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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愿与鹰翔

西山的景色没有丝毫改变,天还是那么蓝,草还是那么绿,花还是那么艳,空气也还是那么清爽怡人。就连药圃中的男人也还在那里,他低着头正在细心地劳作。

洛战衣便站在田间的小径上,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男人看,就像上次他来时也是这样被他所吸引,甚至忽略了艳若芙蓉的旭若儿。那个男人是在锄草,他先是用锄头将野草附近的土壤耙得松软,然后再俯下身子抓住草茎将它连根拔起,再丢在田垄上,才继续面对下一株野草。

铁兵看看那男人,再看看洛战衣,终于忍不住问:“洛战衣,那个锄草的男人真有这么好看吗?”

洛战衣终于收回目光,意态悠闲地说:“当然!其实在以前我也从来没发觉到,原来正在田间劳动的人会是这么生动好看!他身在蓝天下,面对的是青青的碧草,苍广的土地,他每一锄头的扬起与落下,便带动了自然的轮转,生命的消长。遗憾的是,有许多人却在想方设法地避免进行这种劳动,那其中的真意便永难体会了!”

铁兵像在看怪物似地看着洛战衣:“你小子真不该做什么黑道盟主,你应该去做一个诗人或者思想家会更合适!”

洛战衣微微一笑,然后大步走向锄地的男人,直到离他有两三米远的地方,才看着他的侧影道:“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看来,你已悟透了生死!”

那男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低头说了两句话:“此中有真意,欲辩己忘言。”然后他缓缓直起身子,缓缓地转回头……

一触及他的面目,铁兵却陡地怔了下,随即心里不由升起一种寒栗栗的感觉。不说那男人脸上的疤痕,只是他的眼睛竟带着一种灰朦朦的颜色,看上去黯淡且阴冷,像极了蛇眸。如果有人现在告诉铁兵:眼前的男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他一定会毫不迟疑地相信,因为他的眼睛太可怕了。

洛战衣平静极了,只是轻叹道:“果真是你!”

那男人正是十七年前,曾受雇于陆烈风要暗杀洛战衣的陈也。洛战衣第一次来的时候便已发觉了这件事,但他想不到一个杀手竟会默默地在田间耕作,所以才会不知不觉地被其吸引了。

陈也道:“想不到隔了十七年,你竟还记得我?只是今非昔比,当年的杀手陈也已变成一名普通的花农,而曾经文采动江南的小小少年却已成长为统领群豪的一代霸主了!世事虽然难料,但因果却是早定。”

洛战衣也不由想起了十七年前的阴雨霏霏,想起了陈也雨中的残红掌,想起了紫衣人回风舞柳的风姿,想起了他自己填写的那首慨叹年华无情的《水调歌头》,时间逝去的真快呀!眨眼间,多少往事便已随那青山隐隐,绿水迢迢了……

陈也放下手中锄头,当先向山腰的小屋走去:“你来此一定有事,去屋里说吧!”

屋里陈设非常的简单,但却是整洁有致。坐在那张藤制的木椅上,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菊花茶,洛战衣的心情却是愈来愈沉重。这种恬淡似水的生活一直是他所艳羡的。只可惜他这一次来,恐怕是要打破陈也安然无忧的田园生活了。

陈也安静地坐在那儿,看着洛战衣表情变幻的脸,他心里也不由升起了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似乎是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铁兵却不耐了,他迎头便问:“你可是陈意的父亲?”

陈也点点头:“不错!难道是陈意他又惹了什么事吗?”他此生最大的遗憾,恐怕便是不能很好地管教自己的两个儿子。无论是陈意,还是陈小宝都和他没有丝毫相像的地方,不管是外形还是性格。那两个孩子除了惹麻烦外似乎再没别的长处了。

洛战衣心里一沈,其实,他宁愿陈也否认。也不知为什么,他在直觉上竟不想承认陈也会和这件案子有什么牵连?可是,宋雪离的话却又浮现在脑海中:“还有一人有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而且每招每式都可杀人夺命。”陈也曾是杀手,那么他参与劫夺朝廷贡物似也理所当然,但为什么……难道只因为他在药圃里默默耕耘的背影吗?

