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少年心理师(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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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非人之乱

莫晓乙回到第一医院的时候,于小渡身上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完毕,吊着点滴,这会儿睡得正香。

周觉坐在床前,俊脸板得紧紧的,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那种倒霉样子,顿时让莫晓乙的心情愉悦起来:“嗨,还好吧?”

周觉白了他一眼:“好个鬼!这家伙只清醒了几分钟还叫着嚷着:扁扁爱你,签名什么的,我就不明白了,这世上的脑残怎么这么多!”

莫晓乙若有所思:“看样子小渡对那个付扁扁还真不是一般的崇拜!”目光无意中掠过枕侧才发现那里还躺着一本书,周觉好像与那本书有仇似的,恶狠狠地指着它解释:“这就是那个付扁扁写的破书,于小渡昏迷时都不忘攥着它,宝贝成那样,至于吗?”

周觉只对知识类专业型书籍感兴趣,对于那些什么言情幻想小说向来不屑一顾,总觉得那些都是闲人们编出来娱乐大众的,没有任何观赏价值莫晓乙也不跟他辩解,反而饶有兴趣地拿起了书,纯黑色的封面上只有一对灰色翅膀,和蝙蝠有些相似,没有羽毛,薄薄地折成几层,弧度却更加优美,伸展的时候也更加流畅,焕发出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书名只有两个字——非人。

这个名字立刻吸引了莫晓乙,他静静地坐下来,认真翻看着这本书。

虽然早有预料,但书中的设定依然让莫晓乙有些意外,因为这书的主角并非人类,不,确切地说,不是完全的人类。

虽然也听说过一些以什么半妖狼人为主角的幻想小说,但总以为那些都属于神话范畴,虚无缥缈,与现实之间遥不可及。这本书却完全改变了莫晓乙的看法,因为不但书中的背景属于现代都市,人和事的叙述也极为平实自然,尤其第一人称的运用更是大大增加了读者的代入感。虽说故事情节完全超出了人们的想象,但细节方面的描述几乎无懈可击,一切就像发生在眼前一般,栩栩如生,历历在目。

故事开始的时候,是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岛上环境优美,空气清新,生活设施完备,所以主角从一出生就过着一种悠然世外却又极为现代化的生活。

每天早晨六点准时起床,吃完早餐便和其他孩子一同玩耍,玩累了正好享受一顿丰富的午餐,午睡之后继续玩,花园草地到处跑,晚上会看一些关于动物的电视节目,生活悠闲舒适得不可思议。

三岁以后开始各种课程的学习,有专门的教师担任不同科目的教学,学习任务也极为轻松,岛上的孩子甚至把考试当作一种难得的游戏,每天都过得无忧无虑,简直就是神仙的生活,可是一些生活细节的记叙却让人觉得异常诡异……

“给我们上课的老师还有周围来来去去的阿姨叔叔,身上都裹着一层软软的东西,各种颜色都有,我问过他们,才知道那个叫衣服。我也很想穿上试试,却被照顾我的阿姨拒绝了。她告诉我,那种东西会束缚身体的活动,非常不方便,我还小,不需要那些多余的累赘,我只要继续挂着那些金属片就好了。对了,我从记事的时候身上就挂满了金属片,有圆形的,方形的,三角的,有的紧贴身体,有的挂在一边,走路的时候偶尔还会碰到一起,叮叮乱响,好像奏乐似的,为了再听一遍,我会故意让他们撞在一起。睡觉的时候还会连上线,床头的仪器上会显示出各种数据和不断起伏的波状线段,特别有趣,我常常盯着它们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阿姨们对我可照顾了,无论做什么都跟在身旁,就连大小便的时候都有人在旁边看着,然后会把我的排泄物送进一个固定的房间内,说是要做详细的检验。我吃了几个苹果,几个包子,甚至几颗花生都会有人记录在案,我若是打个喷嚏或者咳嗽一声,立刻会惊动好多人,他们把我放在床上,连接上更多的金属片和线,在我的脑袋胸膛肋下不断的摸啊摸,听啊听,痒痒的让我直想笑……”

