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少年心理师II
26041600000036

第36章 双程(1)

1

静静地靠在黑暗中,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大脑渐渐混沌,心念也被完全放空……

刺耳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惊破了一室寂静。

莫晓乙无意识地动动指尖,又迅速恢复到静默状态。电话铃却不屈不挠地一直响着……

慢慢抬手,如此简单的动作,莫晓乙竟然尝试了三次,才让僵木如铁的右臂完成了一次小小的弯折……

“您好!请问是莫晓乙莫先生吗?我是周总统的机要秘书蒋哲,我想拜托您……莫先生?”

“我在……”

喑哑的声音艰难地挤出喉咙,轻轻摩擦着空气,却让蒋哲一怔:“您……是莫先生吗?”

“……是。”

“那个……不好意思!我能体谅您现在的心情,本不该打扰,可是除了您,我不知道还能找谁。周总统……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两天两夜了,谁也不见。周夫人又一直联络不到,所以请您劝劝他好吗?”

恍恍惚惚地“嗯”了一声,仿佛蒋哲又说了些什么,莫晓乙却怎么也听不清。茫然地挂掉电话,愣了好一阵才慢慢反应过来,他动作迟缓地拨通了晨曦总统周海宵的手机。

“……晓乙,是你吗?”

莫晓乙机械地背诵着那句耳熟能详的话:“周叔叔,请您节哀顺变,人死……死……”

“死”字刚出口,仿佛封咒骤然解开,莫晓乙瞬间醒觉,一个不容抗拒的事实恶狠狠地撞进脑海,几乎立刻将他击溃——

是的,他死了!

那个端起枪便帅得一塌糊涂,笑得飞扬跋扈的人,已经死了!

而且……死无全尸!

不!

“噗”的一声,莫晓乙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莫晓乙终于挣脱那凝滞而如影随形的黑暗,慢慢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眸的是周海宵那张憔悴却略带惊喜的面孔:“晓乙,你终于醒了!你这孩子,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幸好我在电话里听出不对,赶紧命人赶了过去……”

莫晓乙挣扎着坐起身,拔掉手背上输液的针管:“周叔叔,我没事,昨晚熬夜来着。”

周海宵要阻止已是不及,恼火地瞪向莫晓乙,心脏却倏然一紧,这孩子明明摆出一副淡然平静的面孔,为什么沉没于眼底的却是漫无边际的凄怆和生冷?即便强势镇定如周海宵,也被那悄然渗透的压抑感染,静静地坐了回去,又静静地凝视着莫晓乙好一会儿,才突然冒出一句极为莫名其妙的问话:“晓乙,其实你和我一样,根本就无法忍受失去小觉的事实,对吗?”

心弦一颤,莫晓乙垂落目光:“阿觉已经去了,我怎么想都不再重要了。”

“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以小觉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因为追求未遂,便生出与爱莎公主同归于尽之心,还选择了那么极端残忍的方式,自爆于我的面前?不,那绝不是小觉会做的事情!”

刹那间,五脏六腑都绞痛起来,莫晓乙的声音却越发遥远:“那又如何?反正结局已经注定。”

“如果……”周海宵定定地看着他,“如果有一个机会,也许可以让你查明真相,甚至挽回这样的结局,你愿意冒险一试吗?”

莫晓乙猛地抬起头,眼底惊涛骇浪掀涌:“周叔叔,这种时候你绝不会跟我开玩笑对不对?可是……怎么可能挽回?阿觉已经死了,三天前在晨曦港口,他引爆了烈性炸弹,与那个公主一起灰飞烟灭了。”

“晓乙,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莫晓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这里并非自己的心理室,而是一间舒适开阔却绝对属于男人的房间,简约硬朗到了极致,也奢华讲究到了极致。这不是周觉的卧室吗?奇怪的是,床头不知什么时候放置了一架宛如地球仪般的金属器械,银灰色的壁面光华闪动,神秘高贵,让人有种想要膜拜的冲动。

“这是……”

“它叫时间回旋仪,是放放的父亲沈天翼的最新发明。它能让你回到过去,最多可以到达十天以前。这样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狂妄放肆如沈天翼也因为各种顾虑不敢轻易尝试,便将它送到了我这里。我原本打算将其销毁,却没想到小觉突然……”

血液瞬间沸腾,回到十天前?那不是阿觉刚刚离开晨曦,前往曼国的时间吗?那时候,悲剧还没有发生。

周海宵一脸凝重:“可是晓乙,从来没有人回到过过去,所以没人知道时间回旋的后果到底是什么,创造新世界,还是颠覆旧世界?你的命运也完全无法预测,甚至有可能永远迷失在时间裂缝中,再也回不到现在。所以晓乙,你必须考虑清楚……”

不等周海宵说完,莫晓乙已从床上一蹦而起:“周叔叔,让我去!”