铁兵看洛战衣不说话,他便开口了,而且一上来便是先声夺人的口吻:“陈也,你何必装糊涂!两年前,你是如何劫抢朝廷贡物玉麒麟的?还不从实招来!”

陈也明显地怔楞了下,然后便面色大变地退后几步:“朝廷贡物玉麒麟!那……那……玉麒麟……”他神情是如此得惶怒,又是如此的惊震,除此之外还多了那种无法言喻的灰败和颓丧。他像是在突然之间便苍老了十几年,连额角的皱纹也挂上了那么多的失意和廖落。

洛战衣没有放过他的一丝表情:“不错!玉麒麟正是朝廷贡物,但两年前便已被人在武昌府外设计抢劫而去,后来却又出现在你的家中。这一切,你是否该给我个解释?”

陈也靠在了墙壁上,右手抓紧了椅背,以至于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咬着牙:“劫抢……朝廷贡物……”他喘息了几下,额上的青筋竟也浮现了出来。在这一刻,他所体现出的激愤而又无奈,痛惜而又无措,就如同一个人受了重大打击之后却无力反抗的样子。

铁兵一看他的形态更是认定了他的罪行,那明明是隐藏了许久的秘密,突然被人揭穿了才有的惶乱:“陈也,事已至此,希望你能与我们合作,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陈也终于平静了下来,但显然他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能力持镇定,他悲哀地看着洛战衣:“洛战衣,你怎么说?”

洛战衣一触及他惨然的目光,心中竟陡地一凉,他犹疑地说:“我不知道!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装死而隐遁在此?”

铁兵冷笑:“那还用说,他自是怕事情败露,便索性一‘死’了之,以掩尽天下耳目!”

陈也有些呆滞地摇摇头:“既然如此,那我又何需再说什么!是的,我便是劫抢贡物的元凶,你们可以不必再追查下去了,一切事,以我为终!”

洛战衣皱眉:“陈也,你不想辩解吗?”

陈也突然狂笑起来,那笑声是如此得雄浑高亢,却又充满了无尽的苍凉。笑声宛如有形之物,洞穿了天际,云暗风卷,草低虫潜,洛战衣也不由为之变色。

陈也的狂笑声渐趋寂然,他喃喃道:“辩解吗?不,我不需要!但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话声刚落,他猛地抬起右掌,毫不留情地运起全身功力击向自己心脉。只听“砰”的一声,陈也喷出一大口鲜血,人已直直地倒向地面。

洛战衣要阻止已来不及了,震惊之下,他迅速地奔过去正好接住陈也即将落地的身子。而这时,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也从门外扑了进来,陈意和陈小宝悲痛之极地扑跪在陈也身前:“爹,不要呀,你不能丢下我们!”

铁兵目睹这一切的发生,心里也是百味杂陈,而且明白陈也心脉已断,恐怕回天乏术了。

陈意从洛战衣手里抢过陈也,抱住他痛哭起来:“爹,你不能死!你是被冤枉的,你快告诉他们呀!”

陈小宝却疯了似地扑向洛战衣,对他又打又踢:“你这个坏蛋!是你害死了我爹,我杀了你!”

洛战衣并没还手,只是面无表情地立在那儿,已奄奄一息的陈也却勉强地支起身子:“小宝……不怪他……是爹……错……”

陈小宝扑倒在他身上,哭喊着:“不是的!那明明不是你……”

“小宝……事情已结束了……记住,已结束了……”陈也盯着陈小宝,似是有未尽之言。

“爹!为什么?”陈小宝用力摇头,泪水随着动作甩洒了出去。

洛战衣却突然想到,若陈也知道玉麒麟是朝廷贡物,那隐藏还来不及又怎会任由陈意拿去找人鉴定?他不由手脚冰凉,俯下身子轻轻问:“陈也,告诉我,你是怎么让那些官兵在毫无察觉之下中毒的?”

