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年羽前所未有的不废话,很顺从。庄柔说要去坐观光巴士,就让她牵着自己去。她回来上海两年,连外滩对岸都没来重温过。
“如果累的话,我送你回医院。”这是坐上巴士顶,陆年羽的第一句话,“你不需要这样的,真的……不需要……”
庄柔僵在了塑料座椅上,脑中有些空白。
至此,一晚的努力已经全部徒劳,尽管她不愿对自己承认。
不再抢着说话了,不再佯装在这奢华喧闹的地方有多么舒畅,不再试着体验没心没肺的轻松。她开始静静思考,思考是她一直擅长的事。
“企鹅,我记得很多事。”
“什么?”
“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重生之前的,和之后的。”她手肘撑着小桌板,眼睛看着纸杯中的橙粒一点点下降,淹没,“我记得你背我走了那么多的楼梯,天亮到天黑。我记得你说要一起去南极,要背我一辈子,还有我们的纸房子和樱花。”
巴士绕了一圈,回到始发站。
两人都坐在座位里,一动不动。
陆年羽攥住了她的手,扳过她的脸颊,从未有过的温声细语:“小狐狸精,纸房子和樱花都是你的,永远是你的,走的只是企鹅而已。”
这个时刻还是来了。
陆年羽感到手指渐渐温热,庄柔的泪无声而下。
他知道自己很残忍,但比之看她为他而流泪的无措,残忍或许还能接受。
“今晚你很快乐吗?真的很快乐吗?”他凝视着她的眼眸,“我们在一起,你只会一面想着,这个人救了我,这个人跟我有诺言,一面继续勉强自己。你别再努力爱我了,你做不到。”
庄柔紧咬着牙,“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我还怕,会在不经意间伤害你,像上次那样。如果你真的给我写了份说明书,只会更糟。”
不要,她不要再听了。这些解释有什么用?他要的不是她,他要的是英雄救美的胜利感。
庄柔站起身来,飞快的擦干泪:“企鹅,我现在不想听这些。我们都再冷静一下,好吗?我去……我去水晶弧等你。我们分别再想一个小时,到时,如果你还是不要我,我就死心了。”
陆年羽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她素色风衣的身影消失在了巴士出口的旋梯。
以铮约的是许成幻,却没想到碰巧遇上了云意。两人没有什么愉快的话可说,互相冷冷揣度对方的来意。
云意在对面轻点着8cm的高跟鞋,修长双腿美不胜收:“怎么不在医院陪小柔?”
以铮自觉没有必要说谎或掩饰,拿起“监护人”的款,说:“小柔去约会了。”
云意笑笑:“梁以铮,你费尽心机给她演一场‘初恋’的戏码,把她推到别人怀里去。你真是史上最佳导演,也是史上最蠢男人。”
以铮不想和她闲扯,看看表,许成幻照旧迟到,这个恶棍的习惯从五年前就没改过。
云意并没放过他:“哎,有件事我还真是很好奇,你怎么算准了她会在你办公室里摘下戒指的?”
以铮瞧着她的笑意一层深似一层,忽觉出有不对劲的地方。陆年羽对他说戒指在他办公室时根本没让她听见,她怎么知道?
这时,许成幻大摇大摆出现,坐在云意身边,揽住她的肩,兴致勃勃的调侃:“不好意思又迟到,不过也给你们两个叙旧的时间了。怎么样?梁二公子肯要你了吗?”
云意脸色大变,打掉他手的样子丝毫不见生:“滚你的!”
显然两人不是分别五年后第一次见。
许成幻很容忍云意,悠闲的打个响指,立刻有人拿来了一瓶酒。他一边拧红酒的木塞,一边欣赏着以铮吃惊的神情,邪笑:“以铮啊,我不要的人你也不要,你不要的我却要,不知是你高贵还是我仗义。”他啜一口酒,“妈的,这酒不是01年产的,我说过只要grandvind’age,这群孙子拿我的话当放屁!”
他钳起那个瓶子走向吧台。以铮和云意面面相觑,都知道许成幻是故意留他们两人独处。
“顾云意,你是不是疯了?”
云意扬头挑眉:“你管的着吗?”
以铮怒从心中生,“许成幻是做什么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还和他混在一起?”
“你不也和他混在一起?”
“我是为了……”以铮咽下后面的半截。
云意恨的心神俱裂,“你为了小柔不再做律师,连自己的医院也可以不要,现在又跑来跟这个你鄙视了一辈子的魔鬼交涉,却不肯为了我去一趟机场!”
“什么?”以铮不解。
许成幻恰好回来,换了瓶酒,落座沙发翘起腿,佯装埋怨以铮:“你怎么又把她弄哭了?宝贝儿,别哭,他不要你,我要。”
云意第二次打掉他的手:“叫你滚,你听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