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刻在玉上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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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从来不是选择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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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有着盛夏短暂的清新空气。

白天人声鼎沸的美食街,这是它难得的清冷时刻。店家都还没有开张,整条街衢只剩下孤单的行道树陪着他的落寞。

他把整个身体窝成一团,脸深深埋进膝盖,仿佛在逃避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微亮的晨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洒进来,落在他微沾着晨露的发梢,晶晶莹莹地流转着,她站在距他五米开外的地方,望着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人,如此失意地在她面前,只是她却止步不敢向前。

今天是他和李瑾因结婚的日子。还有几个小时他就是李瑾因的丈夫了。

也许是细碎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他还是抬眼看到了她。那一瞬间,就像是回转的光阴,利箭般穿过她的脑海,弄堂口的那个雨天的清晨,他朦胧着温暖的微笑,对她说,我不知道少林寺怎么走——

只是这一刻他再没有笑容,只是微红着双眼,望向她,她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受伤那么无助的眼神,就算是当年身无分文,流落异乡他都是有着顽皮笑容的,而此刻他的眼里只剩下疼痛,他哑着嗓子低语:“萧遇,我好想你——”

她是那么地想就放下所有,跑过去抱住他,说出九年前的那句话,只是卡在喉口的字已经一个也发不出音来。现在的他们都已不再是身无旁骛的单纯少年了,她有她必须守候的人,而他有他必须承担的责任。再不应该有任何的交集。把所有的力气都化在拽着的袋子上,紧紧地将手指都掐进了手心,克制着自己不能再软下心来——

她迈开步子,靠近他,靠近他,然后经过他,强迫自己没有看他一眼。直接打开了店门。

“萧遇,你不要这样对我好吗?”猛地后背袭来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她牢牢地圈进他的怀里,他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不要放弃我,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不要放弃好吗?”

“不!我不爱你了!你放开我吧!”她挣不开他的怀抱,只能用双手掰开他禁锢在她腰间的双手,冷着语调答道,甚至没有带任何的感情,这个时候她必须要让自己彻底地狠下心来,“我们早就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他像突然之间发了狂怒一般把她的身体掰转过来,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嘴唇,双手牢牢地把她的手里圈固在怀里,像要把她整个人都摁进自己的身体里,这个吻让她几乎僵化的四肢,最终瘫软在他的怀抱。他抬起她的脸,猩红着双眼喝道:“好,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说你不爱我!”

“你不要这个样子,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不是吗?”她背过身去,甚至不敢面对他的逼问。

“傻瓜——”他竟是明白了她的心一般,像直接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声音也变得温柔了起来,“不要说没有意义,一切都还未成定数,我有权利追求我想要的东西,我想要的幸福。只要你不放弃,只要看到你眼里有心疼我的情绪在,其他都交给我!那些都不重要,知道吗?”

“不可以——”萧遇惊惶地挣开他的怀抱,“赵译明你不可以这样,这样会害死你的,你们家族不会放过我们的,你看到我的父亲和哥哥,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看到她因为关心自己而焦急的样子,他却轻轻地露出了微笑,和着清晨最和煦的阳光,映进了她的心田,只是抚了抚她的长发,很淡定很肯定地落下了三个字:“不会的,”他牵过她的手,把她拉到离自己最近的距离,然后在她的额间落下了一个郑重的吻,柔声向耳际道,“相信我——”

她像是被下了蛊惑的傀儡娃娃一般,只能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忘记了所有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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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把电话拨过去,还是留言信箱。

他逼不得已只能把电话打到了李玮因的手机上:“能让你妹妹听电话吗?”

李玮因‘恩’了声,对方就只剩下喧嚷的背景声,良久之后才传到她的手里,她的声音是带着忙碌地喜悦,他甚至可以看到她扬着笑对旁人抱歉地说:“是译明,不好意思,先接个电话——”

然后就是她母亲啧啧地叹声:“这孩子,还有几个钟头就进教堂了,有什么甜言蜜语这么等不及啊,你说快点啊,回来试试这头花——”

“好了好了——”李瑾因语声羞腆地应声,渐渐地喧闹地人声隐去了,“有什么话这么急,都找上我哥电话了?”语气已然没有了任何的情绪,转瞬间就换回了那张冰冷的脸。

赵译明吸了口气,一鼓作气道:“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取消婚礼好吗?——”

“不好!”‘啪’得一声滑上手机的声响,她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会留给他。

他想象不到此刻的李瑾因究竟是怒火冲天的抑或是再次露出得意的胜利微笑。赵译明只是静默地对着忙音,继续没讲完的后半句话:“否则婚礼,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什么事来啊?!!”咆哮的声响几近炸破他的耳膜,一抬头竟是赵勤荣怒火烧天的脸,他又重复了一声,“什么事来啊?你究竟想干什么啊——……”(省略大段英文脏话——)

“我不会和李瑾因结婚的。”他的答案倒是利落干脆,不带情绪。

“Whatareyousaying?”赵勤荣不可置信地望向儿子,握紧的拳头眼看就要挥出去了——

“Eason!”赵母及时出现拉住了正捞着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老赵,看着儿子也是不依不饶的架势只能厉呵阻止,这对父子她是操碎了心也没见过一天的太平,“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话!这次连妈都不帮你了,我以为上次跟你讲的那段往事可以让你明白我们的苦衷——”

