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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醉里吟霞

双桥两虹影,万古一牛心。

下午的时候,洛战衣四人已到了双飞桥。这里极为幽静,两条石桥下面的黑、白二水奔腾飞跃而来,两水当中的牛心石和奔泻下来的急流激起白浪如雨,溅到石上的杉树枝头。当水流过牛心石,水势又慢了下来,雷鸣一般的声音也低下来。

水是清澈透明的,洛战衣忍不住俯下身子掬了一把水撒在面上,凉爽极了,火飞干脆跳进水里,把水扬的到处都是。

再上面不远是一阁小楼,门是虚掩的,走近后便听到从里面传出一阵奇怪的悉悉索索的声音。洛战衣轻轻敲了下门,但无人应声。四人警觉地互望一眼,洛战衣靠向门旁一侧,火飞三人也站在一旁戒备,然后,洛战衣猛地推开了门。

当洛战衣看清屋内的情形时却再也忍不住啼笑皆非了,屋里确实没人,但却有几只猴子正在屋里大肆捣乱。说捣乱一点儿也不为过,因为屋里现在的情形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桌椅倒向一边,茶杯等器皿也碎成片片的了,窗上的纱帘和墙上的画幅更被撕得一条一条的。而最让四人感到好笑的是,正有三只猴子搬着一坛酒从里屋出来,但一见洛战衣他们便发出“吱”的一声,丢下酒坛子和另外几只猴子跃窗而逃。

洛战衣摇摇头,走进屋里并小心地避开地上的垃圾,就在这时竟又从里屋传来“砰”的一声响和一连串的“吱吱”惨叫。

这一回是火飞第一个冲过去的。原来那是一间卧室,布置得倒也清雅,但仍不见主人。这时却有一只长得极为小巧可爱的猴子正在急得乱蹦乱跳,原因很简单,它的尾巴被夹在了一只箱子里,怎么也抽不出来。想必是这只猴子正在屋里“翻箱倒柜”时却听到伙伴们的呼唤,本想逃之夭夭的它因一时情急,而不慎被落下的箱盖夹住了尾巴。

火飞忙奔过去打开箱盖,并抱起痛得不断叫唤的小猴,还拍着它的小脑袋轻声安慰着。原本有些害拍的小猴这时仿佛定下心来,并伸出它毛茸茸的双臂环抱住火飞的脖子,两只圆圆的黑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盯着火飞的目光中也似打着什么主意?

这时,铁兵在外面叫了起来:“火小哥,别广顾着和猴子玩儿,快来帮忙收拾呀!这群猴子的破坏力还真不是普通得厉害!”

火飞答应一声把小猴放在窗前,小猴临走时似还依依不舍的呢!

四人决定在这住一夜,明日便去九老洞,既然玄空大师在九老洞前找到,海日楼想必不会太远的。

火飞去打水了,过了好一会儿还没见回来,铁兵笑着说:“我想火小哥一定顺便去洗澡了。”

正在说着,外面已传来火飞的哇哇大喊声:“快放开我,你们干什么!走开了!再不放开,我就不客气了!”

洛战衣闻声走了出去,却见火飞正被五六只猴子包围着,显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猴子们似对他极为感兴趣,有的爬在他肩膀上玩弄他的头发,有的扯着他的衣裳,还有的抱着他的小腿正在往外托,竟似要把他也当成美酒搬回去痛饮一番。

站在门口的铁兵忍不住哈哈大笑:“听说峨眉山的猴子很喜欢纠缠女孩子,难道什么时候又换了口味?”

手足无措的火飞瞪他一眼,恨恨地把扒在身上的一只猴子甩在地上:“滚开了!”但那猴子毫不气馁,一咕漉爬起来,再接再励地缠了上来。

铁兵更觉好笑:“它们不是把你也当成女孩子了吧?”

这话气得火飞暴跳如雷,他用力甩脱身上的猴子:“你们这群野猴子,看清楚了,大爷我可是公的……”差点儿咬到舌头,他忙改口:“我可是不折不扣的男人!放开我了!你们是瞎子不成?什么眼光吗?你们干嘛不去缠星主……”猛地顿住话,他小心地往洛战衣看来。

正往这边走的洛战衣一听这话,脸色一沉:“既然这样,你自己慢慢跟猴子解释吧!”他转身走回屋去了。

懊悔不迭的火飞连连告饶:“星主,我知错了?你快救救我呀!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铁兵和倚在窗前的关山歌忍俊不禁,火飞看他们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喂!你们这两个没义气的家伙,竟忍心见死不救?”

