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仁医院有完美的病房监控系统,大概也是因此才可以自夸如此高的治愈率。
千惠笑说:“小萝莉在病房里打长途哪,是打回她家吗?聊了好久。”
以铮没理睬她,小柔一定是把电话打回家了。想到她终于跟父母告状,他反而坦然。庄致远大概会连夜飞到上海来杀了他,他也真打算跟老朋友好好叙旧呢。
他不知不觉发现自己开始脱离赎罪者的心态。原来,对她付出的一直都是爱和恨,不是补偿,不是愧疚。
而她,不知不觉发现自己恋爱了,失恋了,心碎了,想家了,半夜给妈妈打电话哭诉过了,觉得父母一点都不理解自己过了。19岁女孩该做的事,她都完成了。
岁月将悲伤沉淀成养分,她终于走回曾被岔开的成长之路,用惆怅的琐碎喧嚣,将自傲、自卑、自矜与众不同的痛苦统统消弭大半。
没有谁,她都得生活下去。
以铮那晚没有在医院留过午夜,因为不再半夜去看她。第二天,他也闲散,在家里耗时间。经过以铎房门时,他发现哥哥还在电脑前工作,看来这本新书写了很久。
不免想到云意,一声叹息。本以为安璐之死了结后,跟许成幻就可以再无瓜葛,却没想到小柔刚刚出来,云意又卷进去。
庄柔一整天都在病房里看着床头的纸房子发呆。企鹅说,纸房子和樱花还是她的,走的只是他而已。原来他和以铮一样残忍,人走了,还要给她留下提醒他们存在过的东西。
午后,她独自去花园漫步,坐在长椅上闭目,回忆和陆年羽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早晚要懂得,誓言多半会消散。陆年羽说的没错,以前种种,并不是假的。但,真的东西也会变,我们太年轻,守不住。
一睁眼,护士站在她面前:“庄小姐,杨助理请你过去一下。”
杨助理?
一路走着,护士看出了庄柔的紧张,笑道:“别担心,今天副院长没来医院,是有另外一位先生找庄小姐。”
消磨了大半天,以铮发现世界依旧很和平。从北京到上海的航班,庄致远有本事在起飞前挤进任何一班的头等舱,没人会对他说个不字。他有点怀疑,难道小柔没告状?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千惠的声音,惊慌失措,“以铮,你一定、一定要原谅我。”
以铮从床上跳起来。怎么又是这句?上次千惠要他原谅她时,是因为她瞒报了小柔的留言,结果小柔在派出所被折磨掉了半条命。
“杨千惠,你把话说清楚,出什么事了?”
千惠战战兢兢的报告完,以铮没像上次那样直接冲出医院,冲进派出所。没错,是小柔又有难了。但不是因为刑讯逼供的警察,而是因为没告诉任何人突然回国的梁妙仁老先生。以铮没怕过任何人,包括警察局长卢元复和土匪头子许成幻。但……爷爷?真是会出人命了。
千惠听上去快要心脏病发,“以铮、以铮,院长一回来就点名找小萝莉。我说,她在601病房,我叫筱静帮您安排探视时间……结果院长瞪我,说,他不是来探病的,他是想看看什么样的女人有胆把他孙子赶出医院!”
以铮一时想不明白,“爷爷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千惠吓得不敢说话,沉默片刻,认罪:“那次……你走的时候,我怕你真的再也不回来,没办法,就、就打电话给院长了。”
以铮旋风一样卷下楼梯,临走朝着三楼喊了一句:“梁以铎,准备接驾吧,你不用一个人挨骂了,这次我陪你!”
以铎脾气古怪,天天钻在书本和研究里,跟梁家三代的商界强人格格不入,外在性格又相当夸夸其谈,刚愎自负。
以铮做了律师,祖父本来是想把妙仁医院托付给哥哥的,但以铮偏偏又只办那一件案子就收手,去美国读了个生理心理学硕士回来,祖父一向喜欢他多一些,医院也就顺理成章的从哥哥手上到了他手上。
之后以铎就不声不响的出走,一年没跟家里人联系,也没跟同在美国的祖父联系,尽管日后名声大噪,成了跨国界的知名学者,也没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直到去D大演讲,被以铮押解回家。
梁家父母正在芬兰谈生意,按惯例会在瑞士度假后回家,于是远洋来电要求以铮把他哥牢牢看在家里等他们回去,别让他再跑了。
这次祖父从美国回来,看来是赶在他们父母前面,觉得这两个孩子都需要管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