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招魂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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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前世今生

南京夫子庙一向是个热闹所在,三教九流莫不在此聚集求财。

中年卦师沈宗也在此摆摊设卦,他家世居南京,卦法乃是家传。前清时沈家还是官宦人家,占卜测卦只是为官之余,作消遣之用。岂料清亡后家道中落,他只得沦落夫子庙设摊谋生。

这晚沈家热闹非凡,只因沈宗联合几位卦师,拆了夫子庙名声最旺的走阴差神婆王秋妹的生意,大伙都到他家喝酒庆贺。

未待卦师们散去,沈宗就已喝得酩酊大醉。他的妻子将客人送走后,便将沈宗搬到床上,任他酣睡,自己则陪着幼儿在偏房休息。

沈宗的家,是祖上传下的大宅子,因经济拮据,除了在用的几间房外,其余地方年久失修,破败不堪。沈宗原想将多余的房屋招租,赚些钱贴补家用,却因为时逢民国乱世,竟然租不出去。

南京的宅院,多在天井处堆砌太湖石做成假山,用假门设曲廊,营造风水。因此从大门进入后,并不能一眼望见宅内的情形。

夜深人静后,独自躺在床上的沈宗突然酒醒了。他只觉得脸上湿漉漉的,好像有只猫在用舌头舔他的脸。他想睁开眼,却眼皮沉重,难以睁开,便伸手拨了一下,侧身继续酣睡。可是没过多久,又觉那猫仍来舔他,冰凉的涎水流得他满脸皆是。他张嘴叫道:“去,不要吵我!”

没想到那只猫不依不饶,继续舔他,猫舌上还有倒刺,舔得他脸上麻痒,还隐隐有一丝疼痛。沈宗恼怒,奋力睁开眼睛。

这一睁眼不要紧,只听沈宗发出一声暗哑的惨叫,眼前舔他的哪里是只猫,分明是头戴白帽,两眼无珠,面似骷髅的白无常,一只腥红的长舌从口洞中吊出,冰凉的涎水不住地滴在他脸上。

沈宗吓得从床上滚落下地,想大声叫喊,喉咙中却像堵着东西,丝毫发不出声来。他吓得大汗淋漓,浑身不住颤栗,回头朝床上看去,那白无常却不见了踪影。

沈宗惊魂未定,从地上爬起来,四处望去,房内确实不见白无常。他心中纳闷,难道刚才是在做梦?他扯下床上被盖,擦拭头上的冷汗,喘息间人完全清醒了。他摸黑坐到墙边的几凳上,喝了一口桌上的剩茶,正待放下杯子,却听到房里响起一阵幽幽的声音:我乃阴差,你身在阳间,岂能见着我……

一声脆响,沈宗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惊恐间,沈宗忙去摸桌上的洋火,要点亮油灯。可是未等他擦亮洋火,房间的四角忽然亮起惨白的萤光,举目望去,果然不见有任何人影。

沈宗定了定神,心想这世间的鬼神,多是为人所扮,不可自乱阵脚。他厉声喝道:“何人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果然四角的萤光,被他声气所制,扑闪了几下,竟然灭了。他忙擦亮洋火,点着油灯。再举灯四望,房内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异物。他放下油灯,坐在凳上喘着粗气。可还未等他缓过气来,又有一声幽幽传来:宗儿……这些年来,你可安好……

这声音,不是沈宗故去的先父,还能是谁!沈宗惊恐地循声望去,蓦然望见先父一袭皂衣,立在前方。沈宗用力眨了一下双眼,再睁开望去,眼前分明是先父的身影,依然立在那儿。他下意识地扑上前去,要抱住先父,不料双手搂着却是一团空,哪有先父的身子。

只听先父却在沈宗身后说道:你我阴阳相隔,看得见,却摸不着。

沈宗惊恐地瘫倒在地上,只见先父的身影又飘到眼前,颤颤巍巍地说:宗儿,我今天来,是见你最后一面,因为你坏了走阴差的事,你的魂灵无人引到阴间,今后只能飘荡在阳间做个孤魂野鬼,我们永世不能再见了……

第二天一早,沈宗的妻子打开房门,高声问:“酒醒了吧,起床吃饭了。”

话音未落,妻子却看见沈宗没在床上,而是横躺在地上。她生气地说:“怎么醉成这样,快起来!”

可是沈宗却没有一丝反应,两眼圆睁,直愣愣地朝上看着。妻子吓了一跳,忙上前摸他的头,体温正常,心跳也没事。她用力地摇了摇他:“快醒醒,地上脏!”

然而沈宗就像一个木偶一样,任她怎么叫,就是没反应。妻子终于明白,丈夫出事了!

她急忙去夫子庙找那些卦师,众人到家里一看,都噤若寒蝉,沈宗是丢了魂了。他们哪里敢向她明说,是因为他们招惹了夫子庙走阴差的,才惹出的祸事。

几个卦师慌忙离开沈家,沈宗的遭遇令他们不寒而栗,深恐下一个出事的就轮到自己。有人提议赶紧跑路吧,可是现在兵荒马乱的,到哪里去找一个像夫子庙这么容易谋生的地方?