陈也呛咳地笑了几声:“那太容易了!只要……在地上洒下……毒粉……谁一踏进……便中毒而死……”

洛战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只一个人便将贡物轻而易举地劫走了。”

陈也扯了下嘴角,似乎想带出一丝狂傲,但随之而来的剧痛却让他急吸了一口气,胸部连连颤动:“我……若无把握又怎敢一人去劫贡物?”

这一次连铁兵也听出不对劲儿了,洛战衣更是脸色泛白地退了一步,因为他这时已确定陈也绝非劫宝之人。劫贡物的共有五人,但显然陈也连这个都不知情。他刚才故意以话暗示陈也,劫贡物的只有一人,其实是借此试探。陈也果然上当,竟也附和着他的话,承认劫贡物的只有自己一人。想到这儿,洛战衣心里痛悔之极,眼见陈也奄奄一息,他更是难过:“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代人受过?”

陈也一听他的话,喘息更巨:“不,是我……”

“不!不是你!”陈小宝嘶喊着,“爹,洛战衣说得对,你为什么要代人受过?”

“小宝……”

陈小宝突地站起身:“我去问他!”泪也不抹便狂奔而去。

洛战衣心中动疑,陈意却急呼起来:“爹!爹!你怎么了?”原来此时的陈也突地急喘了起来,大口大口的血从嘴中涌出,他似是用尽残余的力气,断断续续地唱:

“天……地……苍……茫……

路……何……漫……长……,

我……心……悲……怆……,

愿……与……鹰……翔……”

歌声渐弱,终至了无声息!

陈意呆楞了半晌,突地狂喊道:“不!不会的!”他用力摇晃着陈也僵直不动的身子,但无论他如何哀痛欲绝,都再也唤不回陈也的生命了。

洛战衣茫然地看着陈也灰败无色的面孔,他临去的时候到底带走了多少苍凉,多少悲怆?

天地苍茫,路何漫长?

这是何等的寂寞与凄苦!

洛战衣甚至想起了自己,想起他孤军奋斗的岁月,想起他满腔热情却为人唾弃。午夜梦回之际,他多少次对月无眠?

我心悲怆,愿与鹰翔!

陈意哭着喊着,突然转向洛战衣,恨恨地说:“是你!是你逼死了我爹!洛战衣,你这个刽子手,为什么冤枉我爹?那玉麒麟根本不是爹爹的,那是小宝从外面拿回来的……”他话没说完,眼前已失去了洛战衣的身形,铁兵也随之追去。

洛战衣身形如风,迅疾地奔掠在西山的小道上,但是却怎么也看不到陈小宝的身影!是的,他早该想到,也早该从陈氏父子的言行中听出来,陈小宝与此事必有很大关联!想到陈意在得知玉麒麟是朝廷贡物时,首先质问的是陈小宝;陈也几次阻止了陈小宝的话,这一切无不在显出陈小宝一定知道什么。若猜得不错,陈小宝必是知晓谁才是玉麒麟的真正持有者,否则他不会临跑之前说:“我去问他!”

洛战衣暗恨自己刚才的大意。其实也难怪他,在眼见陈也并非真凶却自断心脉而死之时,他心绪之乱无以形容,所以才会造成了一时的疏忽。只是,这时的他万万没有想到,只这一着棋错,差一点儿让他满盘皆输。

到处找不到陈小宝,洛战衣又飞掠回来,正迎上半路追来的铁兵:“铁老,我们回去再问问陈意。”

铁兵点点头:“看来事情远非我们想象得简单,哎!真没料到,我们会冤枉了陈也。他的死,我的确要负上责任的!”这铁兵一向独断专行,老而弥辣,平日也好摆摆官威。但他也有可爱的地方,便是做错了事决不推委搪塞。

洛战衣苦笑一下:“我又何尝不是!”目光一转,却看到陈意抱着陈也的尸体缓慢走来。

洛战衣迎上,犹豫地问:“你这是……”

