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大会的主会场,设在白云观后殿前的一大片空地上。
一大清早,白云观的道士们就聚集于此,开始搭建坛场。
坛场是道教举行大型斋醮活动的中心,道教大会先从举行斋醮科仪开始。白云观搭建的是典型的黄箓斋坛,共高2米左右,底层面积约10多平方米。第一层是外坛,第二层是中坛,第三层是内坛,全用木板和木棒搭建,每层的周围,插有木棍制成的纂,系上绳子做成围栏,并在内坛上插上三十二幡。
坛场搭好,几位手脚灵快的道士便摆上长方形的供桌,将帝钟、圭简、如意、法剑、令牌、香炉等斋醮时要用的法器放在供桌上。这时,许多参加大会的各方宾客已聚集到坛场前,白云观的方丈徐道长身着道袍,走到供桌前,与其他地位高的道士开始诵经拜忏。
一番念诵经典,礼拜神仙,向神忏悔的活动后,便由白云观的高功登上内坛,踏罡步斗,掐诀念咒,开始请神驱鬼。
这场斋醮科仪足足进行了2小时,才告结束。期间不但有参会的宾客,还有许多慕名前来的上海当地的道教信徒,都聚集在坛场下观礼。白云观是文革后首次举行这样大规模的斋醮科仪,令在场的道教信徒们看得大开眼界,被这种宗教气氛深深打动。
斋醮举行完毕,道教大会的会场移师后殿西进的玉皇阁,一层大厅里早已摆好了主席台及与会人士入座的桌椅。
会议先由白云观方丈徐至纯道长致欢迎辞,然后由上海市宗教局领导讲话,再由白云观的监院道长宣布大会议程。
上午的会议时间就在一团和气中很快就过去了。中午白云观在斋堂招待参会的宾客们用斋。
白云观是全真派的宫观,奉行素食,不沾荤腥和饮酒。因到场的有众多外观的道长和许多未出家的道门中人,因此白云观并未执行严格的过斋堂的礼仪,而是请宾客上座后,即开始集体用斋。
斋堂里的气氛与会场的拘谨相比随意多了,很快聊天的话语声就响成了一片。一些相熟的道士坐在一桌叙旧,新认识的则天南海北地聊些趣闻。
徐道长原本食量就不大,大庭广众之下,更要谨守道家少食的理念,吃完一碗斋饭就不再吃了,而是微笑地陪众人坐着。白云观的知客陈道长劝徐道长先去休息,他摆了摆手,地主之谊,岂可不尽。
然而,斋堂里的许多来宾却不太领白云观的情,他们谈论的焦点,很快就转到了互相打听招魂幡的事上。有几桌人不知为何争执起来,话语声越来越大,听得徐道长不由得得皱起眉头。
突然,斋堂里喧哗声一下子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斋堂大门。只见三个男子走进斋堂,领头的正是坤元会的离宗护法。
寂静只持续了一下会时间,斋堂里立刻又嘈杂声四起。众矢之敌的坤元会居然在此刻现身,怎么不引起众人的热议呢。
徐道长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见离宗护法快步上前,对他抱拳做了个揖,口中说道:“恭喜徐道长开成道教盛会,坤元会来迟了。”
徐道长还礼说:“坤元会的离宗护法到了呀,有失远迎,不嫌弃的话,请用些白云观的斋饭。”
“多谢徐道长,我们已经吃过午饭了。坤元会匆匆赶来,是想借宝观的地方,向在座的道门中人澄清一件事。”
顿时,斋堂里一下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离宗护法身上。
“最近道门中传言,说我坤元会抢了上海杨门手中的招魂幡,我以我的人格保证,这绝对是一个误会。今天我特意请来了当初坤元会和杨门冲突的当事人,来给大家讲一讲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斋堂里顿时又嘈杂声四起,陈文毅愣在当中,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徐道长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离开饭桌,走到陈文毅身边,大声说道:“各位道友静一静,坤元会所提之事,虽然不是大会的议程,但现在是用斋时间,而且道教大会本来就是大家互通信息,结交朋友的地方,不妨给这位小师兄说几句话。”
主人开口,在场的人多少要给些面子,场面又静了下来。陈文毅却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刘佑堂忙捅了他一下,要他赶紧说。
“各位领导、同志,我是一个和道门无关的人……”陈文毅有些慌不择口,一口气把他在苏州河边的棚户区的经过说了出来。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讲完了。”陈文毅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徐道长诧异道:“你不是坤元会的人?”
陈文毅答道:“我不是呀。”
这时,斋堂里有声音叫道:“杨门的人呢,不能光听坤元会的一面之词!”
陈文毅急了:“我是第三者,我说的话都是客观的!”
斋堂里重又议论声四起,陈文毅悄悄看了一眼边上的离宗护法,他脸上有些无措的表情,显然没有预想到目前这个结果。
这时徐道长提起中气大声说道:“各位静一静,听贫道说几句。坤元会和杨门之间的冲突,已经在道教协会的调解下,圆满解决了,杨门的人都平安回家了。今天坤元会又亲临会场,讲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件事情大家就不要纠缠下去了,我们道教的各道门要互相团结。”
话音未落,突然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在斋堂的一角响起:
“谁说杨门和坤元会的纠纷了结了!我杨门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声音传出的那个角落,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夹克衫的男子,坐在饭桌旁,冷冷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离宗护法心中一紧,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
徐道长则满怀困惑,杨门的人不是早就躲起来了吗,怎么这里又冒出一个?
“这位道友,你是杨门的人吗?”徐道长恼怒他横插一杠,大声问道。
只见黑衣男子站起身,不慌不忙地说:“杨门在上海,让坤元会欺负得连立足之地都没有,还会有人想冒充杨门的人吗!”
徐道长被他一句话就问倒了,面子上下不来台。一旁的知客陈道长说道:“各位今天来到白云观,都是白云观的客人,请大家自重,不要伤了和气!”
可是陈道长这句暗含威慑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斋堂中立刻有人问道:
“杨门的招魂幡是不是被坤元会抢走了……”
离宗护法脸色骤变,正要说话,只听得那黑衣人尖声说道:“请问徐道长,全真派主持道教协会,是否应该秉承公道?”
徐道长接话道:“这个自然。”
“那么,坤元会抓我门人,抢我宝物,徐道长该给个什么说法!”黑衣人尖声道。
斋堂里立刻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都看着徐道长。离宗护法此刻再也忍不住,大声喝道:“你不是杨门的人,不要在这里造谣生事!”
徐道长面对眼前的乱相,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不等他有所反应,只见离宗护法已一个健步,窜过人群,冲到黑衣人面前。
刘佑堂也急忙跟上,一左一右,把黑衣人夹在中间。
离宗护法低声喝道:“把你的五雷掌使出来吧!”
斋堂里的众人被眼前的变故惊得不知所措,尤其是站在原地没动的陈文毅,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他丝毫没有觉察到,一个巨大的危险,正在向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