商议了半天,众人决定结成一个帮会,来对抗夫子庙走阴差的。这个帮会名字就叫:坤元会。

可怜的是沈宗的妻儿,蒙在鼓里不知道沈宗遭了什么罪。儿子还仅一岁半,妻子守着木偶一样的丈夫,终日以泪洗面。而坤元会的卦师们视沈宗为不祥之物,竟躲得远远的。无奈之下,妻子典了沈家老宅,用这些钱艰难渡日。

日子渐渐过去,妻子终于知道,沈宗是因为夫子庙的卦师们和走阴差的争生意,被人撺掇招惹了走阴差,才惹下的祸根。她看着床上的木偶人沈宗,对尚在咿呀学语的儿子唠叨:他们害了你爸爸,就扔下他不管了,没有天理呀,你长大了,要向他们讨个公道回来……

夫子庙并不因为江湖上的争斗,而减了热闹。庙前的老榕树下,走阴差声名最旺的神婆王秋妹,却因为坤元会卦师们的袭扰,生意一落千丈。

但是其他走阴差的生意却不受影响,反而因一个江湖传言,更加门庭若市。

这个传言就是,卦师沈宗因为招惹了阴差,被招了魂,永世不得超生!

坤元会的众卦师也因这个传言,在夫子庙长期抬不起头来。转机出现在1927年的春季,直系军阀孙传芳在国民革命军北伐的重压下,被迫将南京的地盘让与奉系军阀张宗昌驻防,张宗昌的司令部有一柳姓参谋长,与坤元会的一位卦师是同门师兄弟。

柳参谋长初到南京,想培植一些个人势力,便派兵驱逐了夫子庙的走阴差众徒,借此将坤元会收归门下。坤元会借势迅速发展成南京最大的道门,夫子庙做走阴差生意的神婆、神汉仓皇逃命中,也结成一个道门,以走阴差拜的仙姑杨姥姥为号,称作杨门。

岂料坤元会风光没有多久,张宗昌的部队就被北伐军赶出了南京。失去了军队的支持,坤元会与杨门一边倒的力量对比,顿时消失殆尽,只是这时候,由于组织的扩大,两个道门的争斗,早已超出了夫子庙的地盘,扩展到了整个南京。

日本侵华战争暴发后,南京被日寇占领,地方势力人物纷纷外逃,坤元会和杨门的骨干也迁往上海避难,不料竟都在上海滩生根,成为上海滩极具势力的道门组织,在南京的一脉,反而渐渐式微了。

光阴冉冉,世事更迭,如今在浦东郊外的一个镇子上,坤元会的实际掌门人,离宗护法葛经海,正满脸惊喜地打量着突然冒出来的陈文毅,一个既非坤元会弟子,也非杨门中人,甚至在不久前,连道门都沾不到边的年青人。

“你失踪后,我们多方打听,只是那个唐小姐在上海滩没有任何瓜葛,找不到一个线索。后来坤元会的形势危险,我们不方便再露面,只好暂时放弃找你。我在向东宾馆的房间留下地址,没想到你还真找上门来了!”葛经海带着歉意地说。

陈文毅关切地问:“坤元会又遇到了什么危险?”

葛经海脸色一下变得凝重起来:“那天我们去道教大会之后,我布置监视白云观各路口的老西门盘口,就被人端了。其它没有转移的坤宗盘口,也随后被端了,坤元会苦心经营的地盘都丢了。”

“是什么人干的?”

“跑出来的弟兄说,除了端老西门的,找上其他盘口的人,都在找招魂幡。我估计是不同的人干的,杨门、上清派还有别的道门都有可能。以坤元会在上海滩的实力,个别的一、二个道门,想把坤元会全端了,没有那个可能!”

陈文毅急忙说道:“可能不是杨门干的!”

“上海滩的杨门没有和坤元会对抗的能力,但是有消息说,杨门从南京的祖庭搬来了高手,那天在道教大会上,就有一个黑衣人自称是杨门的,但是他当众说坤元会抢了杨门的宝物,明显是栽赃了!还有你和小茵戴的龙凤符,是上清派的必杀信物,杀坤元会的人,上清派的疑点很大。最让我猜不透的,是有一个幕后的人,他造出了坤元会抢得杨门的招魂幡的谣言,让想要招魂幡的各道门都与坤元会为敌!”

陈文毅一下无法明白这么多信息,但有一件事,他要先向葛经海讲清楚。

“杨门的五婶要我告诉你,他们是被迫离开上海,躲起来了……”

陈文毅把他逃离教堂,在簸箕山上巧遇五婶经过说了。葛经海听了一脸诧异:“这么看来,上海的杨门,和那天出现在白云观的杨门没有关系?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陈文毅说:“我在回上海的路上,莫名其妙被人追杀,我怀疑跟你所说的,在幕后让坤元会变成众道门之敌的人有关?”

葛经海眉毛一竖,急忙问陈文毅是怎么回事。

“有人不想让我知道上海杨门和杀坤元会无关,看来是怕我把那些疑点排除,追查到幕后的真凶?”葛经海沉吟道。

陈文毅迟疑了一下说:“还有一件事,我以前没有告诉你,我遇到过一个上清派的高手。”

葛经海仿佛不认识似地看着陈文毅,这个小子竟然有这么多的奇遇。

“那个刘守笃道士,并不知道龙凤符的事,可能杀坤元会的事情,上清派不一定有参与?”陈文毅说。

葛经海陷入沉思当中,陈文毅带来的信息,需要他仔细消化。过了好一会儿,他眼光一亮,大声说道:“我们先去查追杀你的那个幕后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