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越过高山跨过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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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Sibirya的寒风

漫天的风雪,无法睁开双眼,呼吸也感觉困难,只能踏着没过膝盖的积雪朝心中确定的方向艰难地前行。

我的名字叫瓦莲莉娅.安德烈耶夫娜.梅尔库诺娃,是一名流刑犯,一年前我和我的同志被流放到这片冰雪封冻的大地--Sibirya。作为大陆上最后的被遗忘的角落,中央帝国把令其统治者感到恐惧的人送来这里,让他们的意志和肉体被冰雪吞没。

“应该快要到那温馨的小木屋了,再坚持一会儿吧!”觉得身上的体温被渐渐地带走,我下意识地裹紧大衣,用力顶住肆虐的风和雪……“亲爱的同志,我们又要见面了,在这荒凉的地方、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要是能够与你一起围坐在壁炉边喝着热乎乎的茶讨论上一下午,那也将是一种幸福。”

耳边只有风在呼啸,脚下的雪越积越厚。我的眉毛已经结了冰霜,与风雪抗争的身体也来越沉重,整个人渐渐地失去了平衡。

最后终于累倒在了雪地里,我努力聚集着最后一点气力想要站起来,但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于是最后的力气也耗尽了,雪纷纷扬扬地落在我身上,“我的生命就要被吞没了么?”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浮现出了母亲慈祥的面容。

“妈妈是你么?”

母亲对我微笑着点头。

我怎么会在家里?环顾四周熟悉的场景,我仿佛意识到了刚才那一定是场噩梦。

“瓦莉卡,我的苦命的心肝……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母亲看着我,将我搂进怀里。

“妈妈我好想您,有很多话要跟您倾诉。”我扑在母亲的怀里抽泣着,任她那双满是老茧的手抚摸着我。

“孩子,不要伤心,苦难是良药,上帝会救渎我们所有人的。”耳边传来母亲温柔的话语。

“恩,我会活下去的。”我点了点头,但当我抬起头时母亲却消失了。

“这是怎么了?我应该是倒在了Sibirya的雪地里,可母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顿时感到头痛欲裂,我又失去了知觉。

感觉好温暖,好舒适,我真的回家了么?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一次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小木屋内简单而又温馨的摆设--陪伴我流放生活的小天地。

我躺在床铺上,厚实的被子压在身上让我感到有些胸闷。

“瓦莉娅姐姐,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这是个小男孩的声音,他站在床边满脸喜悦地望着我,不过眼睛里还含着泪水。

“没事,你看姐姐不是还好好的活着么?傻叶尼亚。”说着我伸手抚去男孩脸上的泪水。

“你没事就好……”叶尼亚抱住我的手不肯放开,“你知道么?我们村里都说你不是犯人,一定是受了冤枉才来这里受苦的。”

“不,我是这个社会制度的犯人,我们都是生活的囚犯,以后你还有大家都会明白的。”面对男孩我微笑着说道。

屋子里暂时恢复了沉默,直到门外传来了踩踏积雪的脚步声。

“这大雪天来的一定是瓦洛佳。是他把你背回来的,而且在这里守了二天没有合眼,今天他实在太累了才回去休息一会儿。”叶尼亚说着便站起来去开门。

“瓦莉娅姐姐醒了。”门一打开叶尼亚就兴冲冲地对着门外喊道。

“是真的么?这真是太好了!”听门口来人的声音果然是瓦洛佳,我亲爱的同志--弗拉基米尔.亚历山德洛维奇?帕夫洛夫(瓦洛佳是弗拉基米尔的小名)。

瓦洛佳一进屋就三步并二步地跑到我的床前,俯下身子关切地望着我。

“瓦莉娅,你这个小丫头真让我担心死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抚慰着,目光中流露出激动的情绪。

我试着坐起来,使自己显得精神些。

“好了,瓦洛佳,我现在很好。我想知道小柳达的病怎么样了?”起身后我向他问到,毕竟我不习惯一个男人这样关注自己。

“小姑娘可能不行了……”瓦洛佳的话刚说出口便又止住了,他留意着我的神情。

我没有再说话,但是内心思绪却一刻不停地翻腾起来……

那天去镇上前我来到村子里的老木匠普洛特诺夫家,想让他帮我修一下房门,这样我出门也可以放心。刚进普洛特诺夫家就看到他的小女儿柳德米拉(柳达)卧病躺在床上,父亲焦急地守在一边,见我进来便不停地叨念着:“柳达从昨天起就开始发高烧,今天已经虚弱得没力气了,可村子里连个大夫也没有,这该怎么办呀!”

“瓦莉娅姐姐我好想吃鸡蛋。”柳达看着我,声音非常虚弱,但是那双充满渴求的眼睛一下子触动了我的心弦。

我看了眼老木匠,他却只能无奈地叹气道:“家里没有鸡蛋,要是我能弄到我一定会买些回来的,可村里也没有啊,得去镇上才有。”

“我正好要去一趟镇上,我会尽快把医生还有鸡蛋带回来的。”看着满面愁容的老普洛特诺夫和被病痛折磨的柳达,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房门的事情已经被抛到了脑后,出了普洛特诺夫家我就向村外的小路进发。

那天傍晚我来到了斯拉瓦镇,说起这个小镇名字的来历也非常有意思,三百多年前来自西方的露西亚帝国远征军在这里围歼了Sibirya汗国的军队,远征军司令叶尔马克为了纪念这次战役的胜利将带他们来到这里的河流命名为斯拉瓦河(露西亚语中胜利之河的意思),于是附近建立不久的定居点也被命名为斯拉瓦。150年前另一支来自东方的军队到达这里,打败了早先的征服者,但是当他们得知小镇名字的由来后便打消了更改的念头,因为胜利对于任何野心勃勃的征服者来说都是最渴望得到的东西。

