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倦夜千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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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樱花之乱

与夭若并肩站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千羽望着不远处的山村小岛,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小罗村,终于又见到你了!

焦黄的土地,荒芜的小山,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一个小小的人影正伏在山地上,努力地扒着干硬的土壤,慢慢的,一个红薯现身出来,他抓起红薯,兴奋得又叫又跳。

叫声引来了另外几个也在挖掘土地的孩子,他们齐齐瞪着小人手中的红薯,不知不觉连口水都流了出来,不怀好意地围了上来。

小人儿紧紧抱着红薯,害怕地后退:“你们不能抢我的……这是给我爹和我哥的……他们每天下地干活,却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一个孩子抹了抹脸上的油汗,一张脸却被抹得更黑更花了:“给我……要不我揍你!”

小人儿拼命摇头,抱着红薯转头就跑,几个孩子连忙追了上去,小小的山坡上,展开了一场红薯争夺战。

小人儿毕竟年龄最小,很快就被几个孩子扑倒在地上,可是小人儿宁死不屈,把红薯牢牢地护在身下,不管被打得多痛,也不肯放开手里的红薯。

“你们快放开他!”一个高个子男孩快速跑上山坡,同样土黑的面孔,破旧的衣服。

小人儿抬起鼻青脸肿的小脸,兴奋地叫:“哥,我挖到了红薯!接着!”抬手把红薯扔给了高个子男孩。

几个孩子又开始围攻高个男孩,小人儿爬起来去帮哥哥,又是一场混战。

望着在泥土中挣扎打滚的几个男孩,千羽再也忍不住叫:“住手!”

几个男孩停下动作,一齐扭头看向千羽和夭若,全都愣了。

小人儿蹦了起来,冲进了千羽怀中,拼命地抱紧她:“千羽姐姐!”

小人儿就是小三子,被揍成那个样子他都没哭,可是一见到千羽,却忍不住哇哇大哭,泪水模糊了小小的脸庞。

“小三子!”

千羽也忍不住掉泪,尤其看到小三子黑瘦的小脸,破旧肮脏的衣服,竟似比初见他的时候更加矮小了,显然不知又受了多少苦?

小三子,我不该送你回来的,跟着我,即便颠簸流离,但起码可以吃饱穿暖,总比在这里为了一个红薯拼命要好。

其他几个孩子望着神仙一般的千羽和夭若,再也不敢逞能,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快跑呀!”便一哄而散了。

小三子的哥哥小二怔怔地看着千羽,竟像是看傻了。

“小三子,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姐姐照顾你,好不好?我再也不让你吃苦了!”

小三子眼中闪过惊喜,很快又犹豫了:“可是小三子很笨,会不会给千羽姐姐添麻烦呢。”

“不会的!姐姐最喜欢小三子了!”

小三子欢喜得又叫又跳,抱一下千羽,又去拉哥哥的手,高兴得不知做什么好了。

就在他又一次冲向千羽的时候,突然感到身上一冷,手脚一麻。

“乖一些,知道吗!”

随着响在耳边的声音,一阵让人作呕的腥气扑进口鼻。

小三子傻傻地看着胸前,那本是一支人手,可是食指和中指指尖却探出了长长的刺,像两把褐绿色的尖锥,指着自己的心口。

“秦九卿,又是你!”千羽又怒又急,却投鼠忌器,不敢向前。

夭若轻轻叹息:“你一直等在这里,对吗?”

秦九卿笑容优雅:“不错!别以为你们进入镜花之界,我就无计可施了。其实我一直等在这里,因为我早知道,千羽一但走入镜花之界,必然会再一次遇到小三子,也必然会来寻找她眼中真正的小三子,我果然猜对了。”

千羽咬牙:“你到底想怎么样?”

秦九卿眯起眼,笑得异常可恨:“我想要什么,你们应该知道。”

“不可能!”千羽断然拒绝。

秦九卿转向夭若:“若想我放过小三子,你和千羽必须要牺牲一个,至于是哪个,我让你自己选择,夭若公子,好不好?”

夭若,你应该知道,为救小三子,千羽一定甘愿牺牲自己,你舍得千羽送命吗?

所以,你只有一个选择,牺牲你自己!

果然,千羽毫不犹豫地向前,却被夭若阻止,夭若冷冷地望着秦九卿:“我答应你!”