看到这里的时候,莫晓乙已经感觉到不对,因为主人公在记叙的时候,从来没有提过小岛以外的地方,也就是说他的活动范围其实只限于那个固定岛屿,根本没机会接触外面的世界。偶尔会从叔叔阿姨的嘴里听到一些陌生词汇,例如汽车汉堡股票什么的,这些现代社会通用的名称对于主人公来说却是完全莫名其妙,反而是那些专业性极强的化学物理术语,包括一些高科技仪器仪表的名称,主人公却像闲话家常一样念得滚瓜烂熟。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连衣服都不让穿?每天赤裸着身体跑来跑去,与禽兽何异?那些叔叔阿姨所谓的悉心照顾也是怎么看怎么古怪,就算再细心,也不至于连上厕所都要紧跟其后,还要化验大小便,简直是匪夷所思!这哪里是照顾,根本是看管,而且看管的不是人类,而是类似于小白鼠一般的存在。

“我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动物林,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动物,什么老虎狮子大象斑马麋鹿,在那里我可以玩上一整天,而且那些动物和我一样也不用穿衣服,这让我很舒服。唯一感觉遗憾的是,有一个房间是我禁止入内的,其实不仅是我,岛上的所有孩子都有一个这样的房间,别人可以进去,唯独他不可以。可是越不让进就越是好奇,我常常在那个房间的左右徘徊,眼睛恨不能把门盯出一个洞来,门上标示的那两个字更是闭着眼都能看到——蝙蝠。”

我到处打听蝙蝠,却从来没有一个完整的印象,同龄孩子的描述都不清晰,而且说法不一,就像盲人摸象一样,各说各话,我却越发渴望见到那种名叫蝙蝠的东西。奇怪的是,我所接触的所有东西都没有蝙蝠的痕迹,例如茶杯凳子上的图案,各种动物玩具,甚至晚上观看的电视节目,无论我如何费尽心机地寻找,都找不到一丝一点有关它的东西,这让我既愤怒又疑惑。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产生了一种模糊的意识,自己似乎属于一个特殊群体,这些人的共同特点就是全都没有生活目标,更别说什么存在意义,我们只是按照别人的安排吃饭学习玩耍,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和意志,我们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供那些叔叔阿姨们观察记录,每个动作,每个反应,每次变化,每次成长。

我们之所以赤裸身体,并非是因为衣服累赘,而是因为衣服会遮挡身体的各种反应变化,尤其是我的背部和胁下,更是重点关注的部位,几乎每天都要被阿姨叔叔们抚摸几次,用仪器探测几次,之后他们会显现出各种情绪,或期待,或狂喜,或失望,于是观察他们此刻的表情便成为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虽然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为什么。

就这样日复一日,这种无聊的生活越来越让我觉得不耐,我忍不住反抗,拔掉那些仪器,将它们狠狠地摔在地上,再踏上几脚,虽然发泄的感觉很爽,但这样做的结果是被关进黑屋里,不许吃饭,不许玩耍。同龄的孩子很怕这种惩罚,黑暗会让他们感觉无比恐惧,我对黑暗却从无不适之感,反而觉的比阳光照在身上更加舒服,头脑也更加清醒,甚至会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识,周围的一切并未被黑色完全吞噬,只要我肯用心,它们就会渐渐清晰起来。我很享受这种过程,但是饥饿会让我最终选择妥协,乖乖地重新挂上那些越来越多,也越加精密的仪器,配合各种检测,快的时候三四个小时,慢的时候甚至需要十几个小时,我会强迫自己躺在床上,努力在脑海中想象着各种快乐的事情,以度过这种煎熬时刻,直到我再一次忍耐不住跳起来砸毁仪器,再一次被关进黑屋,这样的循环渐渐成为我生活的全部。

最激烈的一次反抗是因为我下体的那个部位突然有了奇异的反应,我无法描述那种感觉,却清晰地记住了那一刻的每个细节,它慢慢地直立扩大,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充满它一样,我又惊奇又害怕,然后就有一群人围住了我,他们比我还激动,以最快的速度取来更多的仪器,开始从各个角度拍摄测量,甚至有人伸出了手想要抚摸那里……

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莫名的羞耻感突然就涌上心头,我用力推开那只手,捂住那里,拒绝所有碰触,疯狂般地大叫着:“我要衣服!衣服!”

