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此刻响起，他看到来电显示，嘴角勾起一抹柔意笑容。这让人痛苦却不舍的情感，像是一根淬着甜蜜毒汁的刺根，多年前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扎入心底最不易被打开的柔软深处，毒液扩散，他中毒太深，即便所爱的人注定永生不会得到，扩遍全身的毒素也让他已经无路可退。
“程乔，你在忙吗？”
电话那边的女人依旧声音柔美。
“正在休息。对了，上一次为你公司做的广告怎么样？你还满意吗？”
程乔将咖啡杯放在一边，脸上笑意不减，声音温柔许多。
“我正是因为这件事情给你打的电话。你做的广告我自然满意，也因此让我的公司收获许多利益。我现在正在开车去往你公司的路上，中午是不是又准备用一杯咖啡解决午餐。这样可不行，餐厅我已经订好，先把手中的事情放一放，等一会我去公司接你，我们一起用午餐。”
挂断电话，程乔的视线依旧看着早已盲音的手机而停滞发呆。烟灰色的眼底有着复杂的光芒。雯茵的声音听上去无常，可是程乔心中清楚，这一年来雯茵的心里其实并不好受，她与大哥结婚六年，在外人看来他们仿佛一对和谐幸福的夫妻，相敬如宾，羡煞旁人。然而他们之间的感情却同六年之前并未有过丝毫进展变化，他看着丁雯茵为了大哥而做出许多的努力，却得不到任何的结果。其实真的很心疼，那样一个美好的女人，其实应该幸福的。
只是她，爱错了人。
“就算这一辈子他不会爱上我，可是只要他能够在我的身边，我也很开心了。”
这是一年前的丁雯茵在醉酒后对他说的话，那样惹人凄恋的目光，让他曾冲动地将其紧紧抱在怀中，真想就那样一直不放开。永远都不放开。
为什么命运总是这样不公，他忽然记起当年未央曾对自己说过这样一句话。当时他去看已经离开大哥独身搬入简陋公寓的未央，那个有着一双明澈清眸的女孩当时正将窗户打开，窗外飘着细碎的雪花，天气并不十分寒冷。十九岁的女孩只是穿着一套再简单不过的蓝色运动服，正望向着窗外不知想着什么。
于是他便好奇问她，她在想什么。
女孩便转过脸来，倾城的脸上带着恬淡而沉静的淡笑，如一泓清澈碧波。
“我在想，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你喜欢的人也同喜欢着你，是不是就会不再有痛苦，不会再有任何的折磨。世间的一切，是不是就都可以变得圆满而幸福了。”
女孩声音轻透灵美，黑亮的眸子如墨色的晶石，纯粹地不掺丝毫杂质。
就是在那一刻起，程乔才仿佛明白了大哥为什么会对未央如此执着，为什么会放弃计划多年的复仇，为什么会在最后的一刻选择放手。
纵使丁雯茵那样一个优秀的女人甘愿付出一切地陪伴在旁，也难以动摇。
现在他又想起了那句话，那句未央曾说过的话。她说的没有错，可是却太不现实。如果她的愿望真的能够成真，那么现在嫁给大哥的人，就不会是雯茵。
其实当时他很想告诉未央，告诉那个善良隐忍的女孩，如果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能够坦白一些，哪怕一点，也会有很多的人重新获得幸福。比如她，比如大哥。
他的自私阻止了没有将那番话说出，就算说出，也不会改变任何早已定下的结果。
他想让雯茵得到幸福，那几乎成了他唯一的愿望。即便这愿望的代价是自己承受着煎熬的痛苦，他心甘情愿。
他从不后悔自己曾做过的一切，唯一的愧疚，恐怕也只有未央了。六年来，他一直试图查找未央的下落，可未央却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他动用了所有一切能够利用的资源人脉，却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也许未央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与自己的过去做出彻底的告别，所以将自己藏匿在了一个别人永远无法找到的地方。内疚在时间的累积中与日俱增，找不到未央，他恐怕一直都要煎熬在无法解脱的自责中残度余生。如果未央一生平安，或许他会好受些。可若是她发生了什么不测，只怕这样的债，他要用下一世的轮回去偿还了。
他重新端起咖啡杯，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下飞驶而过的车辆，高楼之上，它们显得是那样描小。他却还是听到了公司楼下的警笛声刺耳破空，穿透干燥的空气，异常清晰入耳。
难道公司里面有谁犯了案？
程乔神色微蹙，才刚放下咖啡杯，正要走出门口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见门口突然大开，走进一抹修长身影，进入的男人他再熟悉不过，却还是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
正在诧异之际，只见大哥楚天宇失了往日的沉稳优雅，只疾步上前将他逼至落地窗边，幽深眸底如同寒冰破裂，俊容阴骘，殷红的薄唇坚冷异常，森寒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正如突然涨起的汹涌海潮，剧烈地覆盖下来。
“你不是对我说过未央在法国已经顺利完成学业，并且找到一份工作正平淡而幸福地活着。为什么今天却有人告诉我她早在六年以前就已经离开了人世。六年前你在法国到底有没有见到未央，我要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楚天宇的一双眼睛充了血，而他的话同样在程乔的心底掀起滔天骇浪。多年来的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他虽然不知道到死是谁告诉了大哥未央死去的事情。但六年来他毫无进展的查找却也无疑让未央离世的可能得到了更加确切的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