“不可以!小三子是我的朋友,应该是我!”千羽拽住夭若。

小三子已经把嘴唇咬出了血,突然嘶叫起来:“千羽姐姐,你不许受伤,我不许任何人伤害你!”他猛地向前一扑,噗!两把“尖锥”深深地插进他的胸口,鲜红的血喷出,一切都变得模糊了……

“小三子!”千羽凄厉地叫,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不可以!”夭若用力抱住她,阻止她的自投罗网。

一声巨大的雷鸣划过半空,太阳竟在瞬息爆裂,天地骤然黑了下来。

没有日月星辰,没有灯火萤虫,那种纯纯粹粹的黑暗,让人不由自主地以为世界末日到了。

“还不快走!”低低的声音响在耳边,千羽感觉自己的两只手全被拉住了,飞快地奔跑着。

“不,我要小三子!”千羽低声哭泣着,甩开拉住自己的手。

“千羽,亏你还是花间国新任花王,难道不知道镜花之界的一切皆是虚幻吗?小三子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他的生命一但结束,所有的生命链也会跟着打破,结束这一轮世界,然后开始新的循环。”

话声低沉悦耳,却不是夭若的声音。

“你是谁?”

黑暗中,骤然出现一朵樱花,像是一盏明灯,照亮了周围。

两个人站在千羽身边,一人是夭若,另外一人破衣烂衫,面孔又黑又脏,竟是小三子的哥哥小二。

“小二!”

千羽不敢相信地瞪着他,刚才那番话竟是他说出来的,这个只知道挖泥种地,为一个红薯和一帮孩子打架的人。

夭若面带浅笑:“冷看世事,不如笑在人间。”

千羽醒觉:“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二大笑:“你竟然到现在还没认出我来,实在太让我失望了!”几朵樱花舞在他的发间,光芒流转中,他的衣服已在瞬间改换。

长衫飘舞,罗带轻盈,高高挑起的眼角流出几分高傲,几分睥睨,还有几分妖娆——却林!

千羽的嘴已经张得可以盛下两枚鸡蛋,却林好笑地看她震惊的面孔:“别那么吃惊,好不好?我是樱花之界的操控者,出现在这里并不希奇吧?”

“可是……可是……”

千羽还是不敢相信,如此高傲美丽的却林,竟会装成农人,打扮得和土猴一般,在泥土中与人争夺红薯——这怎么可能?

夭若却好像早已知道了却林的身份,只是微笑。

却林笑容中带出几分得意:“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你不觉得,换一种身份去生活,也是非常有趣的事情吗?好了,快把你的嘴闭上吧!我倒要问你了,你是新任花王,不在花殿中修炼,却怎么跑来镜花之界,还与秦九卿起了争执。”

“你也认识秦九卿?”千羽又是一惊。

却林一撇嘴:“当然认识,这个家伙仗着修为高深,到处惹事生非,我是懒得理他罢了。”

樱花之灯突然颤了颤,爆出几点火光。

却林脸色一变:“秦九卿追上来了,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只能挡他一阵,你们快走!”

“不可以!我们怎能丢下你一个人面对秦九卿呢?”

却林凝视千羽,轻轻一笑:“你不用担心,花界之外我与秦九卿实力悬殊,但在花界之内,他却奈何不了我。我毕竟是这个世界的操控者,风雨雷电,山木水火,皆可为我所用!不过,我仍然要谢谢你,这么在意我的安危。”他低下头,轻轻在千羽额心印下一吻,“我送你们一程!”

一朵樱花舞出他的衣袖,逐渐变大,钻到千羽和夭若的脚下,托起两人的身体,快速上升。

混沌天地,一朵樱花冉冉飞去。

樱花上,千羽摸着额心发呆,夭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在想什么?”

“我第一次被女孩亲,感觉怪怪的。”

夭若叹气:“却林是男人。”

“什么?”千羽瞪大了眼,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说却林……是……是……男人,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不过也难怪你误会,花间国中,男女外形上的差别本就不大,男人也多显阴柔,我想你恐怕是把许多男人都当成女人了。”

千羽张大了嘴:“你是说……我被一个男人亲了。”

“你才知道!”

夭若冷哼了一声,情不自禁地抬起衣袖擦了擦她的额心,“真是的,早晚被你气死!”