关山歌耸耸肩:“我们能怎样?难道还把猴子杀了不成。”

火飞急道:“那起码也分几只到你们身上去爬呀!”

关山歌好笑地看着他:“对不起!我暂时还没这种毛病!”

屋里洛战衣正在对着墙上的一幅题字,那是唯一在猴子肆虐下幸存下来的纸张,上面写着:

“常未饮酒而醉,以不读书为通”。

落款是:“吟霞生”。

铁兵见他不说话,便走了过去:“洛老弟,你不会真的和那混小子生气吧?”

洛战衣淡淡地说:“我可没那种闲情,对了,他怎么还不进来?”

“想必还没甩脱那帮猴子呢!对了,怎么这会儿没了声息?”

三人终于发觉不对,忙又走回窗前,但外面除了青山绿水外,竟没了火飞的踪影,连那帮猴子也一只不见。洛战衣飞掠到双飞桥上,四处望去,只见遮天的峭臂,幽邃的道旁风景,还有桥下千秋万古也流不断的绿水。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但火飞呢?

洛战衣心里一沉,他已经后悔刚才不该丢下火飞一人。这里虽然翠峦四绕,看似平静安详,但是否暗藏凶险,谁也不知?

铁兵安慰他:“你别着急,也许火飞被那群猴子带去玩儿了?”

关山歌突地指着小楼:“星主,你看!”

只见小楼的窗户中正跳出几只猴子抬着两坛酒向山里奔去,原来他们一直躲在林中,一等洛战衣几人出去便迅速地蹿进楼去,搬起酒坛就跑。洛战衣心里一动:“跟上它们!”

三人随着猴子奔进了一处森林中。越往里去越发觉得幽意逼人,苍翠的冷杉林间挂满了藤蔓,而在树干,树枝以及藤蔓之上全是青青的苔藓,蔽天的林中,偶尔还能看到珙桐树上开着的洁白鸽子花。

一个时辰后,几只猴子来到了一株荫盖巨大的古树前,并从低垂的枝蔓下钻了出去。铁兵正要也过去却被洛战衣拦下,并示意他们和自己悄悄地走过去,几人扒开枝蔓,透过空隙住里看去……

天!原来里面竟是林荫环绕的一块很宽阔的空地,而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却到处都是猴子!树枝上,藤蔓间,大石上……毫无疑问的,他们已到了猴子的世界。

而让三人感到又可气又可笑的是,空地的中央,一块儿铺着干草的巨石上,赫然坐着一个俊朗出色的青年人,不是火飞是谁?他显然是这里的贵宾,因为猴子们争相递上自己采来的瓜果食物,讨好地放在他的身前。但火飞却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模样,反而臭着一张脸,就像是猴子们欠他几万两银子似的。

火飞的旁边还坐着一只猴子,俨然是众猴之王,它竟是被箱盖夹了尾巴的小猴。它对火飞更是“呵护倍至”,连酒坛子都抱到了火飞身前,甚至还不知从哪儿弄了一个花环,正要给火飞戴上。火飞怒冲冲地推开它:“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是男人,你最好给我弄清楚!”

一阵大笑声传来,洛战衣三人诧异地循声看去。只见火飞身后不远的树上还吊着一个人,那人有三十五六岁,非常瘦弱,一身青色长衫早已皱巴巴得不象样子。也难怪,被一堆说不上名的藤蔓五花大绑着,又能整齐到哪儿?

青衣人虽被绑着,但神情却很自在:“小朋友,我想是你搞错了!这个猴王可不同于一般的猴王,因为它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女性。”

这一回,火飞张大的嘴足以塞下一个驼鸟蛋:“它……它是母猴?”

青衣人大笑:“这只猴本是异种,不但稀有而且非常聪明!在这峨眉山称王已有一年多了。看来她是看上你了,想把你抢来当压寨夫人的。”

听到这话,火飞打了个冷战,连连后退,好象那猴王会传染瘟疫一样。猴王侧着头看着火飞的动作,突然向一棵大树上蹿去。过了一会儿,只见它竟不知从哪儿拿来一个精美的碧玉镯子?它拿着镯子贴到火飞身边,并讨好地递给他,看那意思是想把这“难得的宝贝”送给“心上人”。

青衣人又大笑起来:“小朋友,猴王送给你订情信物呢!你还不快收下,也好让我沾光喝几杯喜酒呀!”