“这件事情震动了整个岛屿,而我也成为叔叔阿姨们最头疼的对象,他们甚至在暗地里叫我狂躁的十七号。”

就像被什么东西狠扎了一下,莫晓乙猛地站起身,十七号?十七!这不是罗西在深度催眠中一直呼唤的数字吗?难道它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数字,而是一个人,一个叫作十七号的人!

正坐在手提电脑前查阅资料的周觉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跟诈尸了似的!”

莫晓乙连忙走到他身前:“我问你,上次给罗西催眠时,我不是根据她的描述画像来吗?那幅画呢?”

周觉想了想:“哦,我扫描之后传给了电子档案室的小孟,让他帮忙留意一下这种长相的人,至于原图,好像被埋在沙堆里了。”

“小孟那边有结果了吗?”

周觉摇头:“只凭一幅画像找人,难度太高了,况且,你不是说那幅画上的人未必是真的?也可能是罗西的意识层混乱的结果!”

莫晓乙苦笑:“我当初确实是那样想的,但现在不是了,你快联络小孟,让他把那幅画像回传到你的电脑上,另外,再把那个付扁扁的资料也顺便传过来,一定要有照片。”

周觉虽然不知道原因,却还是立刻拿起了电话,五分钟后,他们就收到了小孟发过来的资料,望着那幅画像和付扁扁的照片,周觉深深吸了一口气:“真的……很像!”

莫晓乙慢慢地坐回椅子,难怪他会觉得付扁扁眼熟,他果然看到过他,只不过看的是画像,所以没能立刻认出来:“如果这个付扁扁真的是……那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希望这只是我的幻想,也许只是因为罗西也看过这本书,看过付扁扁,并且印象深刻,所以才会在催眠时将自己代入书中,成为其中一个角色,也不是全无可能!”

周觉皱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所谓的幻想到底是什么?”

莫晓乙摇摇头,开始详细浏览所有与付扁扁相关的信息,才发现他竟然不是晨曦国人,而是Y国贵族后裔,从小就接受贵族式教育,请了许多家庭教师,却从没到过学校,因此很少公开露面。直到半年前,才携着一本《非人》进入晨曦之城的媒体视线,并且凭着野性十足的俊帅外表和离奇新颖的轻幻风格引发轰动,被众多青少年追捧,成为新一代高人气偶像派作者。

他的档案资料极为简单,除了出生日期地点之外,其他记录简直少得可怜,这一点倒和莫晓乙极为相似,两人的童年时期几乎等同于空白,莫晓乙是因为母亲的特殊情况,而付扁扁又是因为什么呢?

这个付扁扁,果然不简单!

莫晓乙长长呼了一口气,脑袋里有些乱,却突然想到还未完成的事情,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齐戈的电话,那边立刻传来愉快的问候:“是晓乙吗?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最近好吗?”

“齐老师,谢谢您的关心,我有事想要请教您,可以到您的办公室详谈吗?”

“好呀,你直接来我家吧,我把其他约会推掉,等着你。”

“谢谢老师,我很快就到!”

周觉若有所思:“齐戈似乎对你很不错,听父亲说,想要约他会面的人可以排到太平洋,可是最近他几乎处于半隐居状态,不轻易见外人。”

莫晓乙也很感慨:“齐老师确实对我很好,我却一直给他添麻烦,若非这件案子,一事无成的我又哪有脸去见他呢?”

周觉不赞同地反驳:“什么叫一事无成?难道你也像那些人似的,认为有权有钱了才算功成名就吗?我反而觉得你比谁都厉害,连球球这种臭脾气的怪鸟都能被你驯服,一般人哪能做到?”

窗台上,球球正在逗弄豆豆龙,因为豆豆龙总想跑到玻璃窗外看风景,球球却不许它去,总是在豆豆龙好不容易从桌子爬上窗台的时候,又将它拎回去,豆豆龙忍不住怒目而视,偏在这时周觉的话传来,它竟然也吱的一声叫,发出一个模糊的单词:“臭脾气!”

