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子转了一圈,这才把昏倒前所有的事情都记了起来,“啊,我们在哪里?”
朱棣见我真的清醒,脸上的惊喜已经褪去了,淡淡的说道,“客栈。”
“客栈?”我听到我们在客栈,要不是胸口太疼,只怕我就要坐了起来,“怎么在客栈?”
“那你以为在哪里?”朱棣不再理我,端了一杯水过来,将我的脖子抬了起来,“喝掉。”
我就呼呼地把那一杯水喝掉,抬头一看,朱棣的眼睛里居然还是血红色的,我心中一动,咽了一口口水,“王爷,我睡了几天?”
朱棣看了我一眼,脸上没有波澜,“三天。”
“您不会是……”我正想问朱棣是不是看着我已经三天没睡了,他没有等我说完就回了我两个字,“不是。”就推门出去了。
我碰了一鼻子灰,也就不再说话。不过躺了三天没有吃饭,这会子我的肚子开始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伤口的疼痛也在麻木过后渐渐袭来,我觉得浑身都不好受起来,甚至辗转呻吟,忍不住痛苦之声。
只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根本无处诉说。想想若是朱棣还在这里,只怕我也不敢吩咐他做什么,也就不再怨恨他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正在我难受之间,门突然又被推开,只见朱棣拎着一个食盒进来。他进来之后,端了一把椅子到窗边,将食盒放在椅子上,自己坐到我的床头,这才打开食盒,我顿时闻到一股香气。不由得馋得咽了一口口水。这个小动作也没有逃过朱棣的眼睛,他歪了歪嘴角,笑道,“这么馋?”
我有些不好意思,“确实有点儿饿。”
朱棣将两个大枕头放到我的背后,将我撑着坐起来,自己还搭了一根胳膊在我后背,用另一只手一勺一勺的舀着小米粥喂我。
“你现在伤口还没好,大鱼大肉是没希望了,忍些天吧,吃了会发的。小米粥多喝点对身体好。”
我突然十分感动,别说是在明朝,就是现代,除了爸妈好像也没有一个人对我这样细心这样周到过。可是……这个人怎么会是朱棣?他难道不是冷血无情残酷高傲的帝王吗?
一个病弱的人,对自己身体的敏感度会降低,任由别人摆布。我现在就是这种情况,整个人都瘫在朱棣的怀里,像个提线木偶,他让我怎么样我就会怎么样。
一碗粥下肚,我也差不多饱了,胸口隐隐作痛,朱棣见我额头渗出冷汗,轻声说道,“你要忍一会,刚吃完东西就躺下不好,坐一会再躺。”
我点点头,温顺的像只猫。
没多久,屋外有人敲门,朱棣喊了一声“进来”,那人便应声进来。只见是一个白胡子老头,拎着一个箱子,看起来仙风道骨的,朱棣见到,略微点头,“何大夫,您来了?”
难得见他这样和气带人,那大夫也不过是点点头,并未行礼,走到我身边,对着我的面色观察一番,又从朱棣手中接过我的手腕,把脉之后,沉吟良久,微笑道,“王四爷,贵夫人身体好多啦,已经不再危险了。这条命可也真算是捡回来了。”
我不明所以,王四爷……贵夫人……我迷茫的看向朱棣,朱棣并未搭理我,十分谦逊的对大夫问道,“那内子何时能够好起来?”
“只怕至少也得个把月才能下床。这可当真是虎口脱险,能保命就不错啦,饶是如此,今后身体肯定也要大不如前,要注意保养啊。”大夫捋了一把胡须,笑道,“不过王四爷这样细心,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夫人的。我这厢给你们留点药,也就没有什么啦,每天按时内服外用,很快就会好起来。”
朱棣点头,“这几日辛苦您了。”
大夫笑道,“没事没事,我在这里出诊三天,王四爷给的价钱已经是平时的十倍不止了,何来辛苦之说。”
朱棣不再说话,只是低头的看着大夫留下的药材和药单。大夫十分识趣的告辞了。
我这才忍不住巴拉巴拉的问了起来,“这大夫就住在这里?”