火飞气得咬牙切齿:“你少说风凉话!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送给这猴王当小妾。”

青衣人想不到火飞会说出这种话,愕了下,突然笑得更大声:“妙极了!小朋友,你当真是个难得的妙人!”说完,却自顾自呤唱起来,而且歌声潇洒豪迈,自有种狂侠之风。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哪得功夫,最近始觉古人书……”

这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林中愈显幽蔽。洛战衣悄悄对关山歌说了两句话,关山歌转头而去。不一会儿回来手里却多了四根火把,火把一燃着,四周顿时亮了起来。洛战衣三人拿着火把走过树丛,他们一现身就已引来猴群的一阵骚动,但火几乎可以称之为动物们的克星,所以众猴子虽然张牙舞爪、吱吱抗议,但却没有谁敢近前。

火飞一见洛战衣立即喜上眉梢:“星主,我在这儿呢!快过来救我呀!”

洛战衣走近火飞,猴子们纷纷退避,就连那猴王也畏怯地退后了。火飞迎上前去:“幸好你及时赶来,要不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洛战衣没好气地说:“看你这出息!”说完转头向那虽被吊起,但仍笑吟吟的青衣人,“先生可是吟霞生?”

吟霞生大方地说:“不错!想必你们已到过敝居处!真是惭愧,在下一时贪杯,竟在醉梦里被这些猴子们劫持上山!”

铁兵奇怪地看看周围想上前又不敢的猴子们:“它们似乎很喜欢抓人。”

火飞白他一眼:“对呀!这一点和你倒极为相似。”

“非也!”吟霞生摇头:“它们对人并不太感兴趣,之所以抓我纯是因为看中了我收藏的那几坛老酒,而抓那位小朋友……”他顿了下,才忍笑道:“却是为色!”

火飞气红了脸,铁兵却大笑:“原来是一群‘酒色之猴’!”

关山歌上前把吟霞生从树上解了下来,几人举着火把往回走。这时火飞手里也多了一个火把,因为被猴子整得灰头土脸,所以他故意把火把晃来晃去,吓得猴子们吱吱叫,他才觉得解气了。

眼见着,火飞在火苗的包围中就要走出“领地”,那只猴王似乎情急了,竟在最后关头冲了上来,而且扑向了火飞手执的火把。众猴子喧闹起来,抓耳挠腮地使劲儿叫。火飞起初怔了下,但眼见猴王小小的身体扑在火焰上,他吓了一跳,忙将火把扔在一边。猴王便顺势跳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再也不肯放开。

洛战衣等人也想不到这猴王会有如此举动,吟霞生首先长叹一声:“看来这猴王对小朋友还真是‘一往情深’。”

火飞查看了猴王的伤势,好在只是被火苗燎了一下,毛被熏掉一大片,并没受大伤,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小猴却蜷在他怀中,乖巧极了,那种形态还真是有些感人。

铁兵没辙地“哎”了一声:“这算怎么回事?要不,火小哥,你就委屈自己娶了它吧!”

火飞身体一僵,扭过头瞪住他,咬牙说:“你还真******幽默!”

关山歌皱眉:“我们总不能带它走吧!该想个什么办法又能放下它,又不伤害它?”

洛战衣沉吟了下,才犹豫地问:“你们说,这猴子有没有晕穴?”

其他四人立即面带佩服地看着他,火飞首先说:“星主,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一个有着丰富想象力的人!”

洛战衣不理火飞,他端详着小猴周身,似在计算什么?然后,突然伸指点在小猴的背后,那猴子竟真的应指而倒。众人又惊又奇,洛战衣已催促道:“我只是截断了它的血脉,它一时供血不足才导致昏迷,一会儿就会苏醒。我们快走!”

这一次再也没有阻碍,因为猴王的生死未卜,猴群们早已吓得作鸟兽散,谁还敢再招惹这群“煞星”?

几人回到双飞桥上的小楼中,吟霞生为答谢洛战衣等人的相救之恩,慷慨地把窖藏多年的汾酒取了出来。火飞一闻那酒香,眼睛便已亮了起来,但因洛战衣还没表态,他只得讪讪地挪过去:“星主,这酒……真的挺香,是吧?”

