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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你喜欢我

锦段低眉跪在暖阁里,五福捧寿的云纹地锦没能让她感觉到舒适,浑身冰凉凉的,连膝盖都感觉硌得生疼。

是的,她是卑贱之人。纵使李代桃僵,纵使顶了锦家大小姐的身份,也改变不了她骨子里的卑微。如同棋子一般,命运从来不由她自己做主,从来是她守旁人的规矩,而不是旁人守她的。

如同郑太后所言,如今的她,没有任何资格请求郑太后帮她,她也……守护不了她的妹妹。

“以后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再来求我,因为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虽说太子尚无良娣,但我也未曾许诺给你不是吗?往后是做人上之人,还是做人下之人,全在你自己的选择。你要……好自为之。”

锦段张了张嘴,郑太后却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你想说锦家是吗?孩子,看来你对朝堂,对皇宫,还很是不了解啊。虽说后宫格局直接影响着朝堂,锦家却不在此列。你虽顶着锦家的名头,在宫中却代表不了锦家。我有权力让你做良娣,做女官,做宫女,甚至要你的命,但这都影响不了锦家丝毫,锦家也帮不了你丝毫。”

锦段脱口而出:“为什么?”

郑太后轻笑,“为什么?这要你自己去弄明白。等你懂得了为什么的时候,你也就懂得我今日所做的一切了。”

锦段不理解,仍旧想问为什么,但郑太后已经靠在了软枕上,摆出了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

殿外宫女突然来禀:“太子妃在殿外求见太后娘娘。”

郑太后睁开眼睛,露出微笑,道:“叫她进来吧。”又转向跪在地上的锦段,“你起来吧,太子妃身子不好,轻易是不出流华殿的,今日来是为了你的事情。”

锦段默默起身,立在了郑太后榻旁。

郑太后已经实现了她的承诺,帮她将夜茗带入了宫中,而她许给郑太后的承诺,也到了该兑现的时候了。

太子妃林氏安澜极为瘦弱。她身着古烟纹碧霞罗衣、翡翠烟罗绮云裙,头绾双刀髻,两鬓簪鎏金点红宝石梅花珠花,斜插玫瑰晶并蒂莲海棠的修翅玉鸾步摇。巴掌大的脸上嵌着一双大而漆黑的眼睛,只是那肤色,却白里隐隐泛着青,但别有一种弱不禁风的美感。

“孙媳拜见太后娘娘。”柔柔弱弱的声音,带了些中气不足的味道。

郑太后笑着免了她的跪拜,又着素红给她看了座。

“太后娘娘心疼孙媳,虽免了孙媳晨昏定省,但孙媳这几个月来一直记挂太后娘娘,有心日日前来请安,但又唯恐过了病气……那孙媳就真万死莫赎了!”一双含烟目静静垂泪,林安澜柔弱的声音里带着哀婉,听得人心生怜惜。

郑太后忙安慰她道:“我是知道的,我是知道的!这不怪你。你就安心养病吧,只要将病养好了,便是你最大的孝心了,比日日来给我请安都能使我高兴!”

林安澜破涕为笑,又与郑太后闲话了两句,眼睛便落到了锦段的身上。

“太后娘娘,这便是锦段妹妹吧?我们姐妹倒是有些年未曾见过了。”

郑太后笑道:“你虽长了她两岁,小时候倒也是常一同在我膝下玩闹的。”说着转向锦段,“还不向太子妃见礼。”

锦段忙上前两步,向林安澜见礼,心里却不停地思索着:自己十四岁,而十年前,天朝初立。郑太后曾不止一次地在她面前提起过,她是如何看着锦家的孩子、贺家的孩子和林家的孩子长大的,当年这些孩子又是如何在她膝下承欢的。

被她顶替了身份的锦段、太子侍读程洛山和眼前的太子妃林安澜,与这皇家究竟有着怎样错综复杂的关系?还有郑太后对她说的话:虽然后宫格局直接影响朝堂,但她在后宫的沉浮却影响不了锦家分毫!郑太后,她究竟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林安澜忙扶了一旁宫女的手,勉强弯下腰,虚扶起锦段,拉着她的手,亲热地道:“你是侍奉太后娘娘的,咱们小时候又是交好的,以后便是姐妹了,不需这样多礼。”

姐妹……看来这位太子妃是来接她去东宫的。

显然,林安澜的回答让郑太后极是满意,她笑呵呵地道:“既是姐妹,就是要这样相处才好!”又转向锦段,“太子妃的身子不好,日后你到了东宫,便要好好侍奉太子、太子妃才是,切切不可恃宠而生骄。”

锦段躬身称是。知道一切已成定局,郑太后是不可能再帮她的了,若想要将来自己过得好,妹妹过得好,便唯有不顾一切地坐上太子良娣这个位子。

再抬眼看眼前这个自称幼时与她交好的太子妃,虽满面病容,却堆满了盈盈的笑意。只是那双含烟水眸里笑容未曾抵达的地方,含着惊惶与复杂,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林安澜离开时,已与郑太后说好,明日便着内侍来接锦段入东宫,虽非待以太子良娣之礼,但却也不敢让人等闲视之。

锦段一个人默默地走到荷花池旁,倚坐在白玉石栏杆上,看着满池的清雅端丽,想到了温柔的太子、胆小的妹妹。

“又不开心了吗?”让人听着全身都感觉舒适异常的声音出现在她身后。

似乎只要她来到荷花池,只要她不开心,便总能遇到温柔的他。

她回过头,抿嘴笑道:“明天便要去东宫侍奉殿下了呢。”

成郢坐在她身旁,带着抚慰的味道,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温柔又带着悲悯地问她:“因为要去东宫,所以你不开心吗?”

锦段想了想,摇头,“不是。”

“还是……你不喜欢我?”成郢笑着猜测。

锦段看着他慈悲如菩萨一般微笑的样子,细细抿着唇角,眼神明亮,认真地道:“没有人会不喜欢殿下。”

成郢也随着她认真地点头,“我也认为没有人会不喜欢我。”

锦段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但是,”成郢又道,“既然喜欢我,就不要做出这愁眉苦脸的样子,否则,我会很伤心的。”

锦段沉默了一下,问他:“太子殿下对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吗?”

成郢微挑眉梢,似是不懂她的意思。

锦段润了润嘴唇,重复道:“殿下对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