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柔的周末也过的不甚舒畅,在学校咖啡馆里从中午坐到晚上,不顾以铮的禁令喝了一大杯咖啡。静脉喷张她也懒得管,反正死不了人,住院她早习惯了。
她端的云淡风轻不发脾气,陆年羽可早就修炼了一副火眼金睛。他按下她的书本,一脸奸笑,“小狐狸精,你又跟谁生气呢?”
庄柔漫不经心的夺回书,“我没跟谁生气。”
陆年羽往椅背上一靠,盯着那一摞语法题集,长吁短叹。庄柔是学习狂没错,但她也不是每天都会一口气做完三本题集的。他抱起胳膊数说她,“别跟我装!我早总结出来了,你小郁闷时就狂做题,中郁闷时就斋戒,大郁闷嘛,就……”
庄柔瞪大眼睛,“大郁闷怎么样?”
陆年羽清清喉咙,咳嗽几声,“……大郁闷不用我解决,直接送你去医院就行。”
庄柔脸一红,这话显然有双重含义。
“怎么样?招不招?”
“真的没什么。”
陆年羽举手投降,不再逼问,知道她一贯的策略就是不说话,任你干着急也没辙。他索性笑道:“不说就算了,不过我们小狐狸精这么聪明,肯定有办法。直线救国不行就曲线救国,反正你走自己的路吧,我打的去了啊。”
他溜之大吉,那杯焦糖玛奇朵显然又算在庄柔账上了。
庄柔盯着他的背影,直线救国不行就曲线救国?嗯,还是有些道理的——她掏出手机,打回玫瑰园,“妈妈,我想唐璜了,最近有人来上海的话,帮我带过来好吗……放在教堂里养,不会有事的……”
随后,庄柔很大度的给以铮打电话,劝他还是把小怪物放回家里,没必要藏着。
下一个周末时,她已经在教堂中摆好鸿门宴了。
小怪物神气活现的在卧室巡视一圈,又跳上床,挑衅的看着庄柔。她气定神闲的放出唐璜。
好吧,唐璜是只两岁多的黑白公猫,体态魁梧,眼睛很大,用形容人的词语来说,应该还算帅气。但性格……说羞涩都是便宜它。
小怪物懒洋洋瞥唐璜两眼,十分鄙视,它立刻落荒而逃,脑袋垂的比肚子还低。
庄柔唉声叹气,果然,在玫瑰园中长大的猫也容易自卑。她把白猫抱进怀里,放上桌子,命令它坐好听她说话。唐璜老老实实听着年轻的女主人训话。
“……妈妈既然给你取名叫唐璜,而不是——比如说——堂吉诃德,就说明你有责任在有生之年去应和某些雌性同类的荷尔蒙。你大概是老了点,但有些女孩子喜欢成熟型的;你还有点胖,不过那不叫胖,而是作为一只猫的尊严和姿态;你跟它大概语言不通,但爱情的关键从来不在于语言。总之你给我争争气。”
庄柔想了想,转身去冰箱中掏出半根香肠,塞到唐璜嘴里。
“去跟它分享吧,谈感情总要伤点钱的。”她凑近白猫,“另外半根要看你战绩。”
曲线救国战略实施的很成功,唐璜不久就分散了Zerlina的注意力。
以铮像往常一样觉得小柔这孩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她不再“回娘家”了,他也就不介意教堂中多一只会释放排泄物的小动物。毕竟,一天工作后能拥着一个很温柔很听话的她入眠才更重要。
一周之后,兽医同学找到了,这次是真的找到。
Zerlina被送走,唐璜却害了相思病,每天茶饭不思。以铮打趣,该给它取名为罗密欧才是,这么痴情未免当不起唐璜的花花公子名号。
他有心情开玩笑,庄柔却一心愧疚自责,于是周末带着唐璜出去逛草坪,陪它丢飞镖玩。晚上亲自给它洗澡,喂它吃东西,跟它温声软语的说话。她等他的日子,渐渐变成他等她。
