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医学衷中参西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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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医方(13)

(八)治心病方

1.定心汤

治心虚怔忡。

龙眼肉(一两) 酸枣仁(五钱,炒捣) 萸肉(五钱,去净核) 柏子仁(四钱,炒捣) 生龙骨(四钱,捣细) 生牡蛎(四钱,捣细) 生明乳香(一钱) 生明没药(一钱)心因热怔忡者,酌加生地数钱,若脉沉迟无力者,其怔忡多因胸中大气下陷,详观拙拟升陷汤后跋语及诸案自明治法。

《内经》谓“心藏神”,神既以心为舍字,即以心中之气血为保护,有时心中气血亏损,失其保护之职,心中神明遂觉不能自主而怔忡之疾作焉。故方中用龙眼肉以补心血,枣仁、柏仁以补心气,更用龙骨入肝以安魂,牡蛎入肺以定魄。魂魄者心神之左辅右弼也,且二药与萸肉并用,大能收敛心气之耗散,并三焦之气化亦可因之团聚。特是心以行血为用,心体常有舒缩之力,心房常有启闭之机,若用药一于补敛,实恐于舒缩启闭之运动有所妨碍,故又少加乳香、没药之流通气血者以调和之。其心中兼热用生地者,因生地既能生血以补虚,尤善凉血而清热,故又宜视热之轻重而斟酌加之也。

西人曰:人身心肺关系尤重,与脑相等。凡关系重者、护持之尤谨,故脑则有头额等八骨以保护之,而心肺亦有胸胁诸骨以保护之。心肺体质相连,功用亦相倚赖,心之功用关系全体,心病则全体皆受害,心之重如此。然论其体质,不过赤肉所为,其能力专主舒缩,以行血脉。

有左右上下四房;左上房主接肺经赤血;右上房主接周身回血;左下房主发赤血,营运周身;右下房主接上房回血过肺,更换赤血而回左上房;左上房赤血,落左下房入总脉管,以养全体;右上房回血,落右下房上注于肺,以出炭气而接养气。故人一身之血,皆经过于心肺。心能运血周流一身,无一息之停,实时接入,实时发出,其跳跃即其逼发也,以时辰表验试,一 (即一分钟)跳七十五次,每半时跳四千五百次,一昼夜计跳十万八千次。然平人跳不自觉,若觉心跳即是心经改易常度。心房之内左浓于右,左下房浓于右下房几一倍,盖左房主接发赤血,功用尤劳,故亦加浓也。心位在胸中居左,当肋骨第四至第七节,尖当肋骨第五第六之间,下于****约一寸至半寸,横向胸骨。病则自觉周遭皆跳,凡心经本体之病,或因心房变薄变浓,或心房之门有病,或夹膜有病,或总管有病。亦如眼目之病,或在明角罩,或在瞳人,或在睛珠,非必处处皆病也。大概心病左多于右因左房功用尤劳故耳。心病约有数端:一者,心体变大,有时略大,或大过一半。因心房之户,有病拦阻,血出入不便,心舒缩之劳过常度。劳多则变大,亦与手足过劳则肿大之理相同。大甚,则逼血舒缩之用因之不灵矣。一者,心房门户变小、或变大、或变窄、或变阔,俱为非宜。盖心血自上房落下房之门,开张容纳血入后,门即翕闭,不令血得回旋上出。其自下房入总管处亦有门,血至则开张使之上出,血出后门即翕闭,不令血得下返。若此处太窄太小,则血不易出。太大太阔,则血逼发不尽,或已出复返,营运不如常度矣。

