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朝廷大臣,都是代表一国的体面。如今完好无缺的不用,却用这些残弱之人。如果朝堂上都是这样的人,岂不惹人耻笑?难道我堂堂大周,就没有人了吗?”
说的也是。
我开口说道:
“日有日蚀,月有阴晴,天有不测风云。当年共工怒触不周之山,而使天柱地维断绝,天倾西北,地不满东南。皇天后土尚且不会周全,何况人呢?这些贤士肢体有残缺,而智慧才能却在人之上。人为万物之灵,如此灵异之人不用,何以称为擅用人?臣婢知道贤士不可不敬,所以不敢不用。请陛下下旨,将这四位贤才擢拔为咨议大臣,以做臣婢之师。”
昊翼非常高兴,命四位贤士谢恩。那四位贤士并不露出喜悦之色,拒绝了我的擢拔。
“诸位贤士难道不是恳求陛下重用的吗?为什么不接受陛下的擢拔任用?”
“我们只希望能够学有所用,不需要陛下的封赏和爵位!”
四位贤士淡淡说道。
我马上想到了稷下之宫的俨如大人。这些贤士都是极有尊严的,他们认为接受了天子的爵位,就不得不俯首弯腰做人的臣子,尽臣子的本分,有损自己的独立不屈的名节。所以不受爵位。
我说道:
“既然四位贤士不愿意接受陛下的爵位,臣婢就奏请陛下,做陛下的宾客吧。”
四位贤士说道:
“我师兄弟四人愿意做陛下的宾客。既然娘娘愿意听从我等的建议,兴修水利,我等就告辞了!”
我有点惊愕,说道:“臣婢今日刚刚聘请四位贤士为陛下的宾客。理当盛情宴请四位,为什么急急就要告辞?”
“阴山死鬼”说道:
“蒙太后娘娘不弃,肯用我们兄弟四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们绝无辜负太后娘娘之理。既然太后娘娘已经准备兴修水利之事,我等当不辱使命,即刻动身,考察研究水利兴修事宜,以备太后娘娘之需。”
四位贤士说完,就毅然决然走了。我望着他们的背影兴叹道:“奇才贤士!臣婢今天才算看到了!”
我这样的做法,那些朝臣脸上都带着鄙夷之色。在他们的心里,这些残缺的人完全不能够任用。我都不明白这些养尊处优的人,有什么资格去讪笑别人?人家尚未拿到半文俸禄,就为了知遇之恩立刻动身前去考察以不辱使命。这些人呢?白拿着朝廷的俸禄还在这里做姿做态。
我想到这里,真想讽刺他们几句。可是我想想自己的身份,刚刚狐假虎威把他们骗过来,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这时候西乞封过来了。
西乞封说道:“太后娘娘让臣婢到稷下之宫去访求贤士,臣已经派人去过了。尚未回来。”
我说道:“求贤访士不是一日之功。大人慢慢来就是。”
西乞封说:“臣听闻:京畿之外的一个洲邑里面,有一位太宰大夫,终日在唱歌。”
“哦,不知道唱的是什么歌?”
西乞封说道:
“‘南山灿灿,白石炫炫。何处圣尧和舜贤?破笠褐衣食无饭。晨起放牛到夜半,长夜漫漫何时旦?’”
我听到他念这个曲子,觉得耳熟。想了一想,那年跟着昭明到齐国去东巡,路上有个穿着短腿裤子的农夫,戴着一顶破烂斗笠,光着脚板,手里拿着鞭子,在那里放牛。那放牛的人看到天子的仪仗在这里经过,手里敲打牛角大声唱歌,唱的就是这首歌啊。
当时昭明听到笑了笑,说:“这是一个廓达之才,拜为大夫吧。”
我问道:“这位大夫叫什么名字?他是嫌官小了,才能不为所用。”
西乞封说道:“这位大夫放牛出身,是先陛下命令擢拔的。如今一直在洲邑里。名唤夏侯健。”
我说道:“把夏侯健拜为朝廷谏议大夫,立刻擢拔到朝廷上来辅政。”
“是。”西乞封奏道。
既然原来位高权重的臣子我用不动,我就擢拔新的臣子过来。只要有俸禄和名望,愿意为朝廷效力的人多的是。新晋臣子的到来,对原来的权贵大臣也是一种竞争,会威胁到他们各自的地位。
玉盏女史大人是熟知朝廷事务的。她告诉我说:
“按照周室的制度,朝廷上面的官员有两种出身:一种是世袭下来的,都是王公亲贵承袭下来的爵位;一种是察举上来的,就是地方官吏考察推举上来的。”
承袭上来的那些朝臣,世代为官,势力庞大,自然不把我这个卑贱的女人放在眼里。我敬重他们,想办法拉拢他们中间可用之人。这里面,谦逊认真的空桐氏被我拉拢过来。
空桐氏是商代的旧族,武王伐纣创立天下之时,分封了商朝的后裔。空桐氏以国为姓,留在朝廷任职。我看他风度翩然,举止有度,朝事常问他的建议。空桐氏旧族是商族人,不像周室这样压制女子,所以他观念里“牝鸡司晨、天下必亡”的顽固观念不多,能够接受我的理政。
“空桐大人,姚大人居家多日了。有一个月了吧,大人带上陛下的礼品去慰问一下,陛下希望他老人家早点康复呢。”我吩咐说。
“是。”空桐大人回禀说。
朝廷上面除了外出的“阴山四鬼”,一下子又多了几个我的近臣。虽说无法撼动旧贵族的利益,但是问政说理,总有几个站在我这边来了。
“娘!已经一个月了!义父为什么还不来?”昆仑问道。
我怎么告诉他呢?这么复杂的事情,他一个孩子怎么能够理解呢?
“陛下,你义父在国中很忙,他脱不开身。不过,他在京城里面耳目众多,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控之下。放心好了!只要有点风吹草动,你义父就会快马加鞭赶过来。不用担心!他会保护我们的!”我劝慰昆仑说。
我太了解襄王了!他那些手段我还不知道?
百官辞朝的事情,狐假虎威假冒他奏表的事情,还有准备兴修水利的事情,没有一样他不知道的。朝廷上面,京城里面,哪里没有他的耳目?这样倒好,我更放心些。
反正他也不会看着我和昆仑有危险袖手旁观。他就是想难为我,让我束手就范。我就要咬着牙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