洛战衣淡淡地说:“是挺香。”后面却没有下文了。

吟霞生把他们四人的杯子注满了酒,但见四人并没有要拿酒的意思,便愕然道:“怎么了?这酒不合你们的胃口吗?”

火飞刚要否认,洛战衣已经接口道:“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样饮酒太无趣了!不如,我们以酒为戏,来做一场赌赛,如何?”

吟霞生来了兴趣:“什么赌赛?你说。”

洛战衣站起身来,望着夜色中的远山淡影:“我们将一盏酒放入双飞桥下的流水中,让它顺流而下,而我二人便在酒杯沉落之前争喝这杯酒,喝到酒者为胜。”

吟霞生怔了下,突地笑起来:“好家伙!原来是想和我较量功夫!好,我答应你,赌注是什么?”

洛战衣一拂长衫:“输者要据实回答赢者一个问题。”

吟霞生深深地凝视洛战衣:“看来你是别有用心了,不过,我喜欢这种挑战。”

洛战衣抬腿向外走:“君子一诺。”

铁兵三人虽不知洛战衣此举的用意,但又相信他决不会只为逞胜争强,便配合地走出。铁兵还拿了一杯酒,并看着两人:“准备好了吗?”

吟霞生凝神而立,点了点头,而洛战衣只是随便地往水旁一站。风劲水急,他的长衫也是摇摆不定,仿若要翻转夜色。

铁兵轻轻地将酒杯放入流水,刚一松手,杯子已随水而去。

吟霞生动了,就如同离弦的箭,在旁观者还没适应那种速度时,他已在水面上,探手向杯……

洛战衣并没上前,但右袖一拂,流水中已击射出一股水柱直直向吟霞生手腕。

吟霞生猛地缩手,躲过水柱,再次伸手抓向杯子。此时,洛战衣猛地以腿踢水,水波迅速荡漾开去,竟将杯子推送至半空。吟霞生反应丝毫不慢,右手向上划出。但同时,洛战衣身形已至,他左手点向吟霞生右肘,使得对方动作稍慢,右手便截向半空中的酒杯。谁想,吟霞生原本伸出的右手突地往后急缩,正扣住洛战衣左腕,反伸出左手去与洛战衣争抢酒杯。洛战衣无奈,只得将杯抛向半空,以腾出手对付吟霞生。吟霞生哈哈大笑,人却腾空而起,右手抓住杯子,人已急急退回岸边,并举杯就唇……

吟霞生猛地呆住了,杯中一滴酒也没有。他扭头往洛战衣看去,而洛战衣正悠闲地把一个冻结的冰块儿放入口中。

吟霞生明白了,他愤愤地说:“玄冰功。”原来洛战衣刚才抛杯时用了手法,他只是将空杯扔了上去,但里面的酒却被他在瞬间化成冰块并留在手中。因为夜色暗,酒冰又是透明的,所以吟霞生一点儿也没觉察到。

洛战衣将双手背在身后:“先生果然博学,在下取巧,倒让先生见笑了。”

吟霞生不甘心:“你这是使诈!”

火飞在桥上大声说:“我家星主只说喝到酒者胜,又没规定不能使巧计,是你自己太笨了。”

洛战衣一挥手:“若先生不愿认输,在下不敢强求,只当刚才那一幕是场游戏。”

吟霞生用力跺脚:“罢了!洛战衣,你问吧!”

洛战衣笑了:“你果然早知我的身份。”

吟霞生冷哼一声:“我也知道你要问什么?”

“请先生赐教。”

“不必!明天我便领你们去。不过,我可丑话说在前头,海日楼乃洞天府地,人间仙境,一般凡夫俗子即便到了门前也不得其法而入。所以,无论遭遇什么,都只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洛战衣微笑,洞天府地,是吗?