陈意冷声:“我的家就在山下,我要把我爹带回家好好安葬。”说完,头也不会地向山下走去。

洛战衣轻叹一声:“我护送你回去。”然后与铁兵随后跟去。

直到三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山路上,旁侧的树丛中才有一个蒙面黑衣人拔地而起,他正是在穿燕峰顶将洛战衣一掌击落悬崖的黑衣人,此时他的手中却托着昏迷不醒的陈小宝。

叶小含是被脸上的一阵麻痒弄醒的,她迷茫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放在腰间挎包中的小鸟不知何时爬上了自己的脸?而且听到旭若儿在说话:“洛战衣不是在追查贡物被劫一案吗?却怎么来了西山?”

石君的声音:“或许他发现了我们的行踪?”

“不像!我故意帮助洛战衣通过陈小宝找到陈意,就是为了引开他,谁想绕来绕去竟又与他碰上了?”

“但陈意手中怎么会有被劫的贡物,你就没想过吗?”

“这却一点儿都不希奇!小宝和陈意都是古灵精怪,而且交了一帮狐朋狗友,但他们再不争气也决不会去劫贡物,况且他们也没那个本事。铁兵从陈意手中拿到的贡物必定是什么人交给他的,只要陈意说出实话,洛战衣和铁兵相信也不会难为他们的。”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却是叶小含没听过的:“旭若儿,贡物被劫案不会和你们海日楼有关系吧?”

“银鸡,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海日楼都是什么人,强盗吗?告诉你,区区贡物还不值得惊动我海日楼!”

银鸡笑了:“我只是怀疑,毕竟江湖中有能力去劫贡物的人并不多,海日楼却是其中之一。”

“你为什么不去怀疑舞枫山庄和天星院?”

“舞枫山庄自然不会,朱潜就不是那种人!至于天星院吗?别人不知道,我和小虫却非常清楚,天星院的买卖皆属正道,而且只要洛战衣在一天,江浙三省的任何帮派和个人想做黑道买卖都是难上加难,他自己更不会做。否则,我和小虫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过!就因如此,白道中人骂他带着一帮强盗垄断三省的正道生意,我们这帮真正的强盗也骂他不给人留活路!现在想来,洛战衣的恶名实在也背得冤枉。”

旭若儿已有怒意:“听你的意思,最不堪的就是我海日楼!甚至连我的话也不值得相信。”

这次是小虫在说话:“旭若儿,你何必生气!银鸡说的是海日楼,可没有说你,毕竟你还不是楼主,许多事情你也未必清楚。”

“楼主的事我确实不太清楚,但我却非常清楚你们两个偷进药库,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银鸡小虫似乎没话说了,过了一会儿,银鸡才干笑一声:“其实,我们只是想见识一下药婆婆最近在研究什么新药?这也是受了师傅影响吗!”

叶小含这才知道自己原来身在药婆婆的药库,不但她,旭若儿、石家三兄弟、银鸡小虫、还有躺在身边不远处昏睡的岳浅影都到了这里。

叶小含将小鸟捧在手中,坐了起来:“姐姐,你不是说奶奶有许多灵药吗?我要给小鸟治伤。”

“你给我闭嘴!”旭若儿不耐地斥道,她本就心烦意乱,毕竟是自己帮助洛战衣找到陈意的,但听银鸡小虫这么一说,再想到两年前楼主确实离开很久,却没有人知道她去做什么,难道真的……

石湘却站了起来,而且走向了房间的药柜。药柜共有六个,整整占了两面墙,但种类繁多,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哪找起?

石君似乎明白石湘的心思,指着右首第二个药柜:“我刚刚看过了,那个药柜上写着‘外伤’二字,可以找找看。”

石湘果真从那个柜子里找出了一瓶药交给了叶小含,叶小含感激地看他一眼:“谢谢你。”便用心地为小鸟上药和包扎伤腿。

银鸡嘲弄地看着石湘道:“真是好心肠呀!不过,像你们三兄弟这样的人,实在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弹琴画画,却跑到江湖中折腾什么?”