莫晓乙和周觉同时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谁想豆豆龙紧接着又从嘴里挤出一个词:“怪鸟!”

周觉几乎在第一时间奔向窗台,一把抓起豆豆龙,语无伦次地喊着:“你……刚刚……说话?是真的吗?”

豆豆龙拼命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掐制,却未能如愿,心里一急索性低下脑袋一口咬上周觉的手指,留下一串小小的牙印,幸好莫晓乙及时抢过豆豆龙,皱眉说:“你这样抓它,它会不舒服的!”

周觉很无辜地瞪着那串咬痕,它咬我,你怎么不说?

莫晓乙轻轻抚摸着豆豆龙的后背:“乖,不怕!你刚才说了什么,可以再重复一遍吗?”

豆豆龙茫然地看着他,突然蹬直了两条小胖腿,圆滚滚的身体直接仰躺到莫晓乙的手心上,两眼闭得紧紧地,假装自己已经睡熟了。

它这种明显的逃避态度,简直让莫晓乙哭笑不得,但因为急着去见老师,只能暂时放弃,点点它的小脑袋:“回来再和你算账!”

对这一切毫无所知的于小渡正在睡梦中偷笑——扁扁,我也爱你!嘻!

去见齐戈的途中,周觉开车,莫晓乙继续翻阅《非人》,他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也许答案就在这本书中。

因为十七的坚持最终换来了穿衣的权利,所以小岛上的孩子们对他很是崇拜。十七还多次提到一个名叫罗罗的阿姨,因为那个阿姨对十七很是纵容宠爱,无论他怎么调皮捣蛋也总是笑眯眯的,从不像其他人对他不是训斥就是责骂,尤其讨厌那种表示他无可救药的叹息。好几次十七被关进小黑屋,都是罗罗将他救了出来,还为此对着那些照顾他的阿姨叔叔大发脾气,说他们对孩子太过苛刻,怎么能为了一点小事便将孩子单独囚禁,对他的成长没有丝毫益处。十七发现,那些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的叔叔阿姨,似乎非常惧怕罗罗,十七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强硬靠山,更加有恃无恐地在岛上胡作非为起来。

甚至十七之所以能够见到蝙蝠,也是因为罗罗的存在,十七无法掩饰自己渴望见到蝙蝠的心情,苦求了几次,罗罗终于妥协了。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那扇只要十七靠近三尺之内就会自动关闭的大门竟然在他的面前敞开了。

十七兴奋地冲了进去,其实他也知道自己之所以对蝙蝠如此向往,主要是因为他看不到,若是真的出现在眼前了,或许就会产生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但是他错了,因为在他见到蝙蝠的那一刻,竟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我从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感觉,就像一个迷途的孩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那种渴望融入其中的心情简直无法遏制,我痴痴地看着它们,心脏狂跳得仿佛随时可以蹦出胸腔,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然连后背也在发热,就像有烈火在烧烤似的,炽热得让人感觉快要窒息……”

“已经很晚很晚了,可是我怎么也睡不着,背部的灼热感越来越真实,也越来越强,整个人好像都要燃烧起来,我再也忍不住从床上跳起来,却发现被月光涂满的墙壁上,我的身影后面竟然冒出一个扇形的东西,就像鸟类的翅膀,它在慢慢伸展,越扩越大,最后竟然占据了整面墙壁,连我自己仿佛都要被它吞噬。我惊恐地尖叫起来……”

读到这里,《非人》的上集便结束了,莫晓乙再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他果然就是罗西潜意识中最重要的那个人,那个名叫十七的男人,他不但拥有迥异于一般人的狂野外型,还长着一双绝世无匹的翅膀,更诡异的是,他竟然是那个神秘莫测的偶像作者付扁扁笔下的人物,一个非人之人。而书中提到的罗罗,竟然与现实中的罗西如此相似,这难道只是巧合吗?