他说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几分纵容,还有几分埋怨,动作也充满了怜惜和温柔,却忘了他与千羽只是初识,并不适合这种太过暧昧与亲昵的行为。

那一瞬间,千羽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倦夜身边,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身体,倚进夭若怀中,眼泪轻轻滑下脸庞:“我还能再见到小三子吗?”

夭若温柔地拥着她:“当然可以,只是现在的他如同重新转世,却是再也不记得你了。”

“记不得我了。”千羽梦呓般低语,“为什么,为什么?”边哭边捶打着夭若的胸膛,“都是你,都是你,为什么你们总想去改变世界,控制人类,难道作为强者就有权利操控弱者吗?你不觉得这很残忍吗?我讨厌这样,讨厌你们!”

夭若抱紧了情绪失控的千羽,爱怜地抚摸她的长发:“是的,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情不自禁地轻轻低头,吻去她腮边的泪珠儿,“对不起,我又让你伤心了。”

千羽逐渐沉醉在夭若温柔的爱抚中,喃喃呼唤:“倦夜……”

这一声轻轻的呼唤却震醒了同样神智迷乱的夭若,他猛地推开千羽,急促地喘息着:“不……我是夭若。”

千羽痴痴地看着他:“倦夜,我知道你是倦夜。”

除了倦夜,没人有这样的温柔;

除了倦夜,没人有这样的智慧;

除了倦夜,没人有这样的淡定;

除了倦夜,没人能让千羽有这样的心情。

夭若垂头,藏去眼中瞬息万变的情感:“不,我不是倦夜。”

千羽怔怔地看着他,心底的迷惘,宛如身边无际的黑暗,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夭若并非倦夜,他只是让我有面对倦夜的错觉。

千羽眉尖的苦恼让夭若万分疼惜:“傻丫头,我是不是倦夜,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对于你来讲,夭若只是一个过客而已,很快便会逝去。”

“什么?逝去?”千羽一下子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

夭若暗恼自己失言,正要解释,却见天外骤然亮了起来,周围气息动荡,暗潮滚滚。

千羽也感觉到身外的变化,转头望去。

茫无边际的黑暗浑浊逐渐化开,向下沉积;点点亮光缓缓延伸,向上升腾,越见清晰,最终现出了新的天地。

千羽震惊地看着眼前景象:“这是……”

夭若微笑:“这就是天地初开的情景,你看那边!”

天空中,白气凝聚形成云彩,再化为雨水洒落大地,流成江海湖泊。大地动荡,拱起山川,树木花朵从泥土里钻出,飞禽走兽飞速地进化成长……

东方,太阳冉冉升起。

夭若与千羽并肩站立,望着崭新的天地形成,一时之间,竟忘了今夕何夕,身在何处?

千羽怔然自语:“生命就是这样开始的吗?”

夭若俯视着山川大地:“是,镜花之界的一切全是仿照人间,生命在这里以最快的速度生成,再走向毁灭,然后开始新的一轮循环。”转向千羽,“一个时辰后,世界的重建完成,小三子就要出生了……你要等吗?”

“不!”千羽悲哀地垂下脑袋:“他并非我所认识的小三子,小三子已经死了,再也不存在了。”

脚下崩裂的山川正在合拢,千羽的目光无意中落向那里,竟见山川之间,一朵樱花绽放,无枝无叶,只是孤零零的一朵,却占尽风流,璀璨夺目。

逐渐合拢的山川将那朵樱花掩盖,同时间,一声细细的厉叫传进耳膜,刺得千羽一个激灵。

山之巅峰,一个黑洞深不见底,一声声厉叫宛如有形之物直上云霄。

千羽听得变色:“这是什么声音?”

夭若皱眉:“不必管它,我们走吧!”