本待重新坐下的石湘动作一顿,身子突然一旋,人已经来到银鸡身前,猛地将“右手”递出,银鸡毫无防备之下,竟一下子被他掐住了咽喉。

小虫刚要动,便听石君手中古琴“铮”的一声响,她心神一震,动作一缓,石潇手中的棋子已趁机封了她三处大穴。

旭若儿恼怒之极:“你们这是做什么?洛战衣还没找来,你们自己却先打了起来,亏你们还是成名人物。”

石湘缓缓地收回“右手”,冷冷地说:“我只是要告诉他,石家三兄弟并不是只会弹琴画画!”

银鸡松了一口气,怨恨地看着石湘,却没有再说什么?于是,石君伸手轻扫琴弦,小虫身上的重负立即消失,被封的穴道已被一声琴韵解开了。

旭若儿脸色很难看,但终于忍而未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如何了?洛战衣还在吗?”

石君低头看着自己的古琴:“这个药库在地下,很难被人觉察,但也感受不到外面的动静。我看,还是再等一等好。”

旭若儿想了想,然后走到一扇带锁的小门前,手中软剑一动,只听“叮叮”几声,那锁已被斩断了:“这后面是贮藏原药的地方,房间很多,中间的走道直达花圃,尽头处的那扇门也开在花圃之间,为的是采药藏药方便。”顿了下,她转头吩咐:“银鸡小虫,不如你们偷偷地潜进花圃看看,有什么消息就回来通知我们。但你们要记住了,那扇门没有锁,门梁上有个铁栓垂下来挡在门前,你们只要把铁栓推上去,门就可以向内拉开了。但你们出去时不要关门,否则铁栓会自动垂下,你们就进不来了。”

银鸡小虫点头答应,走进了那扇小门。而叶小含却轻轻地将包扎好伤口的小鸟放落地面,小鸟扇了几下翅膀,竟艰难地飞了起来,虽然飞得很低,却仍是让叶小含满意地微笑起来……

洛战衣离开的时候并不知道叶小含和岳浅影与自己近在咫尺,但这一切却看在龙五的眼里。他本是奉洛战衣之命监视旭若儿,所以,早在岳浅影之前就已跟踪在旭若儿和叶小含身后了。

让龙五奇怪的是,他亲眼看到旭若儿和石湘等人进了那间屋子,随后洛战衣和铁兵也跟着进去了,而且似乎早与锄草人相识,竟像是到里面作客一般。可是,旭若儿她们呢?难道会凭空消失了?因为不确定情况,所以龙五没有轻举妄动。

直到药婆婆回来,洛战衣又走了出来,还是没见到岳浅影和叶小含的身影,一直隐身于花圃中的龙五这才沉不住气了。

不行!他必须得通知洛战衣,岳浅影和叶小含已经被掳了,而且极可能还在那间屋子里。所以,龙五决定走出花圃去向洛战衣报告一切经过。

这时龙五所在的位置是半山腰上,而花圃是呈阶梯状向山顶延伸的,在他身后五米处就是一处陡坡,但被乱草花藤所掩盖,看上去并不明显。所以龙五没有注意到,就在花藤之后,一扇门悄悄地打开了,银鸡小虫小心翼翼地拨开门前花藤从里面走了出来。而他们一转身就看见了坡上正要从花从中站起来的龙五,龙五对面的小路上却是洛战衣一行人。

银鸡想都没想,身体便贴着地面蹿向龙五,当龙五感到身后有异样的动静时,却已来不及做出反应,一下子便被银鸡点了麻穴。银鸡将龙五扑倒在地上,又顺手点了他的哑穴,然后紧张地透过花隙,看着洛战衣与药婆婆越去越远。

银鸡松了一口气,幸好来得及时!否则非被这小子暴露了行踪不可。

小虫分开花草走了过来,她先是捏了下龙五的脸,再揉了揉他的胸膛:“这小子是谁?挺壮健的吗!”

龙五气得咬紧了牙,恨不得把小虫的手剁下来。

银鸡脸色一沉:“你******又思春了,是不?一看到小白脸就发骚,你当我是死人吗?”