再者心跳:凡无病之人心跳每不自觉。若因病而跳时时自觉,抚之或觉动。然此证有真有假:真者心自病而跳也,或心未必有病,但因身虚而致心跳,亦以真论;若偶然心跳,其人惊惧,防有心病,其实心本无病,即心跳亦临时之事,是为假心跳证,医者均须细辨。凡心匀跳无止息,侧身而卧,可左可右,呼吸如常,大概心自不病。所虑跳跃不定,或三四次一停,停后复跳不能睡卧,左半身着床愈觉不安,当虑其门户有病,血不回运如常。有停滞妄流而为膨胀者,有累肺而咳嗽、难呼吸或喘者,有累脑而昏蒙头疼,中风慌怯者,有累肝而血聚积满溢者,有累胃不易消化,食后不安,心更跳者,皆心病之关系也。若胸胁骨之下有时动悸,人或疑为心跳,其实因胃不消化、内有风气,与心跳病无涉,虚弱人及妇女患者最多,略服补胃及微利药可也。

按:西人论心跳证有真假,真者手扪之实觉其跳,假者手扪之不觉其跳。其真跳者又分两种:一为心体自病,若心房门户变大小窄阔之类,可用定心汤,将方中乳香、没药皆改用三钱,更加当归、丹参各三钱;一为心自不病,因身弱而累心致跳,当用治劳瘵诸方治之。至假心跳即怔忡证也,其收发血脉之动力,非大于常率,故以手扪之不觉其跳。特因气血虚而神明亦虚,即心之寻常舒缩,徐徐跳动,神明当之,亦若有冲激之势,多生惊恐,此等证治以定心汤时,磨取铁锈水煎药更佳。至于用铁锈之说,不但如西人之说,取其能补血分,实借其镇重之力以安心神也。载有一味铁养汤,细观方后治验诸案,自知铁锈之妙用。惟怔忡由于大气下陷者,断不宜用。

2.安魂汤

治心中气血虚损,兼心下停有痰饮,致惊悸不眠。

龙眼肉(六钱) 酸枣仁(四钱,炒捣) 生龙骨(五钱,捣末) 生牡蛎(五钱,捣末) 清半夏(三钱) 茯苓片(三钱) 生赭石(四钱,轧细)若服一两剂后无效者,可于服汤药之外,临睡时用开水送服西药臭剥一瓦,借其麻痹神经之力,以收一时之效,俾汤剂易于为力也。

方书谓:痰饮停于心下,其人多惊悸不寐。盖心,火也,痰饮,水也,火畏水刑,故惊悸至于不寐也。

然痰饮停滞于心下者,多由思虑过度,其人心脏气血,恒因思虑而有所伤损。故方中用龙眼肉以补心血,酸枣仁以敛心气,龙骨、牡蛎以安魂魄,半夏、茯苓以清痰饮,赭石以导引心阳下潜,使之归藏于阴,以成瞌睡之功也。

一媪,年五十余,累月不能眠,屡次服药无效。诊其脉有滑象,且其身形甚丰腴。知其心下停痰也。为制此汤,服两剂而愈。

一妇人,年三十许,一月之间未睡片时,自言倦极仿佛欲睡,即无端惊恐而醒。诊其脉左右皆有滑象,遂用苦瓜蒂十枚,焙焦轧细,空心时开水送服,吐出胶痰数碗,觉心中异常舒畅,于临眠之先又送服熟枣仁细末二钱,其夜遂能安睡。后又调以利痰养心安神之药,连服十余剂,其证永不反复矣。

