”
真的轮到他们说话了,天涯突然不知道从何开口。修长的手指梳过垂在肩头的金色卷发,他觉得自己的舌头也跟着卷了起来。唉,死就死这么一次吧!
“有人……有人寄了两个邮包给我们。”
“准确地说是寄给303寝室。”战野做着补充。
“邮包就是这两个小婴儿。”看着宇文的表情,天涯就知道他根本没有相信。
没关系,由战野作证,“对!就是婴儿。”
“然后,我们就把他们收养了下来。”就是这样,天涯感觉自己交代得已经很全面了。
战野觉得还有必要再说几句:“我们准备等卓远之回来后再一起决定怎么处理这两个小家伙,只要再等两天!两天就好,卓远之他周日就能回来了。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明白。”宇文很肯定地点点头,他怎么会不明白呢?这帮罪恶分子以为自己又收养了两个宠物,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明白呢?
天涯见事情有缓解的迹象,他开始跟宇文摆事实讲道理:“你看,这件事如果让校方知道一定会通知警察,到时候这两个小恶魔就会被送到福利院。如果没有人认领,那他们的未来将标上‘孤儿’的牌子,我们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
但宇文说什么也不赞成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做法。他冷冷笑了一声,“也许他们的父母正在焦急地寻找他们呢!”
“不可能的。”战野英雄地站了出来,“我昨天进入了警察局的网络系统,根本没有人上报失踪婴儿的消息。”
哪哪!就说他们是罗兰德学院的耻辱吧!居然把黑客的魔爪伸向警方了,这样下去他们绝对会把“罗兰德”拖入万劫不复之地。他,宇文寺人绝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不动声色地站起身,他缓缓地靠近那两个婴儿篮。看样子,两个小家伙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安稳地睡着大头觉。瞧着他们那么单纯的睡脸,宇文感觉自己有责任将他们从303这群恶魔的魔掌中救出来。手伸出,他想要拎走婴儿篮。
下一秒钟,阿狗狼牙崩现,冲着宇文,它的父性发挥到了极至,它不允许这个长着棺材脸的冷血男碰触它的宝贝,“嗷!嗷——”
别以为这样我纪检部部长就会怕你!宇文的手紧靠着婴儿篮,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就算卓远之回来了,又能怎样?你们难道准备养他们一辈子吗?他们不是玩具,不是宠物,他们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需要接受很好的教育,这些都不是你们这些以打破规矩为乐的邪恶化身所能给予的。与其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跟你们在一起,最终变成一些除了向别人炫耀自己的财富、容貌、打架功夫,其他一无是处的寄生虫,我宁可让他们在福利院接受教育。”
战野火了,他挥舞着拳头作出抗议:“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棺材脸?”
看吧,话还没有说完就露出狰狞面目了。细长的眼高高地挑起,宇文鄙夷地看着他们。
混蛋!那是什么眼神啊?暴怒中的战野一拳头挥了出去。然而立刻就有一道掌风划过,后发而先至,战野拳头的威力被挡在手掌的中央——是天涯。
海蓝色眼神让战野冷静下来,天涯站起身,以身高的优势俯视宇文。接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会收养他们。”
“就凭你?”宇文冷漠地嘲笑着他,“你以为就凭你们家有几个钱,你就可以收养下他们吗?”
“我,奥古斯塔斯·克里斯塔贝尔·艾伯克龙比,作为X国王储,以艾伯克龙比的名义收养他们。如果可以,我会让他们变成X国的王子与公主。”
他的郑重其事真的震住了宇文,天涯第一次向学院的人透露自己的王储身份。之前若不是卓远之多事,连战野都不会知道他拥有如此高贵的血统。连他自己都想不到,这两个被他封为恶魔的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奶娃竟让他牺牲到这一步。
最得意的就属战野了,他朝天涯竖起了大拇指。原以为王储殿下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想不到他这么有情有义,真不愧是他的好兄弟。
“怎么样?这下子我们可以把他们留下来了吧?”
