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招魂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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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保安司徒庙

刘佑堂不是一个显眼的人,中等个头,瘦削的脸庞,与他三十多岁的年龄相比显得更老气些。他的言谈举止看不出什么江湖气,不明底细的人见到他,以为就是上海哪家工厂的一个普通职工。

实际上和死去的艮宗巡山一样,刘佑堂的父辈也是坤元会的,离宗护法严守规矩,不会将艮宗交给一个和坤元会渊源不深的人。

“小姑娘到了王谢路一个人家里。”刘佑堂在街边公用电话亭和离宗护法通话。

“我们查了一下,这家人不简单,姓吴,是一个退休官员……”

电话那头的离宗护法有些诧异,小姑娘怎么和退休官员扯上关系了,难道他们的龙凤符与此人有关?他放下电话,动身赶过去。

王谢路在上海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从淮海路拐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街边成排的法国梧桐,一眼都望不到边。两旁都是欧式的小洋楼,全是解放前的法租界留下来的建筑。

离宗护法远远地望着吴伯家的小洋楼,蹙紧了眉头。

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国的房地产政策还没有开放,城市里实行的是住房分配制度。一家人能住在独幢的小洋楼里,不是中央、军队的高官,就是地方的政要。这位吴姓人家,来头一定也不小,杨门的小姑娘进了他家,想查清楚,难度很大。离宗护法一时没了主意,旁边的刘佑堂心里虽急,却不敢打扰他。

从离宗护法对杨门的了解程度上推测,政府的高级官员,不太可能是杨门的人。是上清派的?也不可能。政府高官都是信仰共产主义,怎么会是一个道教门派的呢!陈文毅口中送他们龙凤符的退休老人,应该就是这家人。可是他为什么要送龙凤符这么重要的东西,难道他也不知道龙凤符的真正用途?这点解释不通,因为艮宗巡山正是死于上清派的五雷掌,上清派应该知道陈文毅和小姑娘手中有龙凤符。

可是陈文毅并不是道门中人,小姑娘也只是杨门的一个小徒,仅仅是一次送货上门,这个退休官员为什么送他们龙凤符呢?离宗护法越想越觉不可思义,难道我们判断有误,送龙凤符的另有其人?可现在小姑娘已被他放走,陈文毅又被唐小姐截走,一时间也无法再确认!离宗护法暗自摇头,自己对这两个小辈太大意了。

刘佑堂还在一边等着指示,离宗护法看了他一眼,说:“监视的人都安排了吗?”

“房子出来的各个路口都有艮宗的人盯着,小姑娘进去后还没有出来过。”

离宗护法说:“每个路口派两个人,不要待在一起,要分开盯着,被发现了一个还有另一个看着。小姑娘出来后,不要惊动她,继续跟住。告诉兄弟们,不要惊动这家人,我不想和公安局打交道。”

交待完后,离宗护法离开刘佑堂,走进街边的一个公用电话亭里打电话,就在离宗护法放下电话的一霎那,从电话亭玻璃的反光中,他瞥见了一个奇怪的人影。一个头戴斗笠身穿深蓝色布衣的男子,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行道树下。

离宗护法一怔,忙回头看,却什么也没看到。就这么一下子就不见了,速度真快,还是看花了眼?他有些讶异地离开电话亭,快步朝前走去。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淮海路是上海最美的一条大街,既有大都市的繁华,又有自上海开埠以来流传下来的异域风情。不过这些景致对离宗护法来说,早已熟悉得视而不见了。他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对司机说:“去南京东路的保安司徒庙。”

出租车司机一愣:“南京东路有这座庙吗?”

离宗护法说:“就是南京东路的红庙,我告诉你怎样走。”

出租车在离宗护法的指路下,从南京东路拐进石潭弄,在一座紫红色外墙的古建筑前停下。

离宗护法在出租车诧异的眼光中下了车,因为路旁的这座庙宇,门面实在是破败不堪了,大门横梁上的石条,似乎随时都要塌下来一般。不过,出租车司机要是知道这座庙的历史,他会更加惊讶。在1940年代后期,上海闻人杜月笙,曾任这座庙的庙董事会董事长!

庙门关着,离宗护法用力拍了几下门,许久,里面才传出一个暗哑苍老的声音:“不要敲了,庙里早就不开放了!”

“我不是来上香的,我是来找一个人。”离宗护法大声说。

“这里面没人,都是快死的老头子!”门里声音不耐烦。

离宗护法说:“不知你是哪位香伙,得罪了,麻烦你通报张道长,坤元会离宗求见。”

门里一怔,答道:“我听不清,你还是回去吧。”

离宗护法大声说:“当年我坤元会也是红庙董事会成员,香伙不会不知道吧。”

一阵沉默后,破旧沉重的庙门突然开了一条缝,门后露出一张苍老的脸。离宗护法回头望了望身后,然后侧身进了庙门。

眼前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佝偻老头,瘦弱得似乎都快站不住了。离宗护法向他抱了个拳:“老人家贵姓呀?”

老人仍旧面无表情:“我们做香伙的要姓做什么,你跟我来吧。”

离宗护法微微一笑,跟在他身后往里走。这座庙,他还是在少年时随父亲来过,当年是上海香火最盛的地方之一,盖过了大多数的庙、观,如今不但了无生气,建筑也濒于坍塌,令他心中伤感由然而生。

庙里正殿原供的是观音大士,文革时塑像被红卫兵打碎了,如今用一块破布盖在残损的泥像上。偏殿的城隍土地神像也没有逃过劫难,只留下空空的像基。倒是东殿的二十八星宿被破坏的较少,走廊上的壁画基本还存留着。虽然放眼之处皆破败不堪,但却打扫得干净整齐,说明住在庙里的人仍在尽心管理着。离宗护法正想着,身后传来那位老人的声音:

“这位同志,张道长有请。”

在稍懂一些宗教知识的人眼里,保安司徒庙是一座奇怪的地方。

从名称上看,无论是俗称的“红庙”还是正名“保安司徒庙”,这里都应该是一座佛教庙宇,可是主持这座庙的却是道士和一些做事的香伙?

再从庙里供奉的诸神来看,正殿是观音,两厢是城隍土地,东殿是二十八星宿,还有关公、太上老君、各路财神,又佛又道,令外人摸不着头脑。

历史上保安司徒庙确实是一座佛教寺院,始建于明朝万历年间,清康熙年间,庙产被住持卖给了正一派道士,改为了道观。由于地处英租界的商业中心地带,正一派道士为了香火旺盛,不但保留了原有的观音菩萨,还添建了道教的城隍土地、星宿、财神等,只要民众有求,进了保安司徒庙,都有神让你拜。

到了民国,由于保安司徒庙香火旺盛,财源广进,遂成了上海滩执道门之首的地方,主持道观的历代正一派观主,在道门中享有很高的威望,许多道门中的纠纷,都由他出面予以排解,后世由全真派主持的道教协会,虽有其名,可是比起当年的保安司徒庙的观主,差得就太多了。

离宗护法心中有些忐忑,他无法想像将要见到的红庙的张道长会是什么模样。

红庙是三楹两进的结构,第二进在文革中成了一家街道小厂的车间,如今工厂已停工,但仍旧上着锁。西殿外的几间小屋是方丈和香伙的住地。离宗护法注意到,前面带路的佝偻老人,似乎是庙中仅剩的香伙,至于还未见到的那位正一派的方丈,不知道落魄成什么样,他不由怀疑起自己登门而来的必要性了。

出了西殿,明亮的光线令离宗护法压抑的感觉释缓了许多,他看见一位身穿道袍的老人站在小屋外,正微笑地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