千羽犹豫,叫声竟越发凄厉,隐约之间,竟杂着“千羽”二字。

千羽再也忍不住了,飞落山巅,冲进了黑洞。

“千羽!”夭若拦不住她,只得跟上去。

黑洞幽深,却并非没有尽头,嶙峋的山石之间,千羽又见到了那朵樱花。

樱花盛放,大如圆盆,无根无叶,长长的花茎没入一丛金发。

千羽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

干枯散乱的金红长发,憔悴苍白的肌肤,一双绿色的眼闪着幽幽的光,显出几分鬼魅之气,竟是昔日的狼国国主阿挪。

只是如今的她早不见往日的意气风发,身体缠绕着长长的藤条,藤条源于樱花的花托,那朵樱花竟是生在她的头顶,显得怪异而恐怖。

樱花又在凋零,花瓣蔫然垂下,奇异的是,阿挪的脸色却逐渐红润,头发有了光泽,身体也丰满起来,可是她的眼中并无舒适,反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缠绕住她身体的藤蔓突然挺直,藤尖处竟冒出一张张小嘴,龇着尖尖的牙齿,噬向阿挪的身体。

几十条藤蔓,几十张小嘴,迅速地啃吃阿挪的身体,吸食她的鲜血,一块块儿,一条条儿,血肉剥离,很快便见了白骨。

阿挪痛苦地惨叫着,血肉模糊的面孔扭曲着,极其可怖。

已经凋零的樱花却重新抬起头,花瓣逐渐丰盈,鲜润……

千羽眼睁睁地看着阿挪在瞬间被啃吃得只剩一堆白骨,早已吓得目瞪口呆。

谁想,这堆白骨竟然还会动作,它努力地仰着头,头顶上的花茎颤动着,又有液体通过花茎被吸回她的身体。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白骨竟重新生出肉来,接着是血管,器官,五脏六腑,然后是肌肤面皮,最终现出阿挪本来的模样。

樱花再一次凋零。

藤蔓的小嘴又一次探出,吸食阿挪的血肉。

樱花盛放,然后凋零……

阿挪化为白骨,然后恢复……

整个过程竟是阿挪与樱花不断争夺养分的过程,谁都无能停止,也无力停止。

可是樱花无知无觉,阿挪却一次次忍受肉体噬咬之痛。

千羽看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却无法挪开目光……

夭若猛地将千羽拉入怀中,右手捂上她的眼睛:“乖,不要看了!”

千羽喘息着瘫进夭若怀中,那边阿挪却向着千羽伸出了手:“救——救——我!”

夭若冷冷地看着她:“我们凭什么救你?”

阿挪一边忍痛,一边努力提高声音:“千羽,我可以告诉你……墨雪的下落。”

“墨雪?”千羽身体一震,猛地转向阿挪,“你说什么,墨雪不是已经死了?”

“墨雪若那么轻易死了,他就不是墨雪了。若非因为他,我又怎么会被花间国主囚禁在此,受尽折磨?”

千羽扑了过去:“你说的是真的吗?快告诉我,墨雪在哪里?”早已忘了那些恐怖的吃人藤蔓,幸好夭若及时拉住了她。

阿挪的身体又一次被啃吃剩骨,却还能发出微弱的声音:“救我……救我!”

千羽心焦如焚:“可是我要怎么救你?我已经没了玄天弓,我不知道怎么做?”

“毁掉……樱花!”

千羽转向阿挪头上开开谢谢的樱花,一咬牙,走了过去。

一只手拉住了他,夭若笑容淡淡,却别有意味:“我去!”

“可是……”

“放心吧。”

走向樱花的夭若眼中有着淡淡的苦涩,千羽,墨雪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为了得知他的下落,你竟然可以连命都不要!

墨雪,你实在高明,用这种苦肉计让千羽无法忘记你!

墨雪——你个混蛋!去死吧!

夭若的手伸向樱花,两条腾蔓立即放弃阿挪,转向夭若,夭若镇定自如地看着藤蔓爬上自己的手臂,竟抓住其中一枝,让它的小嘴含住自己的指尖。

藤蔓紧紧咬住夭若的手指,拼命地吸食他的鲜血。

千羽急了:“夭若。”

“不要过来!”夭若头也不回,只是盯着指尖藤蔓的动作,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千羽,既然你想,我就帮你得到答案,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藤蔓突然颤动起来,松开了夭若,紧接着,樱花也开始颤抖,一声声惨嚎响自花芯,咔咔几声,樱花花瓣出现裂痕,然后断开,竟有几朵桃花从樱花内部钻出,顽强地生长着。

波的一声,樱花终于碎裂成片,散落。

桃花妖艳,飞回夭若身体,夭若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阿挪终于摆脱了樱花的桎梏,大喜若狂,转向千羽,笑容万分诡异。

千羽紧张地问:“墨雪在哪里,告诉我。”

阿挪吃吃地笑:“你真的想见他吗?”

“是的。”

“那你就去死吧!”

