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费囊·弗勒莱
法国阿波里奈尔
给我开了这扇我一边哭一边敲的门吧
生活是变易不定像欧里泊一样
那时你望着一带的云降下来
和孤苦的邮船一起向未来的热狂而去
而这一切的怅恨这一切的懊悔
你记得吗
波浪弯弓似的如海面的花
一个夜那就是海
而那些江河流注到那里去
我记得我还记得
有一晚我落了一家悲哀的客栈
在卢森堡旁边
在客厅底里一个基督飞着
一个人有一只白鼬
另一个人有一只刺猬
人们玩着纸牌
而你却忘记了我
你记得那些驿站的长长的孤儿院吗
我们穿过了那些整个白天转着
而夜里吐出白昼的太阳的城市
哦水手们哦阴暗的妇女们而你们我的同伴们
记得这些吧
两个从来也没有分离过的水手
两个从来也没有谈话过的水手
年少的那个在死时侧倒在一边
哦你们亲爱的同伴们
车站的电铃收获农妇的歌
一个屠户的橇车无名街路的联队
桥梁的马队酒精的苍青的夜
我见过的那些城市像狂女一样地生活着
你记得那些近郊和风景的哀诉的牧群吗
柏树在月下投射它们的影子
在那残夏的夜间我谛听着
一只憔悴而永远兴奋的鸟儿
和一条宽阔而阴暗的河底永恒的声音
但是当一切的凝视一切眼睛的一切的凝视
垂死地向河口滚过去的时候
河岸是荒凉牧场静寂
而对岸的山是很明朗
那时没有声息一点也看不出任何活的东西
靠着山飘过了轻快的阴影
显着侧面或突然转过它们苍茫的脸
把它们的矛底阴影执在前面
那些贴着垂直的山的阴影
扩大起来或有时突然伏下去
而这些生胡须的阴影像人一样地哭着
一面在明朗的山上一步步地滑着
这些旧照片上你认得出谁
你记得有一只蜜蜂坠在火里的那一天吗
你记得吗那时是夏末
两个永远没有分离过的水手
年长的那个颈上垂着铁链
年少的那个把他的金发编成辫子
给我开了这扇我一边哭一边敲的门吧
生活是变易不定像欧里泊一样
(载《香港艺文》一九四五年六月二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