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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啪’地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赵译明,你骗我——”她的眼神蓦然间转变成了怨恨,咬着牙关泫然道:“小澈、小澈他出事了——他们还是不肯放过他——”
“不可能!”他一把抓住她颤抖的双手,使尽全力想让她镇定下来,“你先不要着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暨林说,暨林说小澈可能被人掳走了——”慌张地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她已经完全没有了神色,先是父亲和兄长,然后是母亲,现在连小澈都不能放过吗?他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子,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小孩子啊——
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她的身体仍在不停地发抖,其实他心里也是万分慌乱的,小澈再怎么心智成熟但毕竟还只是个六岁大的孩子,真要和有目的性的大人抗争起来是一点胜利的余地都没有的。只是此刻的他别无选择,他一定要冷静,冷静地保护好她,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好他们的孩子:“我们先去医院找暨林问个清楚好吗?”
她沉在他的怀里,虚弱地点点头。
“相信我,小澈一定不会有事的——”他抓紧她的手,一刻都不敢松开。
盛夏三点多的阳光,扎进她的太阳穴里,生生把她扎醒。
揉着仍在隐隐作痛的头骨,睁眼分辨自己所处的位置,突然降至的一片黑暗让她记忆陷入混乱。
这里是哪啊?这么熟悉的场景……
生生拍了两下额头,头还是疼得厉害。
“呀,睿睿啊,你怎么搞成这样回来了——”是母亲惊呼地声音,强烈的光线下,她只能看到母亲影子忽近忽远地向她飘过来,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抓住就沉重地摔倒在地上——这不是她的家吗?为什么她突然之间又回家了呢?
“睿睿,睿睿——”任田母如何地叫唤,她都没有了声响,疲累地倒在烈日底下,失去了所有知觉。
再次睁开眼已是在医院里,还有两个守候已久的警察,她自己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了。
“是我报的警,我看你像是遇上意外了——”田守龙指着警察向意识朦胧的田睿解释道。
“田小姐,医生说你是吸入过量乙醚导致昏迷。请问你还能记得自已遭遇了什么事吗?”警察还是很有礼貌地问道,“乙醚一般是匪徒用来挟持人质的,但是你在吸入那么高浓度的乙醚之后为何仍可以回到家中呢?”
“赵澈呢?我身边的那个孩子呢?”田睿没有正面回答他们的问题,急切地追问警察。
“傻丫头,哪来什么孩子,你是一个人回家的呀?”田母捂着女儿的额头不解道。
“不是的,我身边有个六七岁的孩子,很聪明的,他叫赵澈啊——”田睿吃痛地撑着头,反复道,“我身边有个孩子的——”
两个警察只能无奈地互望了一眼,安慰道:“我们会继续调查的,请你好好休息——”
强烈的乙醚劲过去之后,秋小晴终于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小澈快跑——”她惊惧地呼出声来,眼前却是自己最熟悉的环境,白墙白床白被单,还有一身白袍的丈夫和父亲,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己的女儿还有正赶进来的赵译明和萧遇,所有人都用最紧张急切的眼神盯着她,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一丝。
“暨林——”她仍是惊魂未定地扑向了丈夫,焦灼地询问,“小澈呢?小澈他没事吧?”
“你记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小澈他不见了——”刘暨林比较镇定地拍了拍惊惶地妻子,柔声相询道。
秋小晴睁着大大地双眼:“什么叫不见了,不可能的,他爷爷答应的好好的,让小澈回来和他爸妈团聚的!他还说绝对不会让赵家重蹈当年李家的覆辙的!小澈为什么还会不见呢?他怎么会出事呢?”