这些人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关系?匪夷所思的情节背后会不会藏着什么惊人秘密?莫晓乙迫切地想知道后面的故事,可是看看尾页的介绍,下集的出版时间竟然是在一个月之后,明显是在吊人胃口嘛!

周觉从后视镜里看到莫晓乙不断变幻的脸色,忍不住问:“这书真那么好看吗?连你都被吸引了!”

莫晓乙严肃地看着他:“周觉,你最好也看一看,这样我们才好交换看法。”

周觉皱眉:“交换看法?有这个必要吗?”

“是的!”

周觉看他神色郑重,索性跟他交换了位置,由莫晓乙驾驶,换他看书。没看几页,就感觉车身一阵猛烈的震荡,差点将他跌出去,他连忙系好安全带,才一脸惊吓地转向莫晓乙:“有你这样开车的吗?”

莫晓乙眼睛直视前方,双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开车!”

“什么?”周觉眼睛都要瞪出来,“真的假的?”

莫晓乙毫不犹疑:“真的!”

周觉恨不能踹他一脚:“那你也敢接过去,你怎么不早说?”

“我看你开过几次,很简单的样子,我觉得自己应该没问题!”

“应该?应该你个大头鬼!”丢下手里的书,身体完全转向莫晓乙:“幸好这条路人不多,这样吧,我来教你,你给我认真听着!”

莫晓乙郑重地点点头,将周觉说的每个字都牢记在脑海里,很快,他就开得有模有样了,虽然还是有些笨拙,却也不会危及到生命安全了。

齐老师的家不在市区,而是位于郊外的一栋独立别墅,简单古朴,却又别具风情,加上四周环绕的林丛,给人一种悠然世外的感觉。

可是到了目的地,周觉竟然不想进去了,理由很简单,在催眠治疗的过程中他一定将自己的思想和情绪完全敞开了,所以在齐戈面前,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剥了皮的青蛙,五脏内腑都暴露无遗,这让他无比郁闷,索性避而不见。

至于莫晓乙也曾潜入他精神层面的事实,他却无所谓地一摊手:“你是我的朋友当然不一样,那个齐戈却是完全陌生的人,我连他长几只眼睛几个鼻子都不知道!”

莫晓乙只能无奈地丢给他一个白眼:“我保证他只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便独自走进了别墅。

齐戈果然在等他,他刚刚走进去,齐戈就已经迎了上来:“晓乙,好久不见!快进来,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你们两个绝对会志趣相投的。”一指身后的年轻人:“他叫秦然,也是我的学生,算是你的师兄吧。”

“秦然,这就是晓乙,你不是一直想见的吗?”

莫晓乙一脸惊讶:“是你?”那人竟然是施连,难怪无人知晓他的来历,原来用的是假名。

秦然调皮一笑:“哈哈,吓你一跳吧!其实在‘天堂’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但那时的情形太混乱了,所以一直没机会和你说话,我一直觉得遗憾呢!”

齐戈很是意外:“怎么,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吗?秦然可是晨曦首屈一指的催眠大师,在国际上也是享有盛誉,并且因为擅长各式乐器,所以独创出一种音乐催眠术,绝对是冠绝古今的创举。很多人都说我是晨曦的首席心理师,但事实上,单以催眠术而论,为师绝对不如秦然!晓乙,你若是想在催眠术上有所成就,一定要和秦然探讨一下。”

音乐催眠术?莫晓乙心里一跳,想到那群被琵芭曲催眠的黑猩猩:“其实,晓乙已经见识过了,师兄在天堂一曲《忘川》,让满堂听众几乎忘记今夕何夕!”

秦然亲热地拉起他的手:“这话若是别人说,我也只能听着,唯有你不行,在你那首吉他曲面前,《忘川》也黯然失色,我倒真的不知道,你竟然也研究音乐催眠术。”

莫晓乙连忙摇头:“师兄别笑话我了,其实我对音乐催眠只是一种感觉,并未形成具体的概念。因为当时有人丢过来一把吉他,我便就地取材,借助音乐对那些人进行催眠,若是换了其他乐器,晓乙也是无能为力的。”

齐戈大笑着指着两人:“瞧瞧,我说的对吧?你们两个一定会一见如故的,走,我们进里面说!”