吟霞生转身进屋,一边倒酒狂饮一边大声唱: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哪得功夫,最近始觉古人书,信得全无是处。昨夜松边醉倒……”

清晨,几人踏着晨露出发了。但洛战衣四人怎么也没想到,随着吟霞生左转右折,攀援陡壁,并越过一片杜鹃花海后竟来到了一个悬崖之前。那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悬崖,崖壁陡峭有若刀削斧斩,直上直下。立于上头,只觉山风凛冽,遍体生寒。

低下头便见浩荡无边的云海,层层叠叠,不见边也不见底,缭绕不已,有如大海波涛般汹涌起伏。云就在脚下翻滚,变幻莫测,忽浓忽淡,极目四望,但见峰峦青青苍苍,无限壮阔,但是……

铁兵脸已沉了下来:“吟霞生,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来这儿不是为观云海的,而是来找海日楼。”

吟霞生却只看着洛战衣:“我早说过,凡夫俗子是无法到达海日楼的。”

火飞忙问:“那什么人才能到?”

“自然是神仙中人。”

“神仙中人?”火飞大叫:“你有毛病,你看我像神仙吗?”

吟霞生指着下面的云海:“只要你肯跳下去,我保证你会立即成为神仙。”

火飞呆了下,扭头往翻腾不已的云海望了眼,突地退后一步,勉强笑着:“我看,我还是当人比较好。”

吟霞生背负双手,悠然地立在崖边:“所以我说,带你们来也没有用。”

一直没有说话的洛战衣这时淡然而笑:“先生,我们再打个赌。谁输了谁便跳下云海,如何?”

吟霞生毫不犹豫:“可以!昨夜你赢得并不光明,今日我倒想看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样?”

火飞等人要开口阻止,但洛战衣却示意他们不要说话,他目注吟霞生:“这次由我提个问题,只要你回答,我便输了;若你不肯回答,你便输了,很简单。”

“这似乎对你不太公平,你怎么知道我回答得是真是假?”

“我若不相信先生,就不会有此一赌了。”

吟霞生哈哈大笑:“好!就冲你这句话,吟霞生也是知无不言。”

“那好!”洛战衣目注于他,“先生可知叶小含和吴素的下落?”他这么问是想肯定两人现在的处境,他必须先设法救出她们才能放手行事。

关山歌苍白着脸,握紧了右拳盯着吟霞生。

吟霞生皱眉:“叶小含并不在海日楼,若儿姑娘是一个人回来的,至于吴素……”略一思考,脸色就变了:“你说的是她!”他避开了众人的目光,“我只能告诉你,她虽然活着,但……哎!不说也罢。”

关山歌早忍不住冲了过去,抓紧吟霞生双肩:“你说,素素她怎么了?”

吟霞生只是同情地看着他:“我已说过,她还活着。”但活着倒不如死了好,这句话吟霞生却没敢说出来。

关山歌缓缓退后,喃喃地说:“素素,你等我,我这就来了。”

吟霞生这时盯向了洛战衣:“你输了!”

火飞脸先白了:“喂!什么吗!哪有这种赌法?”铁兵也连连附和,虽然有些耍赖,但此时人命关天也顾不得许多了。

吟霞生仍旧看着洛战衣:“你怎么说?”

洛战衣却镇静得很:“愿赌服输。”原来叶小含竟不在海日楼,他一边思索一边转身走向崖边,面向青天云海。他的衣袖猎猎飞舞,竟有几朵浮云在他的身前盘旋,恍惚间,竟真似洛战衣欲乘云而上了。

火飞怪叫一声,上前抓住洛战衣手臂:“你疯了?谁稀罕和他打赌,刚才不算!”

洛战衣皱眉,并斥道:“火飞,别忘了你也是我天星武士,怎可以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生死事轻,然诺为重,你可明白?”

吟霞生脱口道:“好!天星其人,果然是光彩熠熠。”

火飞怔怔地看着洛战衣:“你在开玩笑,对吗?”

洛战衣冲他一使眼色,低声说:“退下去。”

火飞楞了下,什么意思?难道……他放心地退了下去,虽然不太明白,但星主一定有了主意,才有那种神色。铁兵和关山歌也紧张地盯着洛战衣的一举一动,不知道他会怎么解决眼前的难题?

洛战衣的神情却是说不出的闲适,唇角浮现的那抹微笑更如那风舞长天般醉人:“踏云倚峦吟天地,遍点群峰我一人!看来我洛战衣真的有幸成为云上之神了。”然后,他回过头冲着大家一眨眼:“我先去了。”

就带着那抹微笑,洛战衣纵身跃下云海。眨眼功夫,那淡衣人影便已消失在云里雾里,恍惚间,似还能看到他的一片衣角在浩瀚的云海中翩翻。

火飞似是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楞了一下后,他肝胆俱裂地扑上崖前:“星主!”幸亏铁兵手急眼快,及时拽住了他,“你冷静些!”关山歌站在一旁只是看着云下发呆。

吟霞生也未料到洛战衣真的敢从这绝崖上往下跳,他面带钦佩地说:“好个洛战衣!好一句‘遍点群峰我一人’!”

