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晓畅你在瞎忙些什么呢,我要去剧院帮忙。”夏欣无可奈何地坐在梳妆台前,不耐烦地看着林晓畅映在梳妆镜中的映像。她一反常态地拉着她要给她化妆,说什么也不放她走。
“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能帮上些什么忙?难不成怕你的迪半路逃跑了?”林晓畅嘴里说着,手中也没停过。为了帮夏欣装扮好,她可是在暗地里专门去美容院学了很久,比起专业的美容师,可是一点也不含糊。
“别说笑了,他才不是这样的人呢!他刚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他已经抵达剧院了,那边一切都好,叫我放心。”
夏欣本来准备跟“亚洛迪”一同去剧院的。可恨“亚洛迪”竟说什么行业有习俗,女的不能和男的同去,他要先走,让她妆扮好,一小时后再来。
什么行业习俗,她从来都没听说过。以前哥哥编排的歌剧上演,也从来没这种禁忌。他分明是蒙她,让她迟点再去嘛!
晓畅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是和程定维约好一起去看歌剧吗?怎么晓畅抛下他,反倒拐了个大弯,跑来她这儿,拉住她要给她打扮。
“既然你的迪都这么说了,你还忙什么。”
“他说归他说,我怎么好意思等别人都把活干完了再去。好啦,晓畅。随便弄两下就算了。我又不是女主角,打扮得那么漂亮也没有用啦。”
“你虽然没参加演出,你也是重要人物,要出去谢幕的,马虎不得。你的迪嘱咐我要帮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别动!”
林晓畅鸭霸地把夏欣抬起来看钟的头转过来,继续忙忙碌碌地往她的脸上涂脂抹粉。
“好啦好啦,我只不过是在歌剧结束后,跟剧团的全体演员一齐出去谢幕,一晃而过,谁会留意到我。”
夏欣坐立不安。
林晓畅语带玄机,“到时你就会知道了,夏团长。”
剧院里,观众席上早早坐满了人。
舞台上,深红色的帷幕还没拉开。无数双眼睛热切地盯着厚厚的布幔,期待它能及早拉开。
“亚洛迪”就站在厚幕后面的舞台上。他发现舞台摆设出了点纰漏,正指点有关人员修正。
离开场时间还有十分钟。
夏欣躲在幕后,偷偷扒开一个小洞窥探台下。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看得她不由紧张起来。“小欣,去倒一杯水给我。”“亚洛迪”费了一番唇舌总算使得问题圆满解决。他想喝一杯盐水。“跟往常那样,要盐水吗?我有带盐来哦。”夏欣洋洋得意地从手提袋里拿出装盐的瓶子。知道他向来习惯喝盐水,即使十万火急地赶来,她也没有忘记带盐来。
“最好不过。”
“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过了一会儿,夏欣端着一杯水,神情慌张地冲到“亚洛迪”面前,又躲躲闪闪地把他拉到一旁低语。“不行啦,戏不能演了,你快点快走吧!”
“怎么了?”他接过她手中的水杯,不禁哑然失笑。其实不用她回答,他也能猜出个大概,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她不懂得放下杯子,端着杯子四处跑,泼了小半杯的水,沿着杯壁往下淌,湿漉漉的。
“我请你倒一杯水,此倒不同彼倒。”
“别说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来了很多记者呀!想不到像《天天时报》、《信息要闻》、《早报晚报》等大报的记者都来了,很容易穿帮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赶紧走吧!”
万一东窗事发,他很可能锒铛入狱的耶!她绝对不可以让这种场面出现。事情是她一手策划的,有什么后果就让她独自承担吧!
“事实上,他们是我请来的。”他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水。他喜欢喝夏欣弄的盐水,不太咸,也不太淡,最对他的胃口。
“呃?”夏欣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愣了一下,讶异地问:“如果我的理解能力没出错的话,你的意思是说,记者是你请来的?”她的声音在不知不觉中扬高了几度,引得舞台上其他的剧团成员侧目。夏欣略为尴尬地瞄了瞄他们,连忙压低嗓门,“你知不知道这样很难收场?你不怕被人丢鸡蛋丢烂拖鞋吗?”
还是他准备向观众坦白真相?打死她她也不肯相信他会跟她唱反调。
“如果我真的是亚洛迪,就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他掏出他的护照给她看。
夏欣一看上面的名字相片,不由惊呆了。上面表明他真实的身份是亚洛迪!