阿挪右手握成狼爪,抓向千羽,千羽刚要惊呼,却被另外一股力量拉开,夭若挡在了她的身前。

阿挪凝视着夭若好一会儿:“是你?”

夭若淡笑,脸色几分苍白,神态几分荏弱:“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她。”

阿挪怒极反笑:“你真以为,我动不得你吗?”

“你可以试试。”

阿挪咬牙:“你如此为她,值得吗!”

“你说呢?”夭若神色坚决,答案不告而知。

阿挪又嫉又恨:“那我就先杀你,再杀她!”探爪抓向夭若的面孔……

千羽惊呼!

可是阿挪的手刚刚碰到夭若,便僵在了那里,她的神色变幻,时而震惊,时而悲伤,时而痛苦,时而绝望。

你,竟然……

夭若容色平静:“那朵樱花已在你体内生根,你与它本是一体,生则同生,死则同死,绝没有第三个结果。”

阿挪瞪着夭若,目光痴迷:“为什么……非要我死?”她的皮肉又开始剥落,一片一片离开身体,滚落在地上……

夭若垂下目光:“你会伤害千羽。”

“又是因为她!你够狠!”

阿挪狂笑起来,身体的颤动加速了皮肉的分裂,“即便死了,我也要瞧瞧你的心是什么样子?”

阿挪身体爆散在地,一道白光却骤然凝聚,冲进了夭若的胸口。

夭若闷哼一声,再也支持不住,捂着心口倒向地面。

“夭若!”千羽惊叫,慌忙扶住夭若,“你怎么了?”

夭若摇头,硬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一丝鲜血挂在他的唇角,映着他苍白美丽的面容,更显得触目惊心。

“发生什么事了?”另外一声惊呼突然响起,并扑到夭若身边,紧紧扶住他的身体。

秦九卿!

千羽吓了一跳,脸色更白了,怎么办?现在夭若受了重伤,只剩自己了,该怎么保护夭若?

秦九卿根本不理千羽,只是心疼地看着夭若:“你也太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了,只是一会儿不见,怎么就搞成这个样子?”仔仔细细地打量夭若,检查检查,还有什么地方坏了?

夭若不客气地推开秦九卿:“离我远点!”

秦九卿脸色一变:“你最好搞清楚,这具身体未必就是你的。”

千羽连忙挡在夭若身前:“秦九卿,你少做梦了,夭若的身体绝不会给你的。”

面对千羽,秦九卿脸色立刻变得狰狞:“找死!”右手一探,指尖猛地冒出两尺长的尖锥,挂着须刺,宛如放大的虫爪,扎向了千羽。

夭若向前一扑,顺势拽开千羽,哧!他的右肩被尖锥刺透,鲜血泉涌而出。夭若眼前一黑,瘫软在地上。

千羽惊惶:“夭若!”

秦九卿一怔,怎么就伤了夭若?心疼得要命,更是恨死了千羽,毫不犹豫地再一次抬手斩向千羽……

臭丫头,你该死!

此时千羽的眼中却只剩下夭若……

如雪色般清冷的白光,骤然卷向秦九卿,秦九卿大惊飞退,身体在半空中轻旋,然后落地,神色却变得异常肃穆。

雪光收敛,一人静立,容颜如雪,神态高贵——竟是凌王东涯。

东涯身边还站着一人,金红衣袍,眼神隼利,额心火焰闪烁——昭和。

东涯冷冷地看着秦九卿:“我早已警告过你,不许招惹千羽。”

秦九卿有些惊,有些怕:“凌王,你怎么会到这里?”

“若非我到了这里,千羽岂不是要命丧你手?秦九卿,你太让我失望了!”

昭和呆呆地望着夭若,突然奔了过来,又惊又喜地瞪着他:“夭若,竟然是你?”

夭若细细地喘息着,看着昭和苦笑:“你竟还记得夭若?”

千羽正在轻揉夭若胸膛,替他减轻痛苦,听到他们对话,吃惊得抬起头:“你们认识?”

昭和凶恶地推开千羽,小心翼翼地扶起夭若,让他靠在自己胸膛上,动作温柔极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夭若无力轻喃:“当年的事,你还是忘了吧。”

昭和本是与东涯一起来救阿挪的,谁想,见了夭若,早把阿挪的事丢在了脑后。

千羽神色恍惚,脑中却灵光一闪,突然就抓到了答案,指着昭和:“莫非你就是当年逼死夭若的九焰女王华都?华都是你昭和的前世,对不对?可是……你不是只钟情于倦夜?”