只要可以再见阿觉一面,他不吝付出任何代价。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那样坚忍刚强的一个人,到底因为什么,竟然会选择自我毁灭?

可是,时间回旋仪刚刚开始运转,莫晓乙就后悔了。

他并非后悔自己的选择,而是后悔在进入仪器之前,没有多吃几粒止吐药。这哪里是什么时间回旋仪,分明就是疯魔大转盘嘛!

还记得两个月前,他和阿觉带沈放去游乐场的时候,阿觉一而再地怂恿他坐过山车,并将这个游乐项目的精彩刺激之处描述得天花乱坠,导致他最终没能抵住诱惑,半推半就地坐了上去……

结果莫晓乙一下来便吐得稀里哗啦,形象全无。

之后,为了回报周觉,莫晓乙煞费苦心地炒了一盘超级变态的辣椒饭,还强逼着周觉全部吃掉。于是,仅仅一夜之间,十几颗粉红痘痘便闪亮登场,耀武扬威地矗立在周觉的鼻尖和嘴角,害得最注重形象的他只能谎称患了重感冒,每天戴着口罩在警署来来去去,分外引人注目。

谁又能想到,那些痘痘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消失,阿觉便已经……

点点滴滴的回忆伴随着渐渐弥漫的心痛,竟意外驱散了晕眩带来的恶心感。莫晓乙刚刚站稳,便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卷起,恶狠狠地抛了出去,极其狼狈地撞在一个温热而又极富弹性的“物体”上……

“什么人?”

一股凌厉刚猛的气息迎面扑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莫晓乙已被压制在那堆柔软蓬松的被褥上,太阳穴也被冰冷的枪口抵住……

那一瞬间,仿佛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淡淡的晨光透过蓝色窗帘,悄无声息地漫过那个熟悉的身影……

突然有种想要号啕大哭的冲动,再恶狠狠地咬那家伙一口!

“晓乙……怎么是你?”周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大清早的,你跑到我床上做什么……咳咳!”自己都觉得这话过于暧昧,便故意让枪口缓缓滑过莫晓乙的眉心,压低声音做威胁状,“哼,还敢那么用力地砸我,你当自己是制导炮弹呢!说,到底有什么图谋?”

汹涌而来的欢喜差点让莫晓乙大笑出声,阿觉,果然是你!他双臂猛一用力,反将周觉掀翻在地:“听着,如果你不想鼻尖上再添几颗痘痘,就让我和你一起去曼国。”

周觉愕然:“你要跟我去曼国?为什么?”

“我要去见见那个国色天香的曼国公主不行吗?”

“扑哧”一声,周觉喷了,竟捶床大笑起来。

这一回换作莫晓乙傻掉:“你笑什么?”

周觉强忍笑意:“没……没什么,我带你去就是!你可别后悔哦!”

周觉到曼国,其实是为了参加爱莎公主为期六天的海上生日Party。以周觉的性格,对于这种纯属糟蹋粮食的闲人聚会,别说六天,就算一天,也是避如蛇蝎。

可是这一次,他想不去都不行。谁让整个晨曦国一共就收到三份请柬,而这三份请柬的邀约对象竟然全都是周觉。

第一份发给了国务院,第二份发给了晨曦总统周海宵,第三份才是周觉本人。于是,在众位叔叔伯伯的调笑和周海宵不动声色的施压之下,周觉只能舍小我顾大局,以一种慷慨赴义的姿态登上了开往曼国的专机。

周总统之所以坚持将亲生儿子“出卖”,主要也是因为爱莎公主这次海上旅程的终点就是晨曦港口。所以在庆祝生日的同时,她会以曼国使者的身份顺便对晨曦进行友好访问,晨曦方面当然要做足姿态。

其实相对于晨曦来讲,曼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国而已。

曼国地处沿海,国内大部分地区都是沙漠,即便有山也是寸草不生。那里气候异常炎热,现有的最高气温记录已经超过了50度。在这样的自然条件下,人们生活之艰辛可想而知。

曾几何时,统计整个曼国的公共财产,也只有一条长约15公里的柏油公路,一家仅有20张病床的医院,再加两个学校。那时候,据说许多人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

直到三十年前,曼国人发现了石油,于是一切都被改变。

当然,曼国依然什么都没有,没有水,没有森林,也没有鸟语花香,但他们只有一种东西——钱。石油的开采让曼国迅速暴富,也从几乎被整个世界遗忘变成了众所瞩目争相交往,所以这次曼国国王最宠爱的女儿爱莎公主举办海上Party,也自然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

女孩子的十六岁生日意味着什么,就连傻子也明白,更何况那些恨不能脑门上都顶着计算器的精英们?所以当莫晓乙和周觉抵达曼国海港的时候,差点就被蜂拥而来的青年才俊们闪瞎了眼睛!

莫晓乙感叹:“这位爱莎公主魅力不小啊!”