“你什么时候去买了个假护照?因为你在街边请代办各种文凭证件的人做了这个,所以才请来一大堆记者吗?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吧。假护照用来骗骗老百姓是绰绰有余了,记者见多识广,可没有那么容易打发。你还是走吧。”
他脸上是几百年难得一见的严肃,“护照是真的,我就是你想请的亚洛迪。”
“真的?没骗我?”夏欣半信半疑。他能将歌剧唱得那么出色,是亚洛迪也不是没有可能啦。
“没有。现在这个时候,我不可能和你说笑。”
夏欣还是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太突然了!“可是,你不是在‘凯迪集团’工作吗,怎么摇身一变就变成万人景仰的大明星了?”
“没错,我的确是在凯迪集团工作。那是我们家族事业,我是独子,总裁的职位自然落在我的身上。上次林晓畅问我公司有什么新产品,属于企业机密,你以为谁都知道吗?”
“好吧,你说你是亚洛迪,我就相信你是亚洛迪。”老天,她摆了一个多大的乌龙!她在心底呻吟。她居然一直在让亚洛迪扮演亚洛迪!
没时间再讨论真假亚洛迪的问题了。歌剧即将开场。
亚洛迪抚慰地拍拍夏欣的脸,“放下心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嗯?我得回后台去了。”
见他迈开脚步,夏欣顿了顿,也急忙跟了进去。“那么,祝你好运吧!”她说。
毕竟,他没让她失望过。相信今次也不会有例外。
剧院里的灯光暗下来,场内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的演员走到布幔前面致意,台下的掌声响了起来。亚洛迪站到舞台上时,全场的掌声如潮水般涌动。
夏欣立在舞台右侧的布幔旁,心情也随着掌声起伏。她不止一次想象过将哥哥创作的《楼兰遗香》搬上舞台的情景。这一天真正来临时,她甚至没有办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演员们全部退场。随后,枣红色的厚幕在悠扬动听的乐曲声中缓缓拉开。
灯光下,湖塘罗布的楼兰绿洲一览无遗地呈现在观众眼前:随风摇曳的胡杨树,硕果累累的葡萄架,泛着粼粼波光的河流,成群的肥壮的羔羊……
亚洛迪迈着稳健的步伐,唱着嘹亮的歌曲出场了。不卖弄声音技巧,朴实无华的真情表露。开门见山的咏叹调给人一种奇特的强烈感和亲切感,让观众强烈地关注他扣人心弦的表演。开场的十分钟演出完全把大家给征服了。
场下先是鸦雀无声,然后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直到热烈的掌声一阵压过一阵,越来越高,和亚洛迪的歌声汇成激动人心的动人乐章。虽然掌声早超过一百二十分贝,处身其中,你的心潮除了会跟随现场热烈的气氛起伏激荡,你绝对不会觉得这掌声太响了。
惟有响亮的掌声才配得上他出色的表演,掌声越来越高,甚至把亚洛迪的歌声掩盖住了,才低下来,缓缓平息。
夏欣既想看亚洛迪的表演,又想看台下观众的反应,哪边都放不下,真是左右为难。
虽然她平时一天看他练习数次,跟正式的表演毕竟不可能完全相同啊。他平时虽然爱逗她,但一站在台上就全神投入的专注与狂热,富有感染力,叫人移不开目光。他简直是天生适合站在舞台上表演的明星。
只见台下观众不约而同地微微仰起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表演。他们的脸上浮现出兴趣盎然的表情。他们看得是那么投入,浑然忘我,似乎台上的人不是在演戏,而是真有其人,就在他们眼前有血有肉,有笑有泪地真实地存活着。如果大哥泉下有知,肯定为自己能请到这样出类拔萃的演绎者高兴。
他必定是将自身的情感体验深深植入表演当中。他有过和男主角为爱跋涉千里的相同经历吗?那个幸运的女孩是谁?她真希望自己是。
歌剧抵达高潮的当儿,也就是它结束的时候。全场的灯光暗了下来,枣红色的厚幕在优美动人的乐曲中再次缓缓合上。
台下的掌声跟欢呼声经久不息。
夏欣站在幕后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里像锅里沸腾的开水,哗哗翻个不停。她骄傲极了,为了热爱歌剧的剧组团员,为了哥哥,更为了亚洛迪。她高兴啊!