“……”宇文感觉自己的心脏部位再一次受到了冲击,他是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他们想留下这两个婴儿?照顾这两个小恶魔应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像他们这种人不是只要自己吃好玩好就好了吗?拖着两个累赘在身边他们不觉得麻烦吗?
不,或者,这是他们游戏的一部分?没错,一定是这样。
“他们不是玩具!”再一次重申,宇文细长的双眼隐隐冒出火花。
“我们没有把他们当成玩具!”一直排斥两个小恶魔的天涯喃喃开口,他的表情有种解冻后的醒目,“一开始的时候看见他们就烦,成天面对两个连坐起身都不会,无论什么都只能用哭叫来表现的小鬼,只怕任谁心里都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恨不得把他们丢进垃圾堆做回收再处理。可是……”
“可是,看到他们喝奶时满足又幸福的样子,看到他们把一切弄得一团糟还能无辜地盯着你打转,看到他们是那样的脆弱、单纯、无助、茫然,看到他们小小的……笑容,你就觉得自己有责任……有责任担负起他们的生命,以一个父亲的角色为他们撑起一片天空。”战野的眼神缥缈,脸上的笑容却比春日的阳光更加灿烂。
就连守在一边的阿狗,也陶醉在战野所描述的一幅幅画面里,露出一副满足的模样……
静静凝听着他们所谓的理由,宇文的表情依然毫无起伏。如果轻易就会被血统、身份、情感之类的“无聊”东西所摆布,那么他一定不是宇文寺人。蹲下身抱起两个婴儿篮,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303寝室中——
“但是法律永远是法律,在领养手续没有办好之前,我会把他们交给训导处,由训导处通知警方接管。”
天涯和战野真的没想到,都到了这一步,眼前这个纪检部部长还是丝毫不肯退让。该怎么办?直接将他打倒在地,丢进学院里的大水塘沉尸吗?或者把他关起来,直到饿死了省事?选哪一种办法比较好呢?
还不等他们想好怎么杀死他,宇文已经怀抱着婴儿篮向门外走去。毫无预感地,两个小奶娃偏偏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
冲着那两对黑亮亮的眼眸,他呆住了,四肢失去了一切反应,只能怔怔地与他们对视着。
看到眼前的陌生人,一般小孩都会大哭大叫吧?他想着可能发生的状况,好提前做准备。
就像他所预计的那样,两个小恶魔的表情瞬息万变,然而他们却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使用眼泪攻势。瘪着小嘴,再张开时,宇文相信自己听到了天使的声音——
“ba-ba!”
……
崩溃了!
宇文寺人的世界就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这是他今生第一次被人叫“爸爸”,那种震撼可想而知。
阿狗的世界在这一刻崩溃得更为彻底,它今生第一次做“爸爸”的梦想就这样被敲得粉碎,那种震撼可想而知。
战野和度天涯一边一个等着看笑话,这两个小恶魔最拿手的就是这一招。他们使用同一招数,让战野心甘情愿地伺候他们,让阿狗关闭血盆大口成为他们的宠物。就不信这个宇文寺人能安然无恙地逃掉?
瞧吧!宇文的身体晃了两晃,紧接着就阵亡了。他小心翼翼像捧着什么宝贝似的将两个婴儿篮安稳地放到沙发上,没等他清醒过来,两个小恶魔再下一记重药。
冲着宇文,他们张开了双臂,纯真的笑容漾在嘴边,全心全意为他绽放。这一刻,他真的以为这暖日般的笑容只为了他。
看到他们小小的笑容,你就觉得自己有责任担负起他们的生命,以一个父亲的角色为他们撑起一片天空。
战野的话回荡在宇文的脑中,是的!父亲的责任就是为孩子创造最好的生活环境。训导处、孤儿院、警察局——这些充斥着黑暗的字眼在他的眼前一一被抹杀。眼见着,他将要作出今生第一件违背原则的决定……
“天涯、战野,我回来了!这次军事演习一点意思都没有,就像小孩过家家,所以我提前回来了。”
卓远之?他提前从军事演习基地回来了,回来得……正是时候!