最近10年随着大陆铁路的修通,来自东部地区的移民不断到来,这个Sibirya小镇也开始繁荣起来。我走在小镇的街道上,身边往来着各式各样肤色、头发和眼睛的人,我差不多有些忘记了自己是在过流放的生活,直到看见不远处的警察向我走过来。

“你是瓦莲莉娅吧?”一名警察把我上下打量了番,又低头看了眼手里捏着的照片。

“是的。”我点了点头,心里有些紧张。

“你这个露西亚女毛子长的真不错,怎么想起来混社会民主党的?”警察用手托起我的下巴,盯着我。

我强忍内心的愤怒,注视着眼前的恶棍。

“滚吧,你这个贱货,你在这里的一举一动我们都掌握着,别想从这里逃跑。”警察扇了我一个耳光。

脸上火辣辣的疼,我拽紧拳头站在街道上,怒火在胸中燃烧。

警察已经走远,围观的人也已散去,我压住了心中的火气,因为柳达的事情始终让我惦记着。

“大夫,请您去村里看一次病人好么?”我来到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医院,迫不及待地向医生请求道。

“可以,你先去挂号?”医生冷冷地指着靠近门口的几个小窗口。

我来到挂号的窗口,可得到的回答是……“对不起小姐,你的这些钱不够挂号的,你还是走吧。”我看着摆在面前的十张皱巴巴的纸币,有一种无助的感觉。

“等等我这还有些钱。”我匆忙地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几个铜板。

挂号的医生仍然对我摇摇头。

“混蛋!”我用手拽紧钱,转身离去。

“瓦莉娅,你怎么了?”瓦洛佳拍醒了正在沉思的我。

“弗拉基米尔.亚历山德洛维奇,你相信上帝么?”我抬起头注视着他问道。

“上帝?你说什么瓦莉娅?我们是无神论者啊!”瓦洛佳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是的上帝……天上的那个上帝救不了小柳达,也救不了我们任何人。”我叹了口气,转而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但是我仍然相信存在着上帝--我们的人民……遭受苦难的人民。”自从来到Sibirya后第一次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瓦莉娅,我知道你很难过,谁的心里都不好受,你是个好姑娘,要坚持下去,那一天会到来的。”瓦洛佳握住了我的双手,安慰着我。

……

Sibirya的黑夜降临得非常早,我起床后吃过了晚餐,瓦洛佳煮的菜汤味道真不错,这让我的情绪好了些。

“瓦莉娅,你对现在汉帝国在南方的战争怎么看?”瓦洛佳找了一个可以打发时间的话题,最近他在为Sibirya出版的几份报纸撰写战争方面的评论文稿,这样可以挣些稿费补贴流放生活的所需。

我放下手中好几天前的报纸,缓缓舒了一口气,稍微整理一下思绪,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帝国虽然陆续动员了近一百万人,但是因为交通、后勤等方面的压力,能够直接投入前线的不过三个集团军20多万人。波斯王国的国力虽然远不如帝国,但是他们在北部地区有英吉利人修建的铁路,能够集中兵力,再则还得到英吉利的物资援助,帝国想要速战速决恐怕是难以达成的。”

“恩,我也这样认为,也许这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唉……”瓦洛佳叹了口气,他接着道:“不过事情总有二面性,扩张并不能掩盖帝国内部的虚弱,这在交趾战争的时候就已经显露无疑,帝国将其军队丢在前线,连士兵急需的步枪和弹药都无法保障,三分之一的士兵得患了疟疾和其它热带疾病而失去战斗力,那场战争的结果就是1905年的革命。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帝国就没有其它的打算,例如与英吉利人进行私底下的交易,要知道这是帝国主义分子们的本质所决定的。”

说到那场交趾战争,它让我陷入了悲伤的心境,我的哥哥就是在那场战争中阵亡的,这促使我痛恨那些发动战争的人,并开始寻求信仰。

瓦洛佳来到我身后,双手轻轻地搭了在我的肩膀上,“瓦莉娅我知道那场战争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这几年来你成熟得很快,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学徒式的小姑娘了。现在你看问题比以前深入得多,对劳动人民的感情也不再是流露于表面,开始变得更坚韧勇敢了,想想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还远比不上你。”他说话的语气透着真切,使我内心涌起了一股暖流,说实在的我现在已经把这个大我5岁的小伙子当作自己的哥哥看待了。

“瓦莉娅姐姐,不好了!”门外传来叶尼亚的喊叫声,打断了我们两个人的对话。

我跑去开门,看见叶尼亚站在风雪中哭泣,他脸上的泪水已经冻结了,寒冷的空气侵袭着他的呼吸道,加上情绪激动使他吃力地喘着气,说不出半句话来。

“怎么了叶尼亚?你别急,进屋慢慢说。”我搀着叶尼亚被冻僵的手,把他领进了屋。

“柳达……柳达她死了,我们失去了小柳达……”男孩靠在我的怀中,泣不成声地说出了噩耗。

小柳达,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她对任何人来说都十分乖巧,我想她的存在从来没有仿碍过任何人,可贫穷却无情地夺走了她的生命……这一刻我感觉到心脏被冰冷的钢铁重重地锤击着,一个鲜活的生命被摧残,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是为什么瓦莉娅姐姐?我们每天都向上帝祷告,而他却这样对待我们?”叶尼亚停止了抽泣,语气中带着他这个年龄所不应该有的怨恨质问道。

我帮叶尼亚擦去泪水,轻轻地对他说:“因为那不是我们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