《内经》邪客篇有治目不得瞑方。用流水千里以外者八升,扬之万遍,取其清五升煮之,炊以苇薪。水沸,置秫米一升,制半夏(制好之半夏)五合,徐炊令竭为一升半。去其渣饮汁一小杯,日三稍益,以知为度(知觉好也)。故其病新发者,复杯则卧,汗出而已矣,久则三饮而已也。观此方之义,其用半夏,并非为其利痰,诚以半夏生当夏半,乃阴阳交换之时,实为由阳入阴之候,故能通阴阳和表里,使心中之阳渐渐潜藏于阴,而入睡乡也。秫米即芦稷之米(俗名高粱),取其汁浆稠润甘缓,以调和半夏之辛烈也。水用长流水,更扬之万遍,名曰:“劳水”,取其甘缓能滋养也。薪用苇薪,取其能畅发肾气上升,以接引心气下降,而交其阴阳也。观古人每处一方,并其所用之薪与水及其煎法、服法,莫不详悉备载,何其用心之周至哉! 按: 《内经》之方多奇验,半夏秫米汤,取半夏能通阴阳,秫米能和脾胃,阴阳通、脾胃和,其人即可安睡。故《内经》谓“饮药后,复杯即瞑”,言其效之神速也。乃后世因其药简单平常,鲜有用者,则良方竟埋没矣。门生高××治天津刘姓,年四十二,四月未尝少睡,服药无效,问治法于愚,告以半夏秫米汤方。高××因其心下发闷,遂变通经方,先用鲜莱菔四两切丝,煎汤两茶杯,再用其汤煎清半夏四钱服之。时当晚八点钟,其人当夜即能安睡,连服数剂,心下之满闷亦愈。

(九)治癫狂方

1.荡痰汤

治癫狂失心,脉滑实者。

生赭石(二两,轧细) 大黄(一两) 朴硝(六钱) 清半夏(三钱) 郁金(三钱)

2.荡痰加甘遂汤

治前证,顽痰凝结之甚者,非其证大实不可轻投。其方,即前方加甘遂末二钱,将他药煎好,调药汤中服。

凡用甘遂,宜为末,水送服。或用其末,调药汤中服。若入汤剂煎服,必然吐出。又凡药中有甘遂,不可连日服之,必隔两三日方可再服,不然亦多吐出。又其性与甘草相犯,用者须切记。

甘遂性猛烈走窜,后世本草,称其以攻决为用,为下水之圣药。痰亦水也,故其行痰之力,亦百倍于他药。曾治一少年癫狂,医者投以大黄六两,连服两剂,大便不泻。后愚诊视,为开此方,惟甘遂改用三钱。病家谓,从前服如许大黄,未见行动,今方中止用大黄两许,岂能效乎?愚曰:但服,无虑也。服后,大便连泻七八次,降下痰涎若干,癫狂顿愈。见者以为奇异,彼盖不知甘遂三钱之力,远胜于大黄六两之力也。

痰脉多滑,然非顽痰也。愚治此证甚多。凡癫狂之剧者,脉多瘀塞,甚或六脉皆不见,用开痰药通之,其脉方出,以是知顽痰之能闭脉也。

癫狂之证,乃痰火上泛,瘀塞其心与脑相连窍络,以致心脑不通,神明皆乱。故方中重用赭石,借其重坠之力,摄引痰火下行,俾窍络之塞者皆通,则心与脑能相助为理,神明自复其旧也。是以愚治此证之剧者,赭石恒有用至四两者,且又能镇甘遂使之专于下行,不至作呕吐也。

癫者,性情颠倒,失其是非之明。狂者,无所畏惧,妄为妄言,甚或见闻皆妄。大抵此证初起,先微露癫意,继则发狂。狂久不愈,又渐成癫,甚或知觉全无。盖此证,由于忧思过度,心气结而不散,痰涎亦即随之凝结。又加以思虑过则心血耗,而暗生内热。痰经热炼,而胶粘益甚,热为痰锢,而消解无从。于是痰火充溢,将心与脑相通之窍络,尽皆瘀塞,是以其神明淆乱也。其初微露癫意者,痰火犹不甚剧也,迨痰火积而益盛,则发狂矣。是以狂之甚者,用药下其痰,恒作红色,痰而至于红,其热可知。迨病久,则所瘀之痰,皆变为顽痰。其神明淆乱之极,又渐至无所知觉,而变为癫证。且其知觉欲无,从前之忧思必减,其内热亦即渐消,而无火以助其狂,此又所以变为癫也。然其初由癫而狂易治,其后由狂而癫难治。故此证,若延至三四年者,治愈者甚少。

