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住的是高级病房,送孩子来的好心人垫付所有费用,潘知晓的信用卡和现金都落在车上,两手空空,护士递过来纸巾和吸水纱布,示意她擦擦脸,还告诉她,那好心人还没走。
潘知晓草草擦拭脸上血迹,去见恩人。
那是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背门而站,潘知晓推门进去时她回过身来。
潘知晓呆了半天才晃过神,可是突然之间如鲠在喉,说不出话,倒是芦静茹见惯这种场面,颇不以为意,她对着潘知晓轻笑,笑容明丽动人,“你好。”
潘知晓脑中混沌,“你,你好。”
她不敢多言,赶紧去看念念,孩子睡得香,小脸却跟病床上的罩子一般惨白。
她看着心疼。
念念手里还攥着一张明信片,小手用劲地抓着,像是守护着什么宝贝。
潘知晓费了点儿劲儿才把它抽出来。
那是一个女子的素描,用稚嫩的画笔画出来的,模样有些丑,旁边还有铅笔写的一行字,一笔一划,很认真,是念念的笔迹,“老师跟念念说,小朋友的生日,最要谢谢的人是妈咪,所以我画了妈咪的画像,祝妈咪永远开心。”
芦静茹站在不远处,感慨的说道,“这孩子很懂事,这位太太对不起。”
“呃……没关系。”
潘知晓看着儿子,眼睛湿润,她逼自己冷静,将照片收好,伸长手臂抚摸儿子水珠儿一样的脸蛋,“我想问一下,我儿子,怎么会……”
芦静茹正走向床边,目光逡巡在小男孩脸上。眉,眼,鼻子,还有那样微微抿着的唇角……
潘知晓的话打断芦静茹,芦静茹略微顿一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因为走得急,擦了他一下。”
“……”
“谢谢。”
“不用。”说着,芦静茹不禁又望向那一枚小小脸孔。
好奇心?怜悯心?
芦静茹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愿意一整个下午守在这个孩子身边,听他说他自己,还有他的妈咪。
小小年纪却这么懂事的孩子本就不多见,更何况,他还有这样令人熟悉的一张脸……
潘知晓没有再多待,她去补填念念的入院手续。
领路的护士看着潘知晓惨白的脸,有些担忧,“太太,您应该先去处理一下你自己的伤口。”
太太?
护士见这位女士忽的嘲弄一下,画面有些怖人,她不敢再多言。
入院单交到潘知晓手中,念念的姓名,出生年月,血型都已填好,她在家属一栏补上自己的名字。
潘知晓昏头涨脑,捏着入院单的复印件往回走,另一手捂着额头,黏在伤口上的纸巾和纱布已被血润透,她才想起要为自己挂号。
这时候眼睛已经有些失焦,脚下越发的沉,疼痛麻痹接踵而来,要击垮她。
潘知晓泫然欲泣,却发现眼睛干涩,五年来她从未流过泪,一滴都没有,大概泪腺已经失去功用。
她扯一扯嘴角。
再过一个拐角便是门诊处,潘知晓在这里撞到一个人。
她脚步一趔趄,重心不稳,直直栽倒。
“你……没事吧?”
男人的声音低沉紧绷,潘知晓恍惚睁开眼,望着面前朦胧人影。
像是幻觉。
她朦胧着眼,看着头顶上方这一张英俊的脸,慢慢的,她兀自轻笑,喃喃自语,“不是真的……”
头顶的灯异常刺眼,但紧随而来的一片黑暗,迅速笼罩住她……
潘知晓再醒来时已被安置在急症室,伤口已经缝合,但周围没有人。
她坐起来,扶额浅笑。
果然是幻觉。
念念的入院单复印件不翼而飞,潘知晓也没在意。
她向公司请了半天假,把念念转到普通病房,按着芦静茹给她的名片联络上她的助理,去银行,将芦静茹垫付的费用打到她助理给的账户上。
车子送到维修厂,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下午上班。
这两年就业环境堪忧,公司几次被迫裁员减薪,潘知晓不想那么快就失业。
忙碌但是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天,潘知晓接到陌生来电。
对方直截了当,“您好,我是闵先生的助理吴笙,想找您谈谈关于您儿子的事。”
闵先生?
这个世界上,姓闵的何其多?她认识的有几个?办事效率如此之高的,又有几个?
“嘀……”
巴士到站的声音狠狠掐断潘知晓的思绪,她揉一揉紧绷的太阳穴,起身上车。
同一时间,闵臻关闭电脑,偏头望一眼窗外……巴士正关门启动。
他收回目光,说,“吴笙,开车吧。”
“回公司吗?”
闵臻合上翻盖,没抬头,“去接小少爷。”
潘知晓到幼儿园接念念放学,却被告知孩子已经被人接走。
接走?
这个消息让潘知晓大吃一惊,不过,听了幼儿园老师的描述,她笃定念念是被闵臻接走的!
闵臻认不出她的,一定认不出她的!
可她又为何如此紧张和害怕?
潘知晓没想到,闵臻早就派吴笙查了她的资料,即便潘知晓再面目全非,新身份再合情合理,但总有些蛛丝马迹可循,比如,潘知晓也姓潘,和潘家曾有过联系。
潘知晓手头有吴笙的号码,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