笑着笑着,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她抬手一揉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
全体演员出来谢幕。大家笑颜逐开,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满足。自己的劳动成果得到大众的认同,的确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亚洛迪手持话筒,充当司仪的角色。
“很高兴能有机会站在这里,和大家在一起分享《楼兰遗香》这部优秀的歌剧。我代表剧团的所有成员衷心感谢大家的支持。当然,还要感谢《楼兰遗香》的作者夏平先生为我们创作出这么优秀的作品。”
台下的观众站起来鼓掌。
演员们微笑着向观众挥手作别,有秩序地退场。偌大的舞台上,只剩下亚洛迪独自站在一盏投影灯下。
“除了在场的这些敬业的演员外,我们的团长也为《楼兰遗香》的演出做了大量的工作。她是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大家想不想让我们的团长出来和大家见个面?”
“想!”众人喊得地动山摇,并以实际行动表现出来——卖力地鼓掌。
“有请维也纳剧团的团长——夏欣小姐!”
夏欣连忙擦去泪水,准备从落下的布幕前走出去。莫名的感情在她的胸口汹涌激荡,她激动得不能自己。希望她能平缓心跳,以最自然大方的姿态向大家致意。
有人从背后拉住她。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又武哥。他的眼中浮现一丝泪光,脸上却挂着最舒心的笑容。能有今天这个场面,的确不容易哪!
“从幕后出场。”又武哥松开手,神秘而短促地说。
“可是布幕已经拉上了。刚才大家不是都站在幕前的吗?”夏欣匆匆说。她要赶紧出场,要不然,太对不起观众的掌声了。
“照我说的去做,快!”林又武边说边小跑着把她推到幕后,然后迅速跑开。
夏欣刚站稳脚,大幕倏然拉开,台上的灯光全部亮起来。
探照灯罩在夏欣的身上,她昏陶陶地,仿佛置身于童话故事里。她怯生生地对欢迎她的观众绽开发自肺腑的微笑。
虽然刚才亚洛迪已经说团长很年轻,众人怎么也没想到剧团的团长竟然年轻得至此,而且还那么漂亮,纷纷惊叹不已。
记者围上来频频按动手中的照相机按键,闪光灯不断闪动,夏欣被照得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她变成全场的焦点了?好奇怪哦!亚洛迪向她伸出一只手,她也就傻傻地把手交给他。
不过,握着他温暖有力的手,她怦怦直跳的心平和了许多。
亚洛迪拿着麦克风说话了,声音稳健,吐字清晰。“因为《楼兰遗香》这部歌剧,我遇到了想要终生相伴的女人,我决定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向她求婚,请大家为我做见证人好人吗?”
“好!”众人异口同声地吼道。掌声,又是热烈的掌声。
夏欣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晓畅要拉住她装扮那么久,为什么又武哥坚持让她从幕后出场。难怪大家笑得那么含蓄!原来,迪是早有预谋的!
一阵红晕迅速从她的脸上散开,她绽放出羞怯而幸福的笑容,等待他向她表白的动人时刻。
歌剧能成功上演和做他的太太是她的两大心愿,今朝居然全部得以实现。多么美妙呀!她曾经羡慕歌剧里面的女主角,能遇到真心对待她的爱人。现在看来,她完全没有必要去羡慕别人。她的际遇足以让别人眼红了!
亚洛迪附在她的耳边说:“大庭广众的,拜托你千万要给我点面子,答应我的求婚。
夏欣不禁莞尔。他说这句话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缓解她的紧张吧。她现在没那么手足无措了。
亚洛迪右手牵着夏欣的手,身子往下一矮,半跪在地上,左手从身上穿着的戏服口袋里掏出专门为她设计的戒指。
他深情款款地对她唱开了——
“如果你是岛屿
我愿是环抱你的海洋
如果你张起了船帆
我便是轻轻吹拂的风浪
如果你远行
我愿是那路
准备了平坦
随你去到远方
当你走累了
我愿是夜晚路旁的客栈
有干净的枕席
供你睡眠
眠中有梦
我愿是手臂
让你依靠
虽然白发苍苍
我仍愿是你脚边的炉火
与你共话回忆的老年”
老天!这不是《楼兰遗香》中的唱段吗?