以铮一笑置之,他当然不会幼稚到她的地步,吃一只猫的醋。
然而,某天以铮应酬晚归,庄柔靠在床上读书等他。他远远看到,一团雪球似的东西趴在她大腿上,脑袋几乎擦着她睡裙的边,一边蹭她一边眯眼打盹。
以铮的不舒服不仅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这很愚蠢,他知道,但……他疾步走进去,揪着唐璜的脖子把它丢出了卧室,嘭的关上门。
在这种时候,庄柔总觉得自己很吃亏,因为她生气是慢火温煮型,以铮生气是急火攻心型。她一个不留神,被他揽腰抱起,坐在他腿上,听他训话。
“明天把那东西送回玫瑰园。”
庄柔愤愤打开他的手,跳下地,出门去找唐璜。那天晚上,她睡在了第一次拜访教堂时睡的客房……跟那只猫一起。
“你一定要跟猫过不去?”她居然用他说过的话来回敬他。
以铮被驳斥的哑口无言,次日,那一整天,妙仁医院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千惠抱怨,“虽然我对帅哥一向很容忍,但你要是再挑刺我就辞职。”
以铎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合不拢嘴的嘲笑弟弟——梁院长,怕老婆是光荣,但怕老婆的宠物那叫窝囊。
以铮驱车回家时,用了无数方法让自己冷静。
然而,从车库出来时他的种种努力终于宣告无效,他怒气冲冲的想,如果唐璜再在她身上任何地方趴着,他就把它煮了下饭。
然而教堂中清静的很,碍眼的雄性生物已经消失掉了。
以铮舒出一口气,数日来所有压力都扫荡一空。
庄柔正在厨房里学做饭,摆弄她那一堆烧杯量筒电子天平。
他倚在门框上看她用坩锅钳夹着一片吐司在石棉网上均匀受热,电阻温度计精确将黄油定位到某个温度水平,螺旋搅拌针再将其打匀。
食盐、味精和加了青菜的开水在圆底烧瓶中冒着咕嘟咕嘟的泡泡。
看小柔学做饭一向是以铮相当享受过程的一种乐趣。因为这乐趣真的只能享受过程,结果通常是要被清理掉的。
不过今天,以铮觉得简直是老天助他。
不出所料的话,半个小时后他就要抚慰她受伤的自尊心了……安慰她有很多方式,最有效的一种无疑是不用言语的。她也是教堂中唯一一个做饭会包围裙的人,腰被两条丝带一掐,那细伶的曲线显露无疑……
当天晚上,两人面面相觑,对这一场相当无厘头的宠物风波大笑不已。
以铮搂着瓷娃娃的肩,唇角微扬,“今晚没猫可抱了,委屈你抱我吧。”
庄柔倒也乖乖贴在他胸口,莞尔一笑,“以铮,你说我们是不是都压力太大了?这几天……幼稚幼稚倒也是种排遣方式,嗯?”
以铮叹气,每当小柔开始充大人,他就知道她恢复正常了。总是要他这个70末夸她这个80末成熟,以哄孩子的口吻夸。
压力太大了,这倒是真的。祖父正式退休后,妙仁医院完全在他肩上扛着,虽然打理的井井有条,没人不服这个年轻的院长,但他内里积累的辛苦,全隐藏在表面的光鲜下。
以铮抚着她柔软纤细的腰肢,轻吻她耳垂,“宝贝,你是故意的?”
庄柔重重出口气,皱眉,“我确实看那小怪物不顺眼来着……不过其实是看你不顺眼。”话说回来,她压力也很大,上个学期因为住院成绩一落千丈,她还要拼死拼活的把绩点拉回高峰,悬着的心,总是容易崩裂。
“或许,什么时候,我们去度个假吧。”她听到以铮轻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