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来越开心看到陆年羽,如同真的置身于北极,以铮消失后,这白茫茫的世界就是个无人岛。但企鹅不会跟着消失,还会时不时来串个门,有时试探着邀请她离开雪洞,搬到纸房子里面。
她还是容易困倦,因为脑供血不足而经常打呵欠,眼前发黑,需要小睡一会儿。这时她便只好放下书本,拜托他十五分钟后叫醒她。
但每次她这样请求了他,都会使他后面不止十五分钟的复习时间完全泡汤。他的椅子渐渐越拉越近,她醒来时,发现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大概他不忍心叫醒她。
于是她尽量不再小睡,但有时根本撑不住。一次,她醒来时,惊觉他的耳朵正凑在她胸口前听着什么。透过薄薄一层睡衣,他的呼吸温热的吐在她冰冷的身体上,如肌肤相亲。
她立刻脸红,“喂,你在干什么……”
他见她醒了,马上弹开,也跟着脸红:“听你的心跳有没有异常。”如她这样的病人经常会在睡眠中毫无声响的停止心跳。他很怕,又不敢叫她,于是每隔个三十秒,就这样听一次。其实根本不需要,她身上的仪器会保证Jackson对她的状况分分秒秒都在监控。
庄柔将被子拉到下巴,翻了个身:“以后别再这样了。”
陆年羽合上了书,久久静默,开口:“狐狸……那天,去看夜景之前,你说有一句很重要的话要对我说,后来就再也没说过。”
庄柔答:“我忘记了。”
陆年羽气恼的绕到她面前,蹲下身体,直视她双眼:“不行,既然你没死,就不能耍赖。”
庄柔不看他,一门心思的打量着床头的纸房子。陆年羽愤愤拿走它,藏到身后。她急得坐起身来。他见得逞,得意的笑道:“你别想那么多了好不好?纸房子不见了你会着急,我来了你会开心。这就叫做喜欢,你就是喜欢我。”
庄柔伸出手拨着他:“你先把纸房子还我。”
“我爱你。”陆年羽忽然说出口。
庄柔愣愣看着他。
陆年羽苦笑,神色落寞,再也不像一贯没正形的他。“我没有一座漂亮的雪洞,可以把你保护在里面。但这个纸房子是我们一起做的,每一片墙壁都是我剪出,你帮我修整。它是我喜欢的样子,也是你喜欢的样子。哪里不喜欢,你还可以随时调整。我们可以一辈子都这样开开心心。”
一辈子。
这个男生就这样轻易的说出了这三个字。如同他说出“我爱你”,一样的简单明了。庄柔忽而恍惚,她也说过这三个字,几乎一样不假思索。她曾经说过这三个字的人,彼此已伤的体无完肤,一个用冷漠,一个用消失。
而陆年羽,他就和她一样的任性草率,觉得爱是最简单的事,想坚持就一定可以坚持下去。当他们如两个孩子一般搭起一座小房子,并肩坐在一起看着,那是她这辈子最单纯最简单的快乐。
与以铮在一起,她就像在黑暗中起伏不定,一忽看见外面的光,一忽又沉入水底不能呼吸。因为他,她过了暗无天日的五年生活。五年后出现的他,似乎包裹了阳光,然而,转脸便变回那个魔鬼,撕扯走她的皮毛,她的生命,在她身上留下十六道丑陋的疤痕。
而与陆年羽,她只是在做最平常的事,就那么快乐,那么温暖。她不必再过与以前一样的生活,她可以伏在他背上,走向光明。
她不禁回想起那个平淡无奇的十月樱花大道之夜,居然记忆犹新,那可以算是她的第一次约会,虽然勉勉强强。
无论多么的漫不经心,无论多么的浮皮潦草,“第一次”这个字眼都注定刻骨铭心。不是没有感觉,是这感觉,被迟钝的她耽误了这么久。
我爱你。
一辈子。
庄柔鼻子有些酸涩,坐直身体,说:“纸房子比雪洞好多了,真的。但狐狸没有企鹅想的那么好。”
陆年羽脸色一黯:“其实……企鹅也没有狐狸想的那么好。我们扯平了。”要不是那个人的相让,他根本没有机会。
陆年羽笑逐颜开,庄重的把纸房子交还她手上。两人再次并肩,他轻轻说:“狐狸……如果舍不得,你也可以带着北极熊给你的鱼搬过来。总有一天我会把它们都消灭掉的。”
她可以记着对别人的爱,只要将来会慢慢爱上他。
庄柔不住点头,眼泪打湿了深褐色的屋顶。在互相伤害之后,以铮转身离开,不再理睬她。她也要洒脱一些,毕竟,已经重生,身边有个陪伴她重生的人。
她把那些伤心都留在手术台上了,就算不会忘记,至少可以不再想起。
她可以试着去爱他吧?那么努力的想活下来,就活下来了。那么努力的走出黑暗,也可以走出黑暗的吧?一定可以。
陆年羽在心中说,我会带着你走出黑暗,找到阳光。
庄柔凝视他,北极的极夜,是南极的极昼,他有阳光。她第一次主动抱了他,“我一定会努力。我一定要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