亚洛迪唱的,是剧中男主角向心上人表白时唱的唱词。冥冥中,大哥居然为她设计好了爱情故事!
“夏欣,我爱你。请你答应嫁给我,让我照顾你好吗?”亚洛迪郑重其事地说。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站在舞台两侧的剧团成员,台下的记者、观众齐声吼起来,场内气氛上升到另一个沸点。
夏欣被幸福的感觉包围着,轻飘飘的,有一阵子没办法思考。她以前觉得跪下来求婚太戏剧化了,每当从电视电影上看到相关镜头总是想笑。现在这种事发生在她的身上,她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婚姻,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最大尊重,更何况,他让众人为他见证。
她清清喉咙,说出《楼兰遗香》中女主角相应的唱词。以前天天监督亚洛迪背台词,她跟着把剧本背了个滚瓜烂熟。虽然不会唱,让她背出来完全没有问题。
“我愿是满山的杜鹃
只为一次无憾的春天
我愿是繁星
舍给一个夏天的夜晚
我愿是千万条江河
流向惟一的海洋
我愿是那月
为你,再一次圆满
如果你是笑
我是应和你的歌声
如果你是泪
我是陪伴你的星光
当你埋葬土中
我愿是依伴你的青草
你成灰,我便成尘
如果啊,如果——
如果你对此生还有眷恋
我就再许一愿——
与你结来世的姻缘。”
(注:以上两段歌词俱引自蒋勋诗作《愿》)
人海茫茫,想要遇到一个你爱他他又爱你的人实在太难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一定要把他套牢了。
夏欣的心里洋溢着上好蜂蜜般香甜的感觉。她腼腆地站在柔和的灯光下,让亚洛迪把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里。
幸福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把她紧紧包围在当中,她轻飘飘地,有一阵子无法思考。满足感到达极致的程度,她明明很开心,却想要落泪,想要慨叹。
亚洛迪把戒指送到她的第二个手指关节时,停了下来,等她把戒指推到手指根部。然后他在她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站了起来。
观众席上有人迸出一声叫喊:“亲手不算,要亲嘴!”
这一喊非同小可,全场观众跟着有节奏地喊起来——
“亲嘴!”
“亲嘴!”
“亲嘴!”
人们边喊边有节奏地拍掌。看来不依言照办是脱不了身了。夏欣扭捏不安地看着手中的戒指。怎么办?她还没开放到在众人面前亲热呢!记者在拍照“存证”啊,难保明天不会登在娱乐版最显眼的地方。
“应观众要求。”亚洛迪笑着对观众打招呼,也是对夏欣说。
夏欣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等待他的吻落下来。
她应该大方一点吧!kiss而已。她只不过是跟心仪的男人落下浅浅的定情吻而已。拍电视电影的演员要跟自己不爱的人——有时候还是讨厌的人吻得天翻地覆才惨。
亚洛迪珍爱地伸出手,端起她秀丽的脸庞,“放轻松,这会是一个很美的镜头,我不想给人糟蹋国家幼苗的感觉。”
亚洛迪的喉咙里逸出一声蛊惑人心的醇厚笑声,俯身在夏欣身边低语。
什么嘛!眼不见为净,当他们是不存在的,夏欣想睁开眼,然后想起台下有很多双亮晶晶的眼睛,忙立在原地不敢动。他拍惯了戏当然可以在观众面表演得泰然自若,换了她,即使拍惯戏也不行,拍戏时没有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的那种脸红心跳的啊——呃,迪不是拍过很很多吻戏?
她的灵魂仿佛自幽暗的谷底泅游而出,带着欢庆的火花和光泽。如此炽热而真实的感觉封住她红艳的香唇——他是在用他的生命在吻她,令她浑身颤悸。他身上恬淡的体香熨烫着她的感官,她忘记自己处在台下无数双热切的眼睛前。
呀,什么香味?好熟悉!
舞台上空撒下带着香气的人造雨丝,雨丝在灯光下折射出华丽的光芒,纷纷落在夏欣的身上。哦……幸福的香味!她和亚洛迪去跑步时曾经说过,如果有厂家以那种树为原料研制出香水,她想买一瓶,因为这是幸福的香味。亚洛迪帮她实现了这个愿望。
在众人的祝福下,和喜欢的人走到一起来,她实在是个幸福的女人呢!
呵,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