“小晴,小晴你告诉我,当时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什么人拦住了你们的车啊?”萧遇抓紧秋小晴的双肩,把她的身体猛烈的摇晃起来,恨不得能把她的记忆装到自己的脑海里,哪怕根本不起作用。
秋小晴也很混沌,压着疼痛地额角奋力地回忆,却只能搜寻到一小块零碎的片段:“我只记得,当时我们三个在车上聊的好好的,突然之间拐角撞上了另一辆车,上面下来好多人,二话没说就敲破了我们的车窗,后来我就被迷晕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对了,好像当时还有个人,叫什么田睿的,她会不会记得什么——”
“田睿?”赵译明拧着眉问道,“你确定车上还有个人?”
秋小晴迷惘的点点头,“难道她也被掳走了吗?”
萧遇虚脱一般地侧了侧身,不敢让人看到她通红的双眼,急切地只能咬住嘴唇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脆弱,只是咬到鲜血渗出来,都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没事的,我一定会把小澈救出来的——”赵译明搂紧她僵硬的双肩,咬牙允诺。
病房传来敲门的声音,是两个穿制服的警察。
秋小晴急忙撑起身体来,问道:“有小澈消息了吗?”
一位很抱歉地摇了摇头:“我们知道你醒了,希望你能提供点信息,帮我们尽快破案,刚才在门口你所提到的另外一名受害人是叫田睿吗?”
“恩,她怎么啦?”秋小晴问道。
“不知道她是不是受惊过度,说的话有点匪夷所思——”警察咂了咂嘴叹道,“希望你能给我们点实质性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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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斜照的暗光下,萧遇侧着身子被他拥在怀里,他将她的脸紧紧贴在颈窝里,即是在炎热的盛夏,她的额角仍是沁着层层的冷汗。
她正在发着低烧,疲惫不堪却始终没有办法合上双眼休息片刻,已经整整十个小时,对方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给,就像是存了心来折磨他们最脆弱的一根神经。
手心的电话终于亮起了炫目的亮光,她强制闭着的双眼立马就感觉到了倏地睁开来,紧紧拽住了他的手臂,沉没了呼吸声。
他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深深地吻了她的额头,安抚她紧张的情绪,也安抚自己慌乱的呼吸。电话来自一个被隐藏的号码,接通之后甚至根本听不到任何的背景声,在一个真空的安静环境中,他听到小澈咬牙切齿的咒骂声:“坏蛋,你们一群祖上缺德的坏蛋,放我出去啊——”
只有短暂的两声,孩子的吵骂声又戛然而止了,响起的是一个深沉的男子声音:“你也听到了,还精力十足的,明天早上九点准备五百万美金,外滩观光隧道,手机电充充满——当然要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我可不敢保证这小屁孩子还有没有力气这么大喊大叫的——”
然后听筒里就是对方戏谑的冷笑,接着就是忙音,无休无止的忙音,像一个无可勘测的黑洞里发出的声音,压在胸口,无法喘息。
“怎么样?”萧遇冰凉的指尖在他的胳膊上抓下深深浅浅的痕迹,他挂下电话温柔地转向她,道:“不用担心只是求财,我现在去通知警方——”
“可那样他们知道了会——”他捂住了她的口,不让她肆意地胡猜下去,低着嗓子问:“你相信我吗?”
她睁着双眼望进他的眼底,如此沉稳内敛的双眸,他早已不是初遇时那个莽撞孩子气的落跑少年了,眼前的赵译明已是历经岁月磨练的成熟男子,他的双肩足矣为她顶起一片新的天空——她看着他的双眼,拭去泪水点点头。
“那就答应我,闭上眼睛休息一会——”他给了她一个安稳的笑容,扶着她躺下身来,萧遇乖顺地合上双眼,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再给他添累,仗还没有结束,不能让自己先垮下了。
赵译明见她终于安睡了才拨通了电话,告诉了警察准备部署明天的一切。
当然他也清醒的知道这些绑匪决不是单纯的求财,否则不会故意拖这么再通知他们,对方好像就是要打这场心理战,让他们越是被慌乱激得疲惫不堪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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冗长的深夜终于过去,黎明的光线来的有点刺目,这是一个没有终点的盛夏。
他起的很早,一直等到银行开了门,就匆匆地往停车方向走,时不时地抬眼看手表,生怕迟了一秒钟。
上车的时候发现萧遇竟然坐在车里,她望见他讶然的表情,镇声道:“带我去,不要把我一个人留下来,哪怕是死,也不许留我一个人下来,绝对不许!”