火飞甩开铁兵,恨恨地看着吟霞生:“是你逼死了星主!我要杀了你。”说着就扑了上去,但动作之间却毫无章法可言,显然已被悲怒冲昏了头。

吟霞生只是轻轻一侧身,并顺势推了火飞一把:“你也下去吧!”正悲愤交加的火飞还没反应过来,便冲下悬崖,跌进了云海,一闪而逝。

铁兵勃然变色:“火飞!”

关山歌盯住吟霞生,双目快喷出火来:“想不到你这么狠毒!”

吟霞生斜斜飘侧数丈,笑着说:“你们看看身后。”

铁兵一扭头已惊呼道:“怎么回事?”原来他们身后不知何时竟围了数千只猴子,而且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似是随时可以扑上前择人而噬一样,猴群成半包围式逼近了铁兵和关山歌。

铁兵慢慢地后退,突地抓住关山歌,带着他便往悬崖下跳去……

吟霞生俯观云海,脸上的笑容却是高深莫测。

大家一定在奇怪,铁兵和关山歌为什么也毫不反抗地跳入云海?其实原因很简单,正在他们不知如何是好时,突地从崖下传来了喊声:“你们快下来!”那声音是火飞的。所以,铁兵和关山歌才恍然,下面必然另有蹊跷,便随之跳下。

刚刚冲破云雾,便已清楚地看见崖壁上凸出了一块还算宽阔的空地。两人提气轻身,安然无恙地正落在这块地面上。火飞满脸笑地迎过来:“原来星主早猜出云层下别有天地,却害得我白伤了一次心。”

洛战衣摇头:“我之所以不说破,是因为我对这里的情形还不了解。想留你们在上面,若有万一时还可以及时接应!你倒好,把他们全叫下来了。”

火飞讪讪地笑:“我太高兴了嘛!”

铁兵此时正诧异地看着眼前崖壁上的巨大圆盘。那是一个镶嵌入石壁的类似太极形状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看上去和石头相似但触手冰凉光滑又像金属。最奇怪的是,上面布满了小字,而且每个小字都写在一个方形凸起上。一圈圈的小字围住中间的一块儿金色圆心,看得人眼花缭乱,“这是什么?”

洛战衣不假思索地说:“这应该是一扇门,若我猜得不错,这便是海日楼的入口。”

突然一个朗朗地语声从上面传下:“不愧是洛战衣,你说得不错。但我真的好奇,你怎么能断定入口在云层之下,难道你就不怕判断失误而枉送性命吗?”那是吟霞生。

洛战衣轻笑:“理由有三:第一,海日楼明明在峨眉山中,但报国寺僧人却遍寻不着。他们居住此山,必然极为熟悉环境,却仍是无功而返,想必这海日楼所处之地必有其天然或人为的屏障,而悬崖云海不正是一个很好的屏障吗?第二,我在崖上和你以跳崖为赌,其实是在试探你的反应。你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但你绝无把握赢我,可见你根本不惧跳崖。第三,玄空大师虽然神智不清,但他的话仍大有可疑,什么‘悬崖下没有太阳’,他既然这样说,必是因什么事到了悬崖下。这里云层厚积,自然没有太阳了,但他为什么会跳悬崖?不用问,自是因追踪海日楼中人而至。有了这三点理由,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海日楼便在云层下吗?另外,我还记得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中的一句诗: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海日楼,怕就是因此得名吧?”

