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到此,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只迈起脚步,叮当作响的链子有好几次都差点让我失去耐心。只走到李管家面前拿过她手中的药箱,李管家惊诧地看了我一眼,也许是没有预料到我的态度只在倏忽之间便有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改变。不由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带着狐疑看我。
我并不在乎她会怎么看我,只要能够过的了莫辰宏这一关就行。
蹲下身,我在药箱里翻找出止血的药水和取出两根药棉,然后将瓶子拧开,用药棉沾了些药水细细涂在他受了伤的右脸下角。将血渍擦干净。还好伤痕不深,血条也不常。不然真的破相了,就算他现在不与我计较,也难保他以后不会不对我生气。
莫辰宏没有反应地任我处理着他脸上那一小道伤,深茶色的冷眸一直盯着我的脸,也许他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毕竟我的态度与之前变化太大,即便他面上无动于衷,也不代表他的心里会没有怀疑。
“你在打着什么主意,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放过你吗?”
莫辰宏没有看错我的意图,但即便看透又如何。人的心总是容易被改变的存在,只要我一直不动声色地这样做,难保他不会被动摇,从而选择真的相信我已经渐渐被他降伏。
“虽然你这样对我,但并不代表我也要这样对待你。以怨抱怨,一向不是我苏未央的风格。你脸上的伤的确是我造成的,所以我应该做些什么。”
我抬起脸,神情如同一泓静然的湖泊,在没有之前的打击而掀起的汹涌波澜。他眯起眼睛又看了我一会,幽暗的眼中似有淡淡复杂流光。只冷冷一笑。
“是吗?既然如此,这条链子倒是更不能取下来。我倒要看看你以德报怨的态度会维持多久。”
他靠近我,邪魅而危险的气息萦绕在我的身体周围。
“果然,从一开始就把你变成笼子里的金丝雀那样养着才是最好的方式。你说对不对,未央。”
静然湖面猛然刮起一道凛然的风,条条碧纹剧烈摇晃,似有一条巨大的水中猛兽就要从幽深的湖底里跃跳出来,从而马上就要掀翻起异常汹涌的滔天骇浪。
我含笑的嘴角微微颤抖,强迫着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只漠然的表情看向他,“随便你。只要,你别忘了最初的承诺。”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着自己的朋友。真是难得。”
莫辰宏的眼底浮现出异芒,薄凉的唇角轻轻笑开。冷眸随之微微垂下,没有再让我看到里面的光。
“李管家,命人将这里收拾了。我今晚要出去,会很晚回来。不用给我准备晚餐了。”
莫辰宏不再停留于此,只走出了门口,笔挺而矫健的身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李管家也不再耽搁地命佣人将这一地碎乱的灯盏收拾干净。不愿再看我地也走出了房间。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才将脸上那份淡然的皮纸猛地撕下去。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双臂环抱着屈起的双膝,长长的羽睫覆盖住眼底的脆弱。空气里有翅膀翅膀振动的声音,飞来飞去着四处撞壁,找不到可以逃掉的出口。
“会好的,会好的。”
我轻轻地发出声音,没有任何外来的力量能够支撑我,只能靠自己。
等到重新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的眼里已经恢复了冷漠的沉然。有时候,我真的要感谢楚天宇。在他身边的那两年,虽然他从来没有像莫辰宏那样直接在我的身上套上枷锁,但在精神的压迫上却是让我承受的太多。他那漫不经心的讥诮羞辱,还有起初半年他随时随地将我当成发泄物一般按在地上的疯狂,都曾经让我崩溃到想要自杀的地步。
那种绝望,其实比现在所承受的绝对要大一百倍。那一些我都承受了过来,现在这样,倒也还不至于真的将我逼疯了。
我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一种怎样的特质,为什么总会招惹到疯狂而可怕的人。在他们华丽高贵的外表下,其实有着同正常人太大区别的心理扭曲。
离开了楚天宇,我以为自己自由了。却没想到又惹到了莫辰宏,在他的设计下跳入另外一个火坑。这摆脱的时间尚还未知,他却已经真的把我当成金丝雀一样彻底地关在这里了。
前世我到底做了什么恶事,要这样惩罚我。
月光如雪,泛着点点幽蓝。我翻来覆去地睡不觉,直到那团如栀子花般的太阳从东边升起的时候,我也依然全无睡意。
肚子正在咕咕地叫,从昨天醒来到现在,我连一口水都没有喝上。就算接下来会发生天大的事,也还是要先把肚子填饱。
我打开门,此时已是夜深人静,宛如城堡的豪宅里此刻只变得异常静谧。想必大家都已睡着了。长长回廊里,就只剩下我脚下的铁链发出的声响。如果这个时候谁开门出来,恐怕一定会被我吓上一大跳。
我摸索着走下楼,进厨房里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用手抓起一块蛋糕塞入嘴里,颇有点狼吞虎咽的感觉。那个李管家真是没有人性,莫辰宏一离开,就把我完全当成了空气。一点吃的也不给我。
我一边吃着蛋糕,一边愤愤想着。
客厅里传来声音,我慢慢走到厨房门口。看到客厅里的灯已经打开,莫辰宏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揉着头。看他的样子,好像喝了很多。
将银灰色的西府脱下,我看到他内里光洁如雪的亚麻衬衫有些褶皱凌乱,扣子开了好几颗,在我这个方向看得清楚,领口的上面印有玫瑰色的唇红,在白色的衬衫上十分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