阿猫驮着行李跟着卓远之的脚步走进客厅,一人一豹同时见到了眼前奇异的场景,“你们都在啊?宇文寺人?你也来了?”卓远之尚未进入状况,他的鼻子似乎嗅到了什么气味。很熟悉又……等等!宇文身边放的是什么?
“亦悠、优优?你们怎么来了?”卓远之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手一个稳稳地抱起了两个小奶娃,“哇,你们好像又重了!有没有想远之?我爸和津庭叔呢?他们不要你们了吗?”
“……”
震撼不是一点点啊!天涯决定将所有的一切弄个清楚,“卓远之,你认识他们?他们到底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也正是战野、宇文以及阿狗想弄清楚的事情。
卓远之指了指手中的男婴,“他叫卓亦悠,她叫卓亦优,虽然读音相同,但是写法不同。我们习惯于叫他亦悠,叫她优优。他们是一对龙凤胎,亦悠是哥哥,比优优大半个小时。唉,他们应该在我家待着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于他的疑问,战野讷讷地作出解释:“有人用邮寄形式把他们当包裹寄到了303寝室,我们只好代为照管。”
“这样啊!”卓远之露出认真思考的样子,“看样子一定是我父亲和津庭叔出去度假了,这才把他们丢给我照看。哪知正巧碰到我去参加军事演习,这几天麻烦你们了。”
天涯逼近他,俊美无匹的脸上布满阴狠,“老实说,你是不是知道他们会被送来,所以趁机逃了?”
“怎么会?”虽然如果他早知道,他也的确一定会逃掉,但这次他真的不知道。
“我说,”宇文的棺材脸实在是难以让人忽视,“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关系?”卓远之开始搜肠刮肚寻找合适的关系,“我和他们的关系就像你们想的那样嘛!”
在场的三个人、一匹狼同时做出摇头姿势,四双眼不容他有任何的谎言。对峙了片刻,天涯试探性地问道:“他们和你一样,是你父亲……”收养的?他是想这么说,可这是卓远之心中的阴影,不便在众人跟前吐露。卓远之胡乱地点着头,只想就此带过。
“懂了。”天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瞅着亦悠和优优,为了不提伤心事,他拍了拍战野,“咱们当了这么久的奶爸,也该休息休息了。战野,你觉得呢?”
战野猛地转身,扳着手指与卓远之细数着:“奶瓶在厨房右上角的柜子里,奶粉、鲜奶在冰箱里,纸尿片在茶水间的台子上,卓远之你就看着办吧!”
宇文冷漠地向外走去,“我还要去处理纪检部的事,你们不要惹出什么乱子,否则我一定会将你们赶出‘罗兰德’。等着瞧吧!”
“喂!喂!你们也太没义气了吧?喂……”
卓远之眼瞅着大家弃他而去,无奈地看着怀里的亦悠和优优,“你们两个啊!真是两个小恶魔,专门跑来人间折腾人的。”
“格格”的笑声回荡在客厅中,相伴而来的还有——
“ba-ba!”
转身正要上楼的天涯,海蓝色眼眸翻出一个极没气质的白眼,“又玩这一招!”
“老套了!”战野开始准备与他的小姐培养感情。至于,“父亲”这么重的担子,还是等十年后再说吧!
我再也不会上当受骗了——阿狗赌气地昂着狼头去找寻它的母狼,它要努力“做狼”,争取早日做上名副其实的狼爸爸。
睡不着,完全睡不着。
战野打开床头的灯坐了起来,时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一点半。前几天的这个时候两个小恶魔一定正在又哭又闹,非把他从床上折腾起来不可。今天是不会了,卓远之抱着他们回了卓冠堂,可他却睡不着了。
拉开卧房的门,他习惯性地向客厅走去,远远地沙发边亮着一盏灯,灯下的身影有着绝美的优雅——是天涯。
“你也醒了?”