人之神明,原在心与脑两处。金正希曰:“人见一物必留一影于脑中,小儿善忘者,脑髓未满也,老人健忘者,脑髓渐空也。”汪 庵释之曰:“凡人追忆往事,恒闭目上瞪,凝神于脑,是影留于脑之明征。”由斯观之,是脑原主追忆往事也。其人或有思慕不遂,而劳神想象,或因从前作事差误,而痛自懊 ,则可伤脑中之神。若因研究理解工夫太过,或有将来难处之事,而思患预防,踌躇太过,苦心思索,则多伤心中之神。究之,心与脑,原彻上彻下,共为神明之府。一处神明伤,则两处神俱伤。脑中之神明伤,可累及脑气筋。心中之神明伤,亦可累及脑气筋。且脑气筋伤,可使神明颠倒狂乱,心有所伤,亦可使神明颠倒狂乱也。

曾治一少妇癫狂,强灌以药,不能下咽。遂俾以朴硝代盐,每饭食之,病患不知,月余而愈。诚以朴硝咸寒属水,为心脏对宫之药,以水胜火,以寒胜热,能使心中之火热,消解无余,心中之神明,自得其养,非仅取朴硝之能开痰也。

3.调气养神汤

治其人思虑过度,伤其神明。或更因思虑过度,暗生内热,其心肝之血,消耗日甚,以致心火肝气,上冲头部,扰乱神经,致神经失其所司,知觉错乱,以是为非,以非为是,而不至于疯狂过甚者。

龙眼肉(八钱) 柏子仁(五钱) 生龙骨(五钱,捣碎) 生牡蛎(五钱,捣碎) 远志(二钱,不炙)生地黄(六钱) 天门冬(四钱) 甘松(二钱) 生麦芽(三钱) 菖蒲(二钱) 甘草(钱半) 镜面朱砂(三分,研细用头次煎药汤两次送服) 磨取铁锈浓水煎药。

此乃养神明、滋心血、理肝气、清虚热之方也。龙眼肉色赤入心,且多津液,最能滋补血分,兼能保合心气之耗散,故以之为主药:柏子仁多含油质,故善养肝,兼能镇肝,又与龙骨、牡蛎之善于敛戢肝火肝气者同用,则肝火肝气自不挟心火上升,以扰乱神经也;用生地黄者,取其能泻上焦之虚热,更能助龙眼肉生血也;用天门冬者,取其凉润之性,能清心宁神,即以开燥痰也;用远志、菖蒲者,取其能开心窍、利痰涎,且能通神明也;用朱砂、铁锈水者,以其皆能镇安神经,又能定心平肝也;用生麦芽者,诚以肝为将军之官,中寄相火,若但知敛之镇之,或激动其响应之力,故又加生麦芽,以将顺其性,盖麦芽炒用能消食,生用则善舒肝气也。至于甘松,其性在中医用之以清热、开瘀、逐痹;在西医则推为安养神经之妙药,而兼能治霍乱转筋,盖神经不失其所司,则筋可不转,此亦足见安养神经之效也。

(十)治痫风方

1.加味磁朱丸

治痫风。

磁石(二两,能吸铁者,研极细水飞出,切忌火 ) 赭石(二两) 清半夏(二两) 朱砂(一两)上药各制为细末。再加酒曲半斤,轧细过罗,可得细曲四两。炒熟二两,与生者二两,共和药为丸,桐子大。铁锈水煎汤,送服二钱,日再服。

磁石为铁、养二种原质化合,含有磁气。其气和异性相引,同性相拒,颇类电气,故能吸铁。 之则磁气全无,不能吸铁,用之即无效。然其石质甚硬,若生用入丸散中,必制为极细末,再以水飞之,用其随水飞出者方妥。或和水研之,若拙拟磨翳散之研飞炉甘石法,更佳。

朱砂无毒,而 之则有毒。按化学之理,朱砂原硫黄、水银二原质合成。故古方书,皆谓朱砂内含真汞,汞即水银也。若 之,则仍将分为硫黄、水银二原质,所以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