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感慨说道:
“这个昭明,现在总算是活得明白了!”
信使回禀说:
“可不是嘛。宫里现在都在传这件事!都称呼这位小主为‘紫叶仙子’!据说这位‘紫叶仙子’还带来一个贴身妾媵,也是个绝色美貌的,叫做‘紫藤仙子’,一并献给陛下。陛下一次就获了双美!宫里人还传说:天子已经派遣使臣到祝其国、鲜虞国下聘,准备再册封祝其国、鲜虞国两位公主为女嫔进宫呢!”
襄王闻言,感叹道:
“昭明可真有艳福!过去一个人守着‘青桐仙子’的画像过日子!如今算是尝到了女人的好处,一发不可收了!收了三个不满足,这会子又收四个!”
信使走后,襄王不怀好意看着我的脸。
我说道:“难为王爷还为陛下数着数。后宫多少夫人,多少女嫔,包括多少妾媵,陛下自己不知道清不清楚呢,王爷这边扳着指头算得真是准呢!”
襄王笑道:
“王后!我怎么听着这话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到底是吃我的醋呢还是吃昭明的醋?”
我说道:“看王爷眼巴巴羡慕的样子,真是心疼呢!”
襄王不理睬我的醋意。他的心里有更多的想法:
“王后!你看到了吧。天下男人都是这样!昭明那样重情重义的人也不过如此!他现在一天可以换一个女人!我却要天天面对一个黄脸婆,这也太不公平了!要不这样,王后宽容一下,让我再册封两个妃子好了!行不行?”
我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正好触动了我的心事。我愣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心里最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就这样毫无防备突然袭来了!
襄王年轻英俊,血气充足,他喜欢女人是天性。而且我知道他的禀性,他喜欢各种各样的女人。用他的话说:女人就像花朵,什么样的花朵都有动人之处。
当初我拼死相争,他实在是迫于无奈才同意不册封后宫。说到底,他心里是不情愿的。只是不忍心舍弃我才权且为之。我自己都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我对他也从来不敢抱有信心。以前有昭明和他争夺,他心有顾忌还觉得我有珍贵之处。现在,昭明终于放手了。
就好像老虎爪子上面紧紧按着一块肉,防止对面那个对手的争夺,现在,对手走了!放弃了!
襄王的心,也似乎开始动摇了。
“王后,开开恩!让我册封两个行不?你看看昭明,已经妻妾成群了!”襄王不止一次对我说道。
“王爷随便好了!”我说。
“王后不答应,我怎么敢?谁不知道我惧内?”襄王哀求道。
我没有说话。
“那我就当你默许了!”襄王说道。
从防风氏建国,我在那个高台上看到昭明的时候,他还是病恹恹卧着,嘴唇干裂,眼神怨切;现在,他遇到了心仪已久的紫叶仙子,他开始心有所属了!我虽然祝福他,我虽然愿意看到他拖病的身体得到抚慰,但是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涩!
我已经在渐渐失去昭明对我的爱。他终归会有这一天,终归要过自己的生活。我们之间最终也要归于平淡。
当我渐渐失去昭明之爱的时候,我竟然也开始失去了襄王之爱。襄王!我最爱的夫君,他现在竟然对昭明大为羡慕,开始改变他的誓言,想要更多的宫妃来满足他男人的欲望了!
我每每想到这里,都会感到这世间女子的可悲。所有的幸福只能架构在一个男人身上。而这个男人的幸福,却习惯于架构在一群女子的身上。
一个要求专一的爱,把它当作幸福;一个要求群体的爱,把它们当作幸福和荣耀。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弹琴了。我让春祈命人将我的“疏玉”瑶琴搬到了疏玉阁的琴台上。宛如女御、颜芮女御都过来了。宛如女御说道:“王后娘娘多日不曾弹琴了!”
我说道:“可不是嘛,手都生疏多了!今天再弹曲子,我真怕你会挑来挑去,说我的旋律不好了!”
宛如女御说道:
“娘娘过谦了!何不弹奏一曲?我也好久没有新曲子了!看来琴曲真是寄情之物!别的不说,但说陛下做太子时,想必夜夜忧思,他作出的曲子特别多,曲调也感人,所以京城传唱很多,我都得了好些。如今听说陛下大封后宫,夜夜笙歌,动人的曲子却很少了!”
颜芮女御说道:
“娘娘不也是如此?当初和王爷时不时闹不和,所以什么样的调子都做!我们宫里都传唱许多。如今王爷越来越宠,再没有不和的消息传出来,所以竟然琴都不弹了!娘娘说是不是?”
我说道:“你们倒真会奚落人!说我懒就罢了,还拉扯这许多!我这里新作了曲子,也是这两天无意中得的,弹给你们听吧!”
我用手抚动琴弦,不知不觉添入了这些日子以来心绪的烦乱:越来越远、越来越淡的昭明;违背誓言想要册封后宫的襄王,人生到底什么味道?叫一个女子尝遍这等苦楚?
我的手指在琴弦上面来回地反复,指尖划出清商、清徵的缠绵之音,正如同我这般的思绪,又复杂又零乱,又含悲又忍怨。
这悲切之音从琴匣里飞出,传到我耳膜里心里,反而激起更悲戚的情绪的动荡。我的手指不由得更加急促,变徵、清羽这样的音调也变乱不堪层出不穷起来。忽然我听到一个声音:
“音调,何其悲也!”
是昭明的声音!我愣了一下,回头一看,昭明怎么出现在“疏玉阁”了?
“陛下怎么来了?”我问道。
“朕找襄王有事商量。听到琴声,就跟着先上来了!”昭明说道。
颜芮女御、宛如女御连忙起身给昭明行礼,托故告辞下去了。
昭明问我:“怎么弹出这么悲切的调子?”
我说:“随手弹拨的,陛下如何听得出是悲切?毕竟音律本身并无哀乐,听曲的人妄自揣度罢了!”
昭明说道:
“你这么说,是朕不知音罢了!你刚才弹拨的曲子里面,清角清徵,几乎都用清音。到了后来,变徵、清羽你都用上了!反复回旋,一哀三叹!还说是随手弹拨。随手弹拨,正是心声的反映。娘娘为何如此之悲?”
我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