遥遥传来吟霞生的叹息:“洛战衣果然是思维缜密,怪不得能成为一方枭雄,独霸三省!”话音一顿,“不过,你即使找到了海日楼的入口也绝对进不去!你眼前的门叫万字门,但其中只有五十六个字是开门之机关所在,而且有一定顺序,绝不能碰错了字或是点错了顺序。所以,要盲目开启此门,简直是难如登天。”

火飞听得瞠目结舌:“这是什么鬼门嘛!你少胡说八道吓唬人,我才不信,世上哪有这种鬼东西?”说着便上前随意踢了一脚,正踢在一个“塌”字上,洛战衣要阻止已来不及了,只气得斥道:“火飞,你……”

但就在这时,只听下面隐隐传来了“轰轰”之声。他们所站的空地竟也仿若颤动起来,空地的边缘更裂开了无数道细缝,眼见着一块块的土石向下坍塌掉落……

四人忙往后面的崖壁上退,火飞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

吟霞生的声音又响起了:“好鲁莽的小朋友!竟偏偏踢中了一个‘塌’字!洛战衣,你现在只剩下半刻钟的时间了。因为半刻钟后,你们所处的地方便会完全‘塌’陷,那时你们将无处立足……”

洛战衣沉声说:“我知道了!”

铁兵失声道:“半刻钟!神仙也无法在半刻钟里找到那五十六个字呀!而且顺序还不能错。”

火飞更是懊悔不已:“都怪我!不该叫你们下来,否则,扔下一根绳子,我们就可以离开了!管他什么鬼门。”

关山歌冷冷地说:“可惜你没有!而且还踢到了一个可以让我们摔得粉身碎骨的‘塌’字上。”

火飞楞了半晌,脸色阵青阵白:“如果我们死在这里,下辈子我做你的仆人任你使唤,这样偿还你,行了吧?”

“我才不稀罕你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仆人。问题是我再也见不到素素,这笔债你怎么偿还?”

洛战衣斥道:“你们两个给我闭嘴!”

铁兵也忙道:“是呀!这样洛老弟怎能安下心思考?”

关山歌别过头,他的嘴角不断地抽动着:“别做白日梦了!这种茫无头绪的事在半刻钟内如何解得开?你这不是难为星主吗!”

地面塌陷地更快,眼见着裂缝正在向他们的脚下蔓延过来,像一条条扭曲的蛇般恐怖……

洛战衣却似没看到身后的一切,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门上的字,嘴里还喃喃地说:“白日梦……天……梦……梦天……”

洛战衣遥望着远处的千山云水,万丈红尘,人间繁华竟似全到了他的脚下。

江山如画,岁月悠悠……

一时兴亡,一时成败……

一切全似化为梦境……

洛战衣突地眼前一亮,伸指点向万字门,并且轻轻吟咏着李贺的《梦天》:

“老兔寒蟾泣天色,云楼半开壁斜白。玉轮轧露湿团光,鸾佩相逢桂香陌。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

铁兵等人惊喜地望着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真的找到了开门的机关。但正在大家满怀希望地看着他点了五十四个字,只剩两个字了。洛战衣突地停了下,并失声说:“怎么没有‘中’字。”

众人心又一沉,铁兵已道:“别是错了吧?”

洛战衣断声说:“不会错!这门虽称万字门,但我算过了,只有三千六百字。这里的字只能组成这首李贺的《梦天》,而且正是五十六个字,此诗意境也和眼前有很多相符之处。我已找到五十四个字,连‘泻’字也看见了,但偏偏找不到‘中’字。”

大家赶忙帮着在字门里找,但却真的没有“中”字,而这时他们脚下的地面已开始动摇了。

洛战衣脸上也冒出了冷汗,孤注一掷地,他抬手点向最后一字“泻”。就在同时,只听轰的一声,站在最外边的火飞只觉脚下一空,吓得猛往上蹿,并扑向字门,右手无意中拍在圆形字门正中间的圆心凸起上……

奇迹出现了,万字门一下子往里翻去,于是,紧靠万字门的四人也身不由主地跌了进去……

万字门缓缓地恢复原状,但惊魂未定的四人却仍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天,洛战衣的声音才自黑暗中响起:“我明白了,万字门确实没有中字,但却有中心一点。若不是火飞误打误碰,我们这回真的要去地府做神仙了。”

火飞颓丧地说:“还说呢!若不是我碰了‘塌’字,只要给你足够的时间,你也一定想得出来,哪像现在七魂丧了六魄……”

洛战衣“扑哧”一声笑:“好了!别光埋怨自己了,也是我考虑不周。”

关山歌喘息稍定:“星主,你再这么纵容他,早晚他会闯下更大的祸事。”

铁兵长吁一口气:“总算有惊无险,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洛战衣道:“我们一直往前走,试试看。”

原来他们所在的是一处很长的石洞,走了两个时辰才看见一点亮光,那亮光正是洞口射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