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话说全了!她是谁?”
庄太紧张地站在床头,伸手想要护着庄臣,说:“林小姐,他身上还有伤,你这……”
“有伤还敢这么对你!没伤的时候岂不是更离谱?”颂妆铁了心要整治庄臣,又问:“你说不说?她到底是你什么人?”
“妈,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这等情形,他敢不说吗?
“林小姐,你快放开他。他的耳朵都被你揪红了!”庄太心疼地看着庄臣,眼睛里隐隐有些泪光。这是庄臣第一次叫她‘妈’!尽管这声‘妈’可能并不完全出自他自愿,她还是很激动。
“记住你刚才说的话,如果以后再让我看见你对她不尊重,我就和你绝交!”颂妆放开他,用纸巾擦净碗边上的羹渍,重新添了一些羹,递到他手上:“把这碗吃完!”
庄臣一手持碗,一手揉揉耳朵,看看颂妆,又看看庄太,目光忽然定住了。
“快吃!妈没事,妈只是太感动了……你快吃吧!妈以后还为你做……”庄太有些哽咽,转身捂着脸进了洗手间,关了门,传出轻微的哭声。
颂妆心里有些不好受,拍拍庄臣肩膀,话声轻了很多:“我能感觉得到她对你的爱。就算你无法像爱亲生母亲那样爱她,至少也要学会尊重她,不要对她做出忤逆的行为。身为一个男人,不单要有担当,也要通情达理。”
庄臣深深地沉默了。
颂妆冲他笑了笑,说:“开心点!今天是国庆第一天!”
“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他一句话出口,整个空间立时安静得只剩下主持人解说阅兵场景的声音。仿佛时间停止了流动,颂妆怔怔地站在他面前,体味着他此时的心情,无从言语。假如她是像他那样曾被父亲抛弃、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孩子;假如她像他那样不幸失去亲生母亲,还要被逼着喊父亲另娶的女人叫‘妈’;假如这一天正好是亲生母亲的忌日……
“每一年的今天我都会去扫墓,但我现在……”庄臣眸色暗淡,眼眶里有些透明的水气。
洗手间的门忽然开了,庄太站在那里,一脸慈爱。“因为你受伤去不了墓园,妈已经替你向你亲生母亲献过花了。”
庄臣半闭的眸子忽然张大,像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在眼球上一般,那么温和地看着对面这个盘着发的中年女人,讷讷地道:“你……”
“其实,每一年你去墓园,妈都跟在你后边。”庄太的轻言细语落进庄臣的心湖,变得像泰山那么重。他端着碗,拿着勺,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已经被风霜雕琢却仍然风采不减的、总被他刻意憎恨着的女人。
颂妆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无法想象,这个女人是用什么样的姿态站在恶习累累的庄臣身后,用心照顾他,疼爱他。
“记得第一次,你才九岁,一个人坐公车去墓园,城里车又多,妈担心万一……只好偷偷跟着你去。你父亲问你去哪,我总是替你圆谎。慢慢地,你长大了,妈才放心了,可是妈还是愿意看你在你亲生母亲墓前真心笑着的样子。”
他澄澈的双眼盈满泪水,像湛蓝的天空堆积着厚厚的雨云,风一吹就会哗哗地落下来。
“其实,妈知道你是好孩子!妈也知道这么多年,你心里藏着很多心事;但是,臣儿,关于我们大人间的感情,你并不完全清楚。当然,妈完全可以理解你的心理。刚才你叫妈的时候,妈都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庄太反复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妈等你叫这个字,等了十四年!”
十四年!这个女人心里的苦不言而喻。颂妆被感动得好想哭,却极力忍受着不做最先流泪的那一个。
小保姆取了纸巾递给庄臣。庄臣没接,只叫了一声:“妈!”眼泪就扑簌簌地掉进碗里,拼命地将莲子羹大勺大勺地往嘴里送,眨眼的功夫碗就见了底,然后他把手往颂妆面前一伸,“再给我盛一碗!”
庄太见状,含着泪笑了。
颂妆照做,看他狼吞虎咽地吃,忽然感觉很温暖。她知道,他其实什么都道理都懂,只是放不下对亲生母亲的爱!
等他吃完,小保姆收走碗勺。颂妆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认真端详庄臣,感觉他和从前很不一样。
庄臣被她打量得发怵,“你看我干嘛?我脸上又没长花!”
“花猫脸!”颂妆吸吸鼻子,给了他两张纸巾,又说:“不过,已经像个男人了!”
“喂喂喂……什么叫像个男人?我根本就是男人好不好?”他擦了一把脸,委屈地道。
“行,你是男人!”
“不对。”
“那你说说看,为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因为我是林颂妆的男人!”
“再耍嘴皮占我便宜,信不信我抽你?”颂妆咬着唇,做出要揍他的姿势。
庄臣立即乖得像绵羊般,指着墙上的液晶屏,畏畏缩缩地道:“别呀……看阅兵式,看阅兵式……嘿嘿!”
庄太被逗笑了,坐到他身边,和颜悦色地对颂妆道:“林小姐,一起看阅兵式吧!”
颂妆这才放过他,“好女不和男斗。等你伤好了,我再跟你计较。”
“到那时,你根本就不是我对手!”庄臣骄傲地道。
“走着瞧!”颂妆哼了哼。
庄太又笑了。
话声止住,颂妆目不转睛地观看盛大的阅兵式,时不时发出惊叹声,自豪之情汹涌澎湃。另一边,庄臣目不转睛地看着颂妆,双眉俱弯。庄太一边看电视,一边注意庄臣的变化,所有细节都没落下,后来趁去病房外接电话的时间,为两人订了中餐,等到阅兵式一结束,才对庄臣说司机已经在医院楼下等了她很久,正好餐厅服务生已经送来中餐,便很高兴地带着小保姆离开。临走前,还对颂妆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