三人到了齐戈的工作室,莫晓乙一眼就看到了书桌上竖立着一个巨大的脑部构造模型,红红白白的颜色很有惊悚感觉,莫晓乙忍不住笑:“老师,您的品味越来越独特了!”

齐戈也笑:“人类的心理活动本来就是脑部活动,左脑负责逻辑思维和语言表达,右脑负责形象思维和深度记忆,和心脏根本毫无关系,所以我们心理师其实应该叫脑理师才对!”

秦然哈哈大笑:“若是那样说的话,心情也应该叫脑情才对!”

对于两人的相互调侃莫晓乙并没在意,反而观察起那个大脑模型,尤其是海马回的部位。海马回位于脑颞叶内,有两个,分别位于左右脑半球,它是组成大脑边缘系统的一部分,主要负责形成和储存长期记忆。因为这个部位的弯曲形状貌似海马,所以才叫海马回。有人因病切除了海马回,从此只能保留20秒的记忆。

也就是说,海马回是大脑的记忆中枢,失去了它,就等于失去所有记忆。

齐戈看到莫晓乙若有所思的模样,奇怪地问:“晓乙,你这次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莫晓乙不好意思地看看秦然,秦然立刻站了起来:“老师,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又微笑着拍拍莫晓乙的肩膀:“有机会我们一定要好好聊聊!”临走时还不忘塞一张名片给莫晓乙。

莫晓乙一脸歉意,秦然却潇洒得很,毫无不快之感。

秦然离去之后,莫晓乙才转向齐戈:“老师,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请教您,您认识晨曦之城的警监周觉吗?”

“周觉?”齐戈似乎很是意外,“为什么要问他?”

“因为我知道您曾经为他做过催眠治疗,但我需要确定,这件事情除了老师您,还有谁知道吗?”

齐戈更是被他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我为他做过催眠治疗?连周觉自己都不知道,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三个人!”

莫晓乙激动地站起来:“三个人?除了您和周叔叔,果然还有第三个人?”

齐戈莫名其妙地点点头:“当然,你也知道,在催眠术的实施过程中是很忌讳一对一的,正常的程序下必须有第三者在场。说是辅助,倒不如是监督,就是为了避免催眠师在催眠过程中做出伤害患者或者有违职业道德的事情。”

“那个人是谁?”

“就是秦然呀!”

“什么?”莫晓乙失声说,“果然是他?”

其实,在天堂第一眼看到秦然的时候,莫晓乙就知道对方的琴声有催眠作用,才会让那么多人痴痴迷迷,也曾怀疑过乐堡事件背后的操纵人或许和他有关,毕竟能够利用音乐进行催眠的人用手指头数也能数得过来,但是周觉显然不认识秦然,秦然又为什么要针对周觉设下那些陷阱呢?

齐戈解释:“当时他在做我的助理,表现一直很好,只可惜他对心理师这个职业毫无兴趣,心思都放在乱七八糟的事情上了,还开了几家公司,据说生意还非常不错,真是可惜了!”人家生意好,他竟然说可惜,看那意思是恨不能秦然的生意不好,那样就可以改邪归正,做回心理师了。

莫晓乙猛地冲到窗前,正看到秦然走出门口,他连忙拿出手机按照秦然名片上的号码拨通,果然,楼下的秦然立刻取出了手机:“喂!”

“师兄,是我,莫晓乙,我有事情想要问您,可以吗?”

秦然转回身,望着窗前的莫晓乙,突然笑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的答案只有一个字——是。”

莫晓乙愕然:“真的是你?”

“当然,那家杂技团本来就是我旗下的公司之一,吴世全也是我的员工。”

“可是为什么?”

“因为罗西,我不会让你们带走罗西,尤其是周觉。”

“师兄也认识罗西?”

“不仅认识,我还爱她,所以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莫晓乙怔了怔:“师兄你误会了,周觉也是为了罗院长……”

“晓乙,误会的是你,对于事实真相我比你知道得更多,而周觉也绝非你想得那么简单,他一直都在利用你。”

几乎想都没想,莫晓乙冲口而出:“周觉不是那种人!”

