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仙合上双目，轻声诵念着经文。
花飞舞怔在当地，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转身向夜月扑去。
然而，她的身体刚刚到了离夜月两丈开外的地方，就宛如撞上了一张无形的气壁，从半空中重重跌下，她脸色瞬时苍白，胸前的衣襟也被染得殷红。
“飞飞，冷静点！”蓝洛几人赶紧上前搀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走开！”
欧罗握紧双拳，心痛如绞，强忍着眼里欲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向蓝洛几人摇头，声音止不住哽咽，“别拦她，让她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蓝洛几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下一阵黯然。
花飞舞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向前爬去，身下拖出一道浓浓的血痕，然而稍一靠近，又被远远弹开，她呻吟了一声，又向前扑去。
就这样一次次摔得全身浴血，却又一次次爬起来，撞向那道彩光流溢的气壁。
她不住咳嗽着，似乎已丧尽了最后一丝力量，斑驳陆离的光影印在她脸上，长发披散，挡住了半个面孔，而另一半却已被鲜血完全染红，看上去凄厉非常。
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不远处的夜月，睁大的凤眸中浸满了血丝，宛如一汪破碎的冰湖，尽是绝望的寒冷。
她眼中的痛苦霎时凝结。
因为她看到，满天红雨之中，夜月正回头望着她，赤红的光芒将大地映得血红，然而连这光芒也丝毫不能沾染他的身体，只有一种冥冥而来，宛如自天庭垂照下的清华笼罩着他的面容，让他已经毫无血色的脸显得如此生动。
那一刻，他对她破颜微笑。
月轮垂照世间，似已完全超脱了迷惘、忧伤、欲念的痛苦，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悲悯。
花飞舞那一瞬，竟觉得自己已经过了千万年的时光。
那一刻，她看见了他的微笑。
他的微笑，这是他灭度前，回头对她的一笑。
再不是为了众生，只为她而笑！
这一笑让她宛如回到了黑风林那段日子，那是她生命中最美丽的岁月。
这就是他欠她的。
欠了数千年，他再入轮回，也许，不过是为了还她这一笑。
她的情，他用这一笑偿还。
花飞舞的心瞬间也空漠起来，难道，一笑之后，她与他的缘分，也到了终结的时候么？
在她还是神鸟的时候，他无意中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比星辰大海还要深广。
从那一刻起，这一切就已注定。
注定了数世的追随，数世的仰望，数世化为一朵鲜花，一只小鸟，一颗顽石，一粒尘埃，守护在他周围，默默地听他说法，等他在满天花雨中慈悲低眉，淡淡？
天月殿。
自夜月离开后，花飞舞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冰室与他曾经的寝房，她的心因他的离去完全封闭，独自沉浸于虚弥梦境中，任何人的声音都无法唤醒她，蓝洛与欧罗等人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放下夜月平日梳发的木梳，小心地端了点心盒走出卧房，来到了冰室门前转动机关，打开了沉重的石门走了进去，扑面而来的寒气遇到她似乎都退避三舍，满头的白发比她身上的白衣还要刺目几分。
穿过空荡荡的冰廊，是一间巨大，布置华丽精美的卧房，夜明珠柔和的光幽幽照亮每一个角落，花香遍布的床榻上躺着容颜圣洁的男子。
花飞舞安静地在冰床旁坐下，低头看着，他唇角微微扬起，还带着微笑，睡得兀自香甜，眉间那点朱砂还是那般艳丽夺目。
“今天给你做了桂花膏，没加糖，只是放了些蜂蜜。”将点心盒放到了石桌上，打开盖子，花飞舞轻笑，“味道好像不错，要吃一口么？”
说着拿了一块走到了冰床边，坐下，将点心送到他嘴边，“来，张嘴，尝尝看。”
躺在冰床上的夜月不言不语，夜明珠的光柔和的映在他俊美的脸上，使他的脸看起来似乎没那么苍白，像是睡着了一般。
“没胃口么？好吧，今天就不吃了，想吃的时候再给你做。”花飞舞放下手中的点心，战栗着伸手，轻轻碰触上他的脸颊，“睡了这么久，不起来与我说说话么？”
茫然中，血红的泪水无声地坠落下来，一滴滴破碎在他脸上，苍白的手指一寸寸抚过他的脸，留下一道道红痕，“我一定是在做梦，怎么可能睡这么久呢……”
她看着他，眼神有点迷离，柔声道：“喂，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一声轻轻呼唤，却是那么自然，仿佛已在心底唤过千万次，眸子中有九十九分的柔情，和一分怨恨。
“若真的有来生……别在夕阳里对我笑，别对我轻声说话，别把我留在身边，别陪我去集市，我任性的时候别对我忍让，当我有危险的时候，也别救我……”
她的指尖在他脸上颤抖，似乎想将他的温度永远留在记忆里，是细心叮嘱，也是甜蜜的埋怨，“总之，这一世的好，一丝一毫的都不能有了！”
这一世，他对她好么？在另一个空间观微的地藏王心里一阵刺痛。
他为她做的这一切，原本算不得什么，她却一直放在心底，在他离开后，仍是执手难忘。
但这一切，就算对她好么？
那满头白发和血泪让他心如刀绞，她却依旧笑着，微微喘息着，眸子中的笑意更加灿烂，“总之，你若再入轮回别让我再爱上你了，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