周觉啧了一声:“晓乙,别这么天真好不好?这些人不是冲着爱莎公主而来,而是冲着爱莎公主的嫁妆来的。”

“嫁妆?”莫晓乙刚想询问,却被一句夸张至极的大叫打断:“天呀,我的眼睛没花吧?”一个脸上坑坑洼洼、大包小包齐飞的年轻人走过来,指着周觉大呼小叫:“这不是日理万机的周大警监吗?您不在犯案现场拣死人骨头,跑到我们活人的世界做什么?”

周觉也不动怒,慢条斯理地回击过去:“没办法呀,谁让某些活人脑袋里装的是垃圾,脸上写的是龌龊,拖着一团腐败的臭肉,比死人的气味还要恶心,不清理行吗?”

“你……你说谁?你敢再说一遍!”

周觉双臂抱胸,两腿跨立,表情狂傲不可一世:“垃圾!米虫!二世祖!臭肉蛋!瞧,我又说了好几遍,你能把我怎么样?就你这种白斩鸡,我一个指头都能戳死十个。你若不信,尽可以试试!”

看着快要暴走的年轻人,莫晓乙只能抚额叹息,他怎么从不知道,阿觉得罪人的本事这么强?

眼前的这些人,哪个不是倚仗祖辈余荫胡吃滥造、耀武扬威的二世祖?一句米虫,几乎骂遍了所有人!

更何况,即便阿觉什么都不说,只往那里一站,便已是鹤立鸡群。挺拔帅气的身姿,俊朗阳光的面庞,完全将那些脚步虚浮酒色过度的公子哥们比了下去。

他不说话已是众矢之的,偏偏又如此锋芒毕露,岂非更要招人嫉恨!

于是,时刻观察周围,到处筛选嫌疑人的莫晓乙,突然发现一个极为可悲的事实,放眼望去,入目的皆可能是敌人!

张牙舞爪暴跳如雷的年轻人被朋友们死死拽住,嘴里犹在放着狠话:“周觉,你有种,咱们走着瞧!”

周觉毫不理会,拉着莫晓乙径自登上停泊在港口的豪华巨轮。出示请柬之后,便在侍者的引领下走进专门为他配置的总统套房。因为晓乙是随他而来,不在计划之内,索性与他住在一起。两人各占一间卧室,有独立的卫生间、衣帽间和蒸汽浴室,起居室及厨房餐厅共用。

仰躺在那张华贵精美明显带有东方气息的雕花龙床上,周觉懒洋洋地伸展四肢:“晓乙,知道那家伙是谁吗?折原和也,金屋帝国藏天社社长的小儿子,虽然本人是个废物点心,除了吃喝嫖赌就再没干过别的,却有几个极为厉害的兄长。”

莫晓乙若有所思地靠在床头:“既然如此,你又何苦得罪他?”

“明明是他先挑衅的!哼,小小一个折原和也,我还怕他不成?”

看着满不在乎的周觉,突然一股怒火在莫晓乙心头窜起:“阿觉,你怎么可以如此骄狂大意?我知道你是晨曦总统之子,得天独厚;我也知道你身为晨曦警监,位高权重。可是你知不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太多的方法可以杀人于无形。纵使你是晨曦王子又如何,依然可以让你死得……”

后面的话,莫晓乙却再难出口,陡然之间,心脏冷得好像被冰刷过一般,这就是阿觉……死亡的真相吗?到底是什么样的阴谋,逼得他除了自我毁灭之外再无选择?

周觉愕然:“晓乙,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从早晨开始你就怪怪的,莫名其妙地闯进我的卧室,莫名其妙地非要跟我来曼国,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把我教训了一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莫晓乙定定地看着周觉,他拼却性命穿越时空而来,如果依然不能改变阿觉的命运,那他岂不是死难瞑目?不,绝不可以!

想到这里,莫晓乙再无犹豫,果断地下达命令:“阿觉,从现在开始,你绝对不许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之内!无论你要说什么做什么,都必须经过我的同意。任何时候,你都不许单独行动,更不可以擅自与人邀约聚会,听到没有?”

“喂喂!你当我是提线木偶呢?”周觉一个翻身从床上跃起,不可思议地大叫,“莫晓乙,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凭什么要限制我的自由?”

莫晓乙的眼神竟是从未有过的冷酷决绝:“阿觉,你若不肯听从于我,我与你即刻绝交,再不相见!”

“你说什么?”这一次,周觉真的怒了,“你竟敢拿绝交来威胁我?莫晓乙,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你我之间的情谊,在你心里竟是可以轻易舍弃,说断就断的吗?晓乙,你太让我失望了!”他怒冲冲地直奔大门,想要来个摔门而去,却在指尖触到把手的时候莫名地停顿了下来。

立在门口,周觉犹豫了好一阵,脸色变了又变,终于还是转回身,气势汹汹地再次坐到莫晓乙身旁:“算我败给你了!哼,希望你能记得每天给我留出一点时间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