小虫媚笑:“傻瓜,我只是开开他的玩笑,你还当真了?还是赶快问问这人的来历吧!”

银鸡“哼”了一声,一掌拍开龙五哑穴:“小子,你是不是天星院的人?”

龙五冷冷地看着他们:“你既然知道我是天星院的人,还敢以这种手段问我的话?”

银鸡一听,火大地扇了龙五一耳光,龙五的脸上登时多了一个手掌印:“混帐东西,天星院怎么了?连洛战衣老子都惹了,还怕你一个小卒子不成!你给我说实话,你怎么会来西山,谁派你来的?”

龙五不在乎地吐出一口血沫:“要审讯,你找错人了!”

银鸡气得脸都青了,对着龙五又踢又踹,打得龙五在地上翻来滚去,却仍是闭紧了嘴巴,哼都不哼一声。

小虫上前拦住银鸡:“好了!你这是何苦,累着自己怎么办?”

银鸡喘息道:“这小子又臭又硬,不打他我不解气。”

小虫神秘地一笑:“我有办法,而且是个很妙的办法。”

小虫的办法实在是“妙”极了,她竟然让银鸡在松软的土地上挖了一个坑,再把龙五活生生地埋进地下,却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地面上。

小虫看着一脸灰败的龙五,越看越满意,然后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瓶,打开瓶口,便从里面爬出一只白底红斑的毛毛虫。小虫将这只毛毛虫递到龙五眼前,让他仔细地看清楚,才微笑道:“它叫嚼脑虫,你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那是因为它最喜欢通过人的耳朵钻进颅腔,然后进入人的大脑,再慢慢地咀嚼吞噬。不过,你大可放心,因为这虫子实在太小,吃东西的速度更是慢得惊人,一个人脑足够它吃上七天的。当然,只要它爬进你的耳朵,用不了几个时辰,你就会变成一个疯子,然后在不知不觉中死去。不过,不管你是死是活,嚼脑虫都会坚持到把你的脑子吃完,否则,它是绝对不肯爬出来的,你说有趣吗?”

龙五只听得毛骨耸然,心里更是一阵阵作呕,可是多年的训练与自傲却让他不肯低头。但眼看着那嚼脑虫在慢慢接近自己,龙五也忍不住变色了:“你……你杀了我便是,用这种阴毒手段又算什么人物?”

小虫笑嘻嘻地把嚼脑虫放在龙五的头顶:“我本来也不是什么人物,我只要你说实话。”

那只嚼脑虫在龙五头顶上略一停留,便认准方向慢慢地爬了下去,目标是龙五的左耳。

龙五只觉得身上一阵阵起栗,埋在土里便已觉呼吸困难,可当嚼脑虫慢慢地爬在头顶的时候,他却连气都不会喘了。即便如此,龙五竟仍然咬紧了牙关,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怒恨地瞪着小虫。若是目光能杀人,小虫怕不已经死了千百次。

银鸡也感意外:“这小子骨头还真硬!见了嚼脑虫仍不肯张嘴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小虫被龙五瞪得恼了:“到了这种时候,你还不低头?我今天非要让嚼脑虫饱餐一顿不可!”

嚼脑虫似乎能明白主人的心意,于是,它更加肆无忌惮地横行在龙五的头发上,并沿着发梢,爬上了龙五的左耳,向耳洞钻去……

即便现在洛战衣赶回来,也一定没办法阻止那钻耳食脑的嚼脑虫了。所以,就在那一刻,龙五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死亡的滋味,他的脸孔已经没有丝毫血色。

偏偏这时候,远处竟然传来了一阵笛声,笛声清越婉转,荡气回肠,愈见高亢的笛韵像是在对久别的友人倾诉思念之情,潺潺涴涴地流进听者的心田。

美丽的花朵也因突来的笛声而显得黯然失色了,天地间,只剩下这笛韵悠然。

不知为什么,银鸡小虫在笛声响起的刹那,脸色就变了,而且变得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