秦然沉默了片刻,才冷冷地说:“既然如此,晓乙,就让我们来决一胜负吧!虽然我输给你一次,却绝对不会输给你第二次!多多保重!”

“师兄……”

秦然却已经挂掉电话,但是他刚刚转身,便感觉身后一阵疾风卷过,他迅速侧身,才险而又险地躲过那犀利无比的一爪。原来是空中俯瞰的球球认出了他,就是他把自己变成雕塑,任由别人摸来摸去,简直太可恶了!

一击不中,球球毫不气馁,刚要再接再厉发动攻击,却突然听到一阵特别好听的笛声,球球忍不住沉醉其中,心也跟着漂浮起来,连身体都好像变得小小的,眼前幻现出一颗颗金黄而饱满的米粒,清香诱人,好想吃啊!

球球情不自禁地扑了过去……

望着那只彪悍英武的雪色苍鹰像小鸡一样,在空地上做出点头啄米的可爱动作,秦然淡淡一笑,收起手中的短笛,扬长而去。

窗前的莫晓乙却看得脸都黑了,真丢人呀!

离开齐戈的别墅之后,莫晓乙把事情经过讲给周觉听,尤其是秦然的话,更是一字不差地转述:“他说,你一直在利用我!”

周觉的脸立刻黑沉下去,两手用力握着方向盘,一言不发。

莫晓乙在心里窃笑:“你怎么不说话?”

“你难道相信那个混蛋的话?”

“若是相信,我又怎么会告诉你?”

脸色立刻又拨云见日,周觉笑眯眯地望着正前方:“这还差不多!我只是奇怪,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我甚至都不认识他。”

莫晓乙若有所思:“这也是我的疑惑,他明明对你也是毫无了解,又为什么如此武断,认定你会对罗西不利?”

“哼,所以说学心理的都是怪胎!”

“喂喂,我也是学心理的!”

“你难道不是怪胎?”

“我哪里怪了?”

“连黑猩猩都怕你,还不怪吗?”

莫晓乙懒得再理他,抢过他的手提电脑,打开后,找到周觉拍摄的罗院长居所的那些照片,重新翻阅起来,并且盯着床前的那幅画看了很久很久,才微微笑了,果然如此!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来电显示,连忙按通接话键:“小渡,你醒了,找我有事吗?”

谁想那边竟然传来了一阵傻笑:“嘻嘻……嘻嘻……”就是没人说话。

“于小渡,你又发什么神经,到底什么事?”

对面依然只有傻笑:“呵呵,呵呵……晓乙……”

莫晓乙无力地抚上额头:“拜托,小渡,我没时间陪你玩!”

谁想,笑声一变又呜呜痛哭起来,莫晓乙吓了一跳:“到底怎么了?”

偏在这时,声音陡然消失了,莫晓乙一看,竟然被挂了机,连忙再打回去,但对方已经关机,再也无法接通。

周觉疑惑:“她又怎么了?”

莫晓乙神情严肃:“快回第一医院,感觉非常不对劲,于小渡的精神好像出了问题。”

周觉不以为然:“她的精神本来就有问题!”

“但这次好像更严重一些,再开快点!”

“好吧,反正飙车我最在行!”

两人飞快飙回医院,冲进病房,果然看到于小渡正坐在床上傻笑,对于两人的到来毫无反应,莫晓乙担心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渡,小渡,看得到吗?”

于小渡这才转了转眼珠,看向莫晓乙,突然抓紧他的手,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刚才是谁来了吗?”

莫晓乙摇摇头,她却从床上一跃而起,兴奋地大叫着:“是扁扁哎!他特意跑来医院慰问我,还摸了我的额头,天呀,我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莫晓乙陡然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床上,原来如此!周觉却恨不能一把掐死她:“就因为这个,你把我俩召回来?你关机做什么?”