昭和根本不理千羽,只是抱紧了夭若,温柔地为他擦去嘴边的血迹,夭若也无力阻止。

那边秦九卿一直看着东涯,神色古怪:“你应该明白,真正想杀千羽的人,不是我!”

东涯轻轻叹息:“秦九卿,你本可以和我成为知交的,只可惜……”

淡淡的雪光冲出他的右手,穿越了秦九卿的身体。

秦九卿眼睛一凸,身体一僵:“东涯,你……”

东涯低头在他的耳边:“秦九卿,你的身体已在腐败,倒不如提前结束。别忘了,还有一具更加完美的身体在等你,你还在等什么呢?”

秦九卿看看夭若,再看看东涯,咬了咬牙,身体萎缩在地,一团黑气冲天而起。

事已至此,秦九卿知道,唯有孤注一掷!

他知道东涯的意思,东涯要他占据的不是夭若的身体,而是倦夜。

夭若就是倦夜。

夭若也是倦夜的前世之一。

倦夜离体,是因为知道千羽遇到危险,他当时身在人间,鞭长莫及,只能利用夭若的身体救千羽,才导致夭若的苏醒。

倦夜真正的身体还在九焰王宫——那才是秦九卿的目标!

黑气远逝。

一点亮光落于东涯右手——玄天指环。

东涯微笑,将指环重新戴回千羽的手指,然后执起她的手,细细看着。

千羽的目光却落向了夭若。

夭若挣扎着站起身,抬手按向虚空,一扇光门闪现。

“你们快去吧!我要结束这镜花之界。”

昭和问:“为什么?镜花之界是你辛苦创立的,为什么要毁掉它?”

夭若垂落目光:“因为我不想再让她伤心。”

千羽,我结束这一切,再也不让你伤心。

朵朵桃花飞出夭若的身体,所到之处,曼卷了所有颜色,所有影像,化为一片片空白。

天地动荡,四分五裂……

“我们快走!”东涯毫不犹豫地拉起千羽,飞出了光门。

千羽回头,几分留恋,几分伤感,还有几分莫名其妙的失落。

夭若默默地望着逐渐沉沦的世界,依然站在那里。

昭和顾不得许多,拉起夭若的右手:“我们走!”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光门。

十三面花镜之间,东涯和千羽并肩而立,千羽看到昭和,失声叫:“夭若呢?”

昭和一惊,回头一看,才发觉自己紧紧抓住的只是一只手,洁白纤细,温润如玉,却哪有夭若的身影?

“夭若!”昭和惊惶转身,要冲回光门——

轰!

一声巨响,光门轰然关闭,十三面花镜齐声碎裂,爆开。

夭若美丽的面孔也随之四分五裂……

千羽,你知道吗?

我不肯告诉你我是谁,只是不想再让你伤心。

千羽痴了一般,望着翩然飞舞的桃花。

夭若,这就是你要的结局,对吗?

结束自己,结束一切!

夭若!

昭和大叫,扑通跪在地上,手上几朵桃花飘落……

金光闪烁,一人飞落千羽身边:“千羽。”

千羽怔然转身:“小白!”再也忍不住,抱住小白痛哭起来。

小白慌乱地安抚:“千羽,千羽,你别哭呀!我这不是没事吗?我摆脱了那个旋涡,却找不到你了,只能向师傅求助,是他带我找到你的,你……你怎么了?”

千羽只是哭,一句话都不说。

雍华淡淡一笑,转向痴跪在地的昭和:“昭和,夭若本是已死之人,你又何必如此呢?”

昭和容颜惨淡:“每一世我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我而去,却什么也做不了,那种锥心之痛,你永远也无法了解。”

雍华沉默了一下,用力拉起昭和:“好了,一切都结束了!最近雪兽闹腾得厉害,我还需要你和小白助我一臂之力。”

千羽还在哭,小白急得抓耳挠腮,手足无措。

东涯霸道地将千羽拉回自己怀中:“不要哭了,我们回家吧!”

家?

千羽茫然,哪里才是我的家呢?

繁花凋零、破碎、卷去,花镜世界湮灭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