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欠宫烃骏一条命,欠欧炫希一份情,欠邱慕辰一个交代,她这一辈子欠的人太多太多了,已经无法偿还了。
事已至此,已经分不清谁对谁错。
她只想要保住自己孩子一命,这是她欠宫烃骏的,就算她活下来,也已经无颜再面对欧炫希了,不如就这样走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欧炫希追着她,目光低沉:“曼曼,只要你活下来……活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拼命地追着跑,一直追着,机械地重复着这几句话。
只要她活下来,他什么都答应她。
只要她活下来,他的命都可以给她。
苏汐曼的眼睛潮湿,潮湿得像起了大雾。
她也反复的重复着一句话:“救我的孩子,小欧……一定要先保住我的孩子……”
她想要用力地握住欧炫希的手,可是指骨苍白无力,再怎么用力都握不住了。
只有抬眼,目光直直的看着欧炫希。
苏汐曼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欧炫希,仿佛灵魂被抽离了,仿佛一个被人控制的傀儡。
她深知,如果她就这样离开了,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是,正因为如此,她更害怕。
害怕活着面对一份她根本回应不了的爱。
一个人做错了事并不可怕,人生在世,没有人没做错过事。怕的是,一旦做错了某件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有些错过的东西,就再也回不了头。
她跟欧炫希不是不爱,而是错过了最能相爱的时候,也只能怨天意弄人。
他们的相遇、相知,偏偏是在错误的时间遇见了错误的人,其中的恩恩怨怨,爱恨纠葛,根本已经无从计较了。
但愿此生从此陌路,也可了却心中彼此牵挂……
推车一直推到手术门口,护士拦住欧炫希,残忍地要分开他们相握的手。
欧炫希的指骨上沾满了苏汐曼的血,他死死地抓着她,握着她,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哀求。
他这样的男人,永远自高自傲,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自尊心胜过一切的,却是出现了哀求……
“曼曼,活着,答应我,活着……”他恳求她,这恐怕是欧炫希有生之年第一次这样求一个人。
担架被迫停下来,护士们都感到不忍心。
这一松手,或许就是生离死别,或许就是最后一面。
可是时间上,又是那么刻不容缓。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对苏汐曼来说,都是生死线。
“这位先生,您别再耽误时间了,您太太也许还能活着的,您再耽误下去,她就彻底没救了!”
一个年长医生的话,仿佛晴天霹雳。
欧炫希怔然,慢慢地,松开紧握着苏汐曼的手……却发现,苏汐曼的手,带了一点力气,握住他……
欧炫希的心脏骤然一痛!
那本来被挖去的部分,居然又重新的鲜活,尝到了刀绞一般的疼痛!
仿佛她的小手,抓住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心。
“欧炫希,救我的孩子……我求你,救我的孩子……”
苏汐曼用力全身的力气,抓着他的手,握紧了。
两个人的手紧握在一起,却终于还是分开了。
苏汐曼的担架被推进了手术室,大门关上,手术室亮起手术中的指示灯。
欧炫希僵硬地站在那里,一直站在同一个位置,就像一棵永远不会变化姿势的大树。
眼前,飞快地掠过苏汐曼跟他在一起的这些年,露出过的各种表情。
她笑的,她哭的,她温驯的,她倔强的,她生气的,她撒娇的……
“欧炫希……”
他好像听到她叫他的声音。
“小欧……”
欧炫希怔然地抬起头,想要抓住那道声音,想要留下她,却怎么也找不到声音的所在。
“曼曼!”
“欧炫希……”
“曼曼,不要走,活下来,活着,活着。”欧炫希的面孔纸一般苍白,机械地重复着,在空旷的走廊上梦魇般自言自语。
“小欧……我要离开了……请你帮我照顾我的孩子……”
那声音却一直在他的耳边缠绕不息,仿佛藤蔓一般,绞住了他的思维。
欧炫希头痛欲裂,他抱着头,痛苦的在墙壁上撞击着。
就在这时,空旷的走廊上,高跟鞋清脆击响的声音。
季文澜气喘吁吁地奔跑而来,刚刚车停在医院大门口,堵住了过道,必须把车泊开。
她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根本不需要问路,一地都是触目心惊的鲜血,她顺着血迹,寻来,看到手术门前的男人……
欧炫希此时,手上,腿上,身上,到处都是鲜红的血……
甚至他的脸上,清晰有着沾血的指痕……
季文澜隐隐感到不妙,深深呼吸了两口气,走上前,颤抖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他的肩膀:“欧先生,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欧炫希的身体动了动……
在季文澜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他身体一晃,沉重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苏汐曼还在急诊室里急救,欧炫希这里也像有感应似的,跟着发了很高的烧,一直陷在昏迷不醒的梦中。
那个梦里,他看到苏汐曼挽着邱幕辰的手走在教堂的红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