“好!你不结婚是不是,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想重走李东乾那条路,我是不想给你收拾烂摊子,你今天如果不结婚,我就随便找层高楼跳下去,省得白发人送黑发人啊!”赵勤荣像是失去理性一般地挽着袖子朝儿子威胁道。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在我面前发疯了啊,那是一个阴谋难道你看不出来吗?白痴!!”赵译明朝他冷哼了一声,一脸鄙夷神色。

“总之我们不能拿你的生命去冒任何的风险!你是我们的唯一啊——”王世灵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温柔地抚慰道。

已经比母亲高出一个头的赵译明颓丧地把头靠到她的肩上,声音有点沙哑道:“可她是我的唯一啊,为了她我愿意冒所有的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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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个大教堂,也许是郑惠敏上次的计划得以顺利的完成,她就把这个天主教堂当作福地。

云层把天空遮盖地阴翳起来,在这座传奇的哥特式大教堂前,他焦灼的心渐渐沉淀下来。望着伸展着胸怀的真主,视线也逐渐宽广起来,在胸口划下十字,双手叠握,诚挚道:“主,你一定知道我在做什么,对不对。保佑我吧——”

神甫一直保持着他宽厚仁爱的微笑,他像天使一般把希望的温暖撒给世人,教堂里所有人在这个时分都收起了言语,眼神变得柔和淡然,微微带着喜悦望着微笑着的神甫。

婚礼进行曲的奏乐响起,他伫立在彼端不敢侧身望向打开的教堂大门。

李东坤正托着女儿的手缓步向他走来,鲜花散漫的空气中,肆虐着袭人的香味,让他甚至有晕眩的感觉,他还是在恨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李瑾因的脸在洁白的面纱下隐约可见,他看到她的笑容,就像第一面时一般的纯粹明媚,只是他看不见她的美丽,看不见她的优雅,看不见她的妩媚,看不见她的娇憨,他的眼里的她是一个避无可避的未婚妻,是他不希望存在的人。

此刻的他望向她,就像望见可怜的自己,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谁都不想伤害,可是还是被逼到了这一步。

李瑾因身旁的田睿手捧着花束,僵硬地抽着嘴角试图露出笑容,但是她不知道,她从来没有笑得那么难看过。她只是直勾勾地等着赵译明,好像等着他为自己受的苦作报仇一般。

李东坤把女儿的手交到赵译明的手中,略带舍不得地望着赵译明,他把那块‘李’字型的玉交到李东坤手中,他微微点了点头。

李瑾因璀然地露出微笑,把手伸向他的手掌。

突然,就在此刻,教堂的后座响起一声响亮的童声:“赵译明!你太令我失望了——”

哥特式的建筑有着高高的梁顶,只听声波在空旷的教堂上空扩散开来,一石激起起千层浪来,人声开始议论纷纷。

“哪来的孩子呀?”

“这孩子是谁啊?”

“他在说什么呀?”

“…………”

秋小晴来不及也被场面惊呆了,一时不查来不及堵上他的嘴,现下急得手足失措。

早知道不应该那么八卦,偷看那请柬的,现在被这小子拉来这里算是壮烈牺牲了。

“小澈?”前排的孙秀蕾蹙着眉站起身来,不解得望向男孩。

“蕾蕾,你认识他吗?”孙母忘了一眼小男孩问道。

李玮因拉了拉孙秀蕾,她只能乖顺地坐下来,向母亲道:“恩,他是我的朋友,叫赵澈——”

周围的客人若有所思地念着这个名字,视线回到新人的身上。赵勤荣的眼神蓦得惊恐起来,立马吩咐边上的手下:“赶快帮我把那小男孩截下来,婚礼结束后我马上要见到他!”

赵译明望着赵澈愤怒转身的身影,心像被揪碎了一般疼痛,只是身体却像钉在了原地,半步挪动不了。李瑾因也向门口望了一眼,只是淡淡地一瞥,然后轻声向赵译明道:“如果你现在选择离去,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赵译明闭上双眼不想看她,淡淡地回道:“这从来都不是选择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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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李瑾因把赵家的那块玉交到赵译明的手中,算是两家的信物交换完毕,就开始正式的宣誓。

只是在赵译明握到玉的那一刻,他闭着双眼的脸上豁然间露出了明朗的微笑。

“小澈,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神甫扬起和缓的笑容,一手按着圣经,一手抚着心口,以庄重的口吻问道:“赵译明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李瑾因小姐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她,直到离开世界?”

安静。

所有人都屏息的安静。

世界上剩下的唯一声响就是彩带在空气中纠结缠绕的声音。

视线嗖凝结在赵译明的身上,等待着他话音的响起。

只见他诚挚地望向神甫,然后在胸前划下十字,朗声道:“神甫,在这里是不是不可以撒谎的——”

神甫微笑着颔了颔首:“真主保佑诚实的人。”

“谢谢。”赵译明坦诚地望向神甫的方向,“那么我说出我内心的想法——”

郑惠敏惊惶地站起身来,失声叫道:“译明——”

还是没起任何作用,空明的教堂上空仍在回想他的答案:“我、不、愿、意。”

人声比刚才小澈出现时更翻了几个分贝,田睿惊喜地眼泪哗哗往下淌,激动地都扔了手中的捧花。

李瑾因哑然地站在原地,没有了任何神色。

他把那块‘赵’字的玉还到她的手中,满眼歉意道:“对不起,是你逼我这么做的,这玉还给你,谁给你的你问谁要答案,因为它是假的。”

然后摘下领结,脱下礼服,快步地走出教堂。

所有的议论都是耳后的杂音,现在他的意识只有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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