“你这几天情况都不好,没有大夫怎么行。”朱棣依旧认真的看着药单,头都没有抬一下。
“那……三保和王妃,还有徐公子他们呢?”我问道。
“他们昨天到的行府。不过你不用操心这个。”朱棣冷冰冰的答道,他看完药单,表示满意,将药单放下,也将我放平,“你先躺会儿吧。”
这个房间拉着厚厚的帘子,看不见外面的天色,我也不分黑白,“王爷……”
见我小心翼翼的喊他,他有些不耐,“又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问一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胆战心惊的问道,生怕他会一怒之下丢下我不管。
“天已经黑了。”朱棣叹了一口气,柔声答道。
“哦。”
我终于闭上嘴,不敢再问他什么。可惜我是睡了整整三天的人,这样一下子醒来,哪里还能那么快入睡,身体又疼,不能翻身,只想着和人多说几句话,是以便总是弄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朱棣本来是坐在床头,将身子斜斜倚在床靠上,微微闭着眼睛,听见我的声音,张开眼睛,问道,“怎么了,难受吗?”
我摇摇头,“没有没有。”
“那你怎么不睡觉?”朱棣像是父亲跟小孩子说话一样,轻柔而又平和。
“王爷……您是不是累了?”看他疲惫的模样,我有些心疼的问道。
我本以为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言累的,没想到他很快就点点头,“是有点累。”
“那您回自己房间睡觉啊。”我着急的说道。
朱棣脸色略微有些尴尬,半晌才说道,“你这么昏迷三天,谁敢把你一个人丢下,本王只好跟掌柜的谎称咱们是夫妻,只要了一间屋子。现在要是再去要一间房,于你名声不好。”
朱棣简短的解释之后,我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大夫唤他王四爷,唤我夫人。我还以为他是为了掩藏自己是燕王的身份呢。不过这样一想,我一个重伤之人霸占着这张床三天,再加上朱棣现在这满眼血丝的疲惫样,只怕他真的是有三天没有闭眼了。
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似的,伸手拉住他的衣角,“您别靠着床了,我往里面挪挪,您将就着囫囵躺一下吧。都是我害了您。”
朱棣听了我的话,愣了一下,见我已经往里面艰难的挪着身子,只好伸手,助我往里,然后慢吞吞的和衣躺在我身边。
我本来觉得就是搭伙睡觉,可是他躺下来的那一瞬间,似乎所有感觉都变了。我明明白白的认识到,这是一个男人躺在我身边,那种气息,那种心跳,那种说不上来的暧昧和温度,全都让我浑身的血脉沸腾起来。就连身上的痛楚也都飘到了脑后。
朱棣大概是太累太累了,只没躺了一会功夫,呼吸就变得均匀而绵长。我悄悄地侧过脸去看他,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和平时的遥不可及完全不一样,好像触手可得,可是又美得那么不真实。
他整个人是睡在边上的,身上除了衣服,一寸被子都没有,已值初秋,我怕他受凉,便想着将被角分他一些,便哼哧哼哧的将被子往他身上扯。没想到他警醒至此,一下子就醒了,“怎么了,你哪里不好?”
我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是看您没有被子,怕您着凉……”
朱棣听了我的话,迟疑了一下,将被子扯了一些盖到身上,闭上眼睛,低声呓语,“本王太累了,听不见你说话,你要是口渴或是不舒服,你就摇摇我……”
“好的王爷。不……王爷您放心睡……”我说完这番话,却并未得到他半分回应,再一看,他已经又睡熟了。
他这几天到底是多么辛苦!
我心中升起一阵内疚,却难以言表。朱棣,朱棣,躺在我身边的人竟是朱棣!我们也算是放浪形骸了。虽说我们什么不轨的行为都没有,但是这样同*榻*而眠,同褥而卧……古往今来,难道不是都只是夫妇的特权吗。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王妃徐云华每次看到朱棣的眼神,那种眼神,只怕是只有跟他这样相拥一床被褥之后才会有那样的柔软!可是我……我这样,终究瞎想什么呢。
一时间,我居然对徐云华有丝丝的嫉妒。她可以天天和朱棣这样相处,不论何人在场,她都能用那种眼神去爱抚她的夫君。因为朱棣是她的。
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暗暗骂自己几句,“你在瞎想什么!人家不过是怜你受伤,对你一番照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