“哦,我刚要和你们说话,手机就没电了!哇哈哈,你不知道,扁扁还握住我的手,好温柔地对我说:听说你在签约现场晕了过去,真是对不起!天呀,他竟然跟我说对不起,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仅仅晕过去了,我还要……”

“你还要怎么样?”周觉冷冷地说,“来个现场自焚吗?傻缺就是傻缺,不就是一个付扁扁吗?至于吗?”

于小渡白他一眼:“你才傻缺呢!”

莫晓乙却好奇地问:“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提到这个于小渡立刻垂头丧气起来:“然后他就一直和豆豆龙玩,他好像特别喜欢豆豆龙,豆豆龙也很喜欢他,两个人玩得那叫一个开心,却把我丢在一边!”不由恨恨地瞪了豆豆龙一眼,唾弃道:“叛徒!”

豆豆龙正坐在桌子上,怀抱一颗大玉米,努力啃呀啃!闻言抬起头,很无辜地望了几人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啃玉米粒。

莫晓乙脑中灵光一闪:“小渡,当时到底是怎样的?是付扁扁先看到豆豆龙,还是豆豆龙先看到付扁扁?”

于小渡疑惑,这有区别吗?但还是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形:“扁扁一进来豆豆龙就扑了上去,就好像看到亲人似的,拽都拽不下来,气死我了!扁扁也是,明明很酷的样子,竟然任由豆豆龙骑在头上撒泼打滚,简直就破坏他在我心目中的完美形象!”

莫晓乙若有所思地看向豆豆龙,突然笑了笑,温柔地呼唤着:“豆豆龙!”

豆豆龙身体很明显地一僵,却好像在逃避什么,竟然立刻转过身,背对着莫晓乙,但是怀里的大玉米却丝毫不肯放松。

莫晓乙也不生气,悠闲地坐在桌子前,慢吞吞地说:“哎,球球好像已经很久没吃肉了呢?它最喜欢那种胖墩墩圆滚滚的小肉球了!”

豆豆龙立刻不动了,片刻之后,才惊惶地跳起来,大玉米也不要了,直接窜到于小渡的病床上,掀起一角棉被就钻了进去,再也不肯出来!

那样子实在很可笑,可是莫晓乙和周觉却笑不出来,因为他们终于发现,这个豆豆龙真的很不简单,它甚至可以听出莫晓乙那么委婉的话中蕴含的意思,这种智慧怎么也不可能属于鼠类!

它到底是谁?或者说,它到底是什么?

但是莫晓乙知道凡事不可以操之过急,毕竟豆豆龙还小,又总是被欺负,敏感而又多疑,逼急了它,或许离家出走也不一定呢!

还是慢慢试探吧!

于小渡却用手指戳了戳那块鼓起来的被子:“臭豆豆龙,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扁扁怎么就偏偏喜欢你呢?”又转向莫晓乙:“晓乙,我该怎么办?我好喜欢扁扁!我觉得自己一定是爱上他了!”

周觉没好气地说:“你跟我们说有什么用?直接跟他说好了!”

于小渡立刻泪水涟涟:“你以为我没说吗?可是他说我长得不够可爱。”

“那么他心目中的可爱标准是什么?”莫晓乙耐着心问。

于小渡扁扁嘴:“他说豆豆龙比较可爱。晓乙,你说医院可以把我整容成豆豆龙这个样子吗?”

周觉鄙视地白了她一眼,傻缺就是傻缺,做的都是脑残事!

莫晓乙也被噎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这个……我觉得爱情虽然很重要,但是我们在为它付出的同时,还是要衡量一下是否值得?其次也要充分考虑到自身的实际情况和客观条件,现在他觉得豆豆龙可爱,你就要整容成老鼠脸,明天他若是又觉得树懒可爱,难道你还要继续变树懒脸吗?人心是会变化的,就算你把你的脑袋变成动物大观园,也未必可以追上男人那颗飘忽不定的心!”

于小渡立刻一脸颓丧,可是还没郁闷几分钟,就又喜笑颜开地举着一张名片炫耀起来:“扁扁还给了我一张名片,邀请我去他们公司玩呢!”

莫晓乙拿过名片,看了看上面的地址和联络方式,一丝笑容在他的唇角若隐若现,很好,我正想去拜访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