度天涯的手边放着一杯牛奶,空气中的奶腥味让他们一同想起了这几天疯狂的战斗生活。随手拿起牛奶,战野喝了一大口。不可否认,他想念那两个小恶魔,才半天的时间而已,他已经思念成灾。他知道天涯也是,只不过他的嘴巴比较像死鸭子。
“你说,亦悠和优优的亲生父母会是什么样子?他们为什么不亲自照顾宝宝?”这个问题困扰了战野一整天,他需要一个提示性回答,可惜天涯给不了他,因为他的心也被疑惑困住了。
“战野……”
“呃?”
“离开家这么久,你……想你父亲了吗?”
战野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低头不语。为了读自己喜欢的计算机专业,他和家里断绝了一切来往,出来这么多天了,他甚至一个电话都没有拨回去。其实想想,和他闹矛盾的人是爷爷,爸爸不过是以一个儿子的身份服从了爷爷的命令,只因为他是爷爷的儿子——他……不该怪他的。
“我开始想我父王了。”难得一次,天涯如此坦率地承认自己对父爱的渴望,“以前在王宫的时候,身为王储,我的一言一行都要符合王储的身份。每天我要做一大堆的功课,为了在未来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王位继承人。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未以一个儿子的身份跟父王相处过,他也总是轻易不表露父亲的爱。”
战野耸耸肩,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每个父亲都一样,不仅是你那个身为国王的父亲,我们家作为警察的爸爸也一样。他训我的声音和打我屁股的样子我记得一清二楚,我可从不记得他说过‘我爱你,儿子’。”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天涯回忆着与父王相处的一幕幕,“即便如此,可我知道!是的,我知道他是爱我的,用他的方式。偶尔,我在王宫后的花园里睡着,他会撇开侍卫的手,亲自把我抱进卧房;我无意中说出想要打棒球,他请了一个最优秀的棒球教练来教我;我在大厅里弹钢琴,他很兴奋地跟侍卫说:‘这是我儿子弹的!很棒,是吧?’”
“我老爸就没有这么好喽!”明明是失望的语气,战野的脸上却尽是笑容,“小时候我长得又矮又小,常常被很多大男孩欺负。有一次,我哭着跑去找爸爸,他却臭骂我不像个男子汉。后来,每个周末他都教我一些拳脚功夫,然后他告诉我男人的尊严要自己去维护。
“我还记得六七岁的时候我迷上了拆东西,什么机械物品到了我的手上都被拆得一塌糊涂。我把老爸最喜欢的手表拆了,而且拆成了那种永远也装不回去的状态。我当时害怕极了,可他只是摸了摸的头,告诉我:‘等你赚了钱,一定要赔我一块更好的手表。’可是后来,我把他的枪也拆了。他看到后急急地从我手上抢下枪,二话不说拎起我的屁股巴掌就打上去了,足足让我翘着屁股在床上躺了三天。妈怪他下手太重,他却低着头用一种让我想哭的声音说道:‘我当时害怕极了,万一枪走火怎么办?我简直不敢想象。’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老爸也会害怕。”
老爸也会害怕,为了他们的儿子。
“如果不是这次做了几天那两个小鬼的奶爸,或者我至今也没发现……其实,父亲们用他们的行为表示了他们的爱,只是我们以前都没看见。”天涯的笑有着慵懒的感觉。
相对而言,战野的笑却爽朗了许多,“因为他们从不把他们的爱挂在口头,而我们这些做儿子的,不是也没把对老爸的感情直白地说出口嘛!”
“这算不算遗传?”天涯笑问。
战野没有回答,他的心里正在思考着另一个严肃的问题:把他们折腾得半死,却让他们明白了父爱无边——这样看来,那两个小奶娃究竟是恶魔,还是天使?
恶魔?天使?
天使!恶魔!
唉,算了,还是回去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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