他哑着声望着她,深深地吻她,此时一切言语都是多余。
只是绑匪明显的想耍他们,只是一直在路上兜着圈子,九点观光隧道,十点外滩旁的一张椅凳,十二点国际机场,最后一个电话是一点半的上海火车站,他们是看准了哪儿而人最多往哪儿挤……
“把包放到检包输送带,然后离开火车站——”对方换了一声音,明显是经过处理的怪异嗓音,带着机器的沙沙声,让他反而觉得特别耳熟。
各式的箱包被错乱地扔上那条输送带,成百上千的旅客一哄而上,很快他们就被挤出了人潮,望不到那个箱包最终的归处。
半个小时候才接到警方的通知,他们很遗憾地告诉他,箱包在出传送带就被掉了包,他们追到的‘偷包贼’不过是一个外地民工,包里也是一无所获。
赵译明紧紧抓住萧遇的苍白的手,什么安慰的话都没有说,这个时候没有比对方一个相信的眼神更值得宽慰和振奋了。
第二天中午,小澈依旧杳无音讯,但警方的进一步查证却震惊了所有人。
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过来的田睿这次迎来的竟是审问的目光与口气。
警察铁面无私地掏出拘捕证:“田睿小姐,现在怀疑你和一宗绑架案有关,请你回去协助我们调查——”
“什么啊?”田睿摁着昏沉地额头一时理解不过来,对方的手铐就喀得落了下来。
他们像是已经证据确凿了。
“你们放开我,发什么神经啊?”田睿大叫起来,他们却一点反应都没给,左右两人,把她带出了病房。
整间病室乱成一团,田母凄声的哭泣,田父只能忙不迭地解释,却是那么苍白无力。
“你们抓错人了,我真的不是绑架犯啊,小澈那么可爱我为什么要害他啊?”审讯室里的田睿揪着头发,歇斯底里地叫唤。
“是吗?那么可爱,可是据我们的了解你对你的老板也就是赵译明先生可不是一般的下属情节,很多公司员工都说你多次表示你喜欢他,更是拿与他原来的未婚妻作对为乐,你会对他与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好,这点很没有说服力。”一旁的女警倒是气定神闲,冷冷地嗤了她一声。
“对,我是喜欢赵译明,但我没有你们说的那么狭隘,我只是讨厌李瑾因而已,我没必要对他的孩子下狠手,再说当时我不是和赵澈一起在车上,我怎么绑架他啊——”田睿几近抓狂地辩白,只是警察似乎对此不以为意,道:“你是和他在一辆车上遇上劫匪,那为什么与你同车的秋小晴是昏迷在车上的,而你竟然走回了家,在这段时间你做过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然后推上一份数据表格,只是瞟了一眼上面的数据,田睿所有的怨愤都被镇住了,瞠目结舌地望向警察,喊冤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是他母亲的银行存款户头账单,昨天中午三点竟然有高达三百万美元的存款进入——
“田小姐,我想现在需要解释的是你吧,你认为我们有必要请令堂进来询问一下吗?”女警瞥了她一眼,“你究竟把赵澈藏在哪,坦白从宽——”
田睿颓然地倒在椅子上,面色苍白,良久之后才喃喃低语道:“我太低估她了,她真的永远都不会失败吗?”
“你在说什么啊?”警察见她并没有回答,纠着眉结问道。
田睿无力地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什么,请你们一定要救出孩子,无论如何!——”原本纠头痛欲裂的田睿说完这句话就重重地倒在了桌上,眼角蒙着晶莹的泪水,让审问的警察们都不禁有了些许的动容。
但是所有的证据依然是指向田睿的,对于她的精心设计、步步为营她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