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汤里,什么都有。
晒了一夏天的萝卜条、扁豆丝,和细细的挂面缠在一起,内容丰富味道独特。
夏天里,当吃不完的豆角在墙上爬满疯长时,她就会用心地摘下来,认真地切成丝晾晒起来,到来年地里的菜青黄不接时,下到她的汤里,然后再向我们说:“我一春天没买过菜。” 如此的炫耀常令我心酸,但她却乐此不疲一年又一年……
母亲向我推荐时,总是一个劲儿地说:“你尝一回,不好喝甭喝。尝尝吧。”我总是抵不住她的热情,好像不喝便不孝顺似的喝一两口,往往一喝,就丢不下手了。还是老妈的饭好啊!当我捧着母亲的饭碗喝汤时,她总是很高兴,主动到我家的厨房里调换饭菜,我猜想,她已经不在乎饭的味道,难得的是,儿子依旧喜欢吃她做的饭。
尽管妻子也摸准了我的口味,但忘不掉的“母亲风味”每吃一次便温存多了一些,又想在母亲面前撒次娇,以回报她的面条汤。
难怪有位同事说,每次回老家一趟,他的母亲不稀罕他买的任何衣物,就是拽住他,希望他能静下心听一夜的絮叨。他母亲说:比吃什么营养药都管用。
我的母亲是位很利落的人。说话干脆办事果断,唯一令人不满意的便是,该操心不该操心的事她都要操心,我们的家庭,因了她的过度操心就常发生些不愉快的事情。
家中的人谁瘦了谁胖了,她总能一眼就看出来。于是就常常推销她的汤。仿佛那汤里,含着多么丰富的营养。用她的话讲:“你们知道啥,五谷杂粮才最有营养。”于是饭桌上,我们大大小小的人就总爱笑她,笑她的“汤学问。”
她往往很不高兴——如果一有人对她的汤说不好!
我小的时候,由于家穷,母亲常常捏一丁点儿面粉泡在菜缸里当奶粉一样地偏待我。父亲喝的只是两三大碗稀溜溜的粥,吃几个糠,睡半宿天不亮就上工去了。
尽管享受了偏食,我依然瘦瘦的,所以如今快四十的人了,母亲总在吃上担心我,她在一次一次地自责中唠叨:“那时候真是没办法,你吃了苦了。”对于七十年代初期出生的人来说,谁的母亲不会说这些呢?母亲对她和父亲吃的苦说的倒很少。
母亲的汤,味杂味重。但每当我一喝两口时,那久久以来似曾相识的感觉就会温暖了一身。那一刻,我总会理解母亲,理解她的一切。
这汤里,有她无尽的俭朴、骂儿的发怒、重复的叮嘱,有她关爱儿女的一片情。
难怪她老吓唬我似的说:“要是那天没了我,看你到哪儿喝这么好的汤去!”
爱母亲的汤。从母亲汤里,我看到了儿子对她和她对儿子的那纠缠不休地爱,正泛着浓浓的清香,沿着碗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