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少佐押着刀疤高老根和范统天胖子迅速来到一条僻静的小巷里,拐进了路边一间屋子里。一进屋日军少佐就脱掉了军衣,刀疤高老根和范统天胖子一见,吓得浑身发毛。原来他根本就不是日军少佐,而是游击队的刘鹏仔。刘鹏仔用枪顶着刀疤高老根的脑门,对他进行了突击审问。
一会儿,刘鹏仔穿着黄袍马褂,腰挂一支驳壳枪重新来到小香港咖啡厅,坐在刀疤高老根刚才坐的位子上,一边拿着一本线装书,一边悠闲地喝着咖啡。就在这时,一个戴着眼镜,打着领带,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东张西望地来到咖啡厅,他一眼就看到正在看书的刘鹏仔,便径直走了过来,警惕地坐在刘鹏仔对面。
刘鹏仔瞄了一眼,只见此人中等个儿,眼睛滴溜溜转,一看就是个阴险狡猾的家伙。待他坐稳后,刘鹏仔故意点上一支雪茄烟,吐了一口浓浓的烟雾,随口说:“书山有路勤为径?”
那人一听,立即凑上来,跟着说:“学海无涯苦作舟!”
刘鹏仔大喜,想要与对方握手,不料,那人一沉,又念了一句:“山穷水尽凝无路?”刘鹏仔惊出一身冷汗,可恶的刀疤高老根没说这一句呀,这诗如何对,对得好便无事,对得不好,可能就会穿帮。他想起了平日里先生教他的诗词,突然灵机一动,想起来了,便轻松地对道:“柳暗花明又一村!”
“原来是你!”那人放松了警惕,兴奋地说。
刘鹏仔冷静地点头,那人自我介绍地说:“我是中统王先文,请问阁下是?”
“请跟我来!”刘鹏仔并不答他,故意在四周看看,然后起身就走。王先文迟疑一会,随即起身,跟着刘鹏仔来到路边那间小屋。不料,王先文一进屋,门口就有两支枪对着他,很快将他藏在腰上的手枪给卸了,并从他贴身的衣蔸里搜出了文化人士的名单。
王先文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问:“你们是什么?”
刘鹏仔望着他,冷冷地说:“我们是东江抗日游击队!”
“啊?!”王先文失声惊叫,随后就传来他挨打的哭叫声。
拿到留港文化人士的名单后,刘鹏仔亲自交给黄国芳,并由他交给总队。
132
就在新年之际,日军为了解决港九地区粮食和燃料供应的匮乏,大量疏散港九居民到内地。于是,每天都有近万难民排着长长的队伍从元朗逃难到深圳。一时饿殍遍地,满目疮痍。
日军封锁了香港至九龙的交通后,在全市挨户搜查和逮捕爱国人士,并四处张贴告示,限令“抗日分子”立即到“大日本本部”或到“地方行政部”报到,否则“格杀勿论”,“南支那派遣军”特务机关“大东亚共荣圈事务所”还在报上登出启事:“邀请邹韬奋、茅盾先生参加大东亚共荣圈的建设”。一个日本文化特务还在香港的电影院打出幻灯片:“请梅兰芳、蔡楚生、司徒慧敏等到半岛酒店会晤”。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日军是在企图诱捕。大批滞留在香港的文化人士岌岌可危,香港与九龙封锁后,虽与九龙隔海相望,却是咫尺天涯。然而,在中央、周恩来的指示和廖承志等的领导下,由东江游击队负责组织实施的大营救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从重庆中统特务身上截获了文化人士的名单后,游击队员就根据这份名单上的详细地址,一个一个地寻找他们的下落。经过几天的寻找,很多人都找到了,并集中在交通站。由于这些文化人为了避难,经常变换住所,眼看就剩下茅盾、宋哲声等小部分人还没有找到。
黄国芳将寻找茅盾和宋哲声的任务交给了刘鹏仔,刘鹏仔接到任务后,带着短枪队员四处打听,仍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不兔着急起来。这天,刘鹏仔来到方蓝家里,与方蓝商量如何寻找茅盾等人的下落。
李么英从外面卖菜回来,听说刘鹏仔在找茅盾,立即笑着说:“你们俩个家伙真笨,干吗不问我呢?”
刘鹏仔抬起头,望着李么英问:“阿姨,你知道他住在哪儿?”
李么英微笑着说:“我岂止是知道,连他的住处都是我亲手安排的。”
刘鹏仔急问:“真的,那他住在哪?”
李么英神秘地说:“急什么,吃了饭再说。”
方蓝不依,说:“妈,你看人家刘队长都急成啥样子了,你就快说吗?”
李么英笑一笑,只得告诉说:“茅盾先生为了避难,四处躲藏。那天我去市场卖菜,正好碰到他夫人,她夫人要我帮她们找一处稳妥一点的地方,我反复考虑,九龙这地方太乱了,住哪都危险,后来就将他们安排在筲箕湾住了下来。”
刘鹏仔迫不及待地问:“筲箕湾,阿姨,快带我们去看看?”
李么英说:“哎呀,急什么,等吃了饭再去,啊。”
方蓝也急道:“不行呀妈,你就带我们去吧?”
杨么英无奈,只得带刘鹏仔、方蓝及几名短枪队员走了。
原来茅盾和夫人果真住在筲箕湾半山腰的木屋区,这里是香港的贫民窟,住的多是附近工厂的工人。当刘鹏仔、方蓝等随杨么英来到一间木屋时,杨么英敲开了屋门,一个戴着眼睛、斯斯文文的中年人打开了屋门,杨么英问:“茅先生,是我。”
茅盾认识杨么英,立即热情地请他们进去坐。刘鹏仔一进来,发现这间木屋很简陋,里面既是卧室又兼书房,里面只有一个仅容一人的小卫生间,算是厨房。
杨么英问:“茅先生,你夫人呢?”
茅盾说:“她去卖菜去了,刚走。”
杨么英哦了一声,介绍说:“茅先生,这位就是我常跟你们提起的游击队刘队长。”
茅盾听罢,立即握着刘鹏仔的手,激动地说:“刘队长,久闻大名,这次总算亲眼见到你了,真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刘队长真是一副英雄气慨呀。”说完顺手从旁边拉出一把旧木椅,说:“不好意思,就是房间太小了点,请别见怪,快请坐。”
刘鹏仔环视一下四周,只见屋内除了一张双人木扳床,就只有一张木书桌,桌子上摆满了书稿,显得特别拥挤。他不由感叹地说:“茅先生,你一个大文人就住在这么狭窄的地方,真是委屈你了。”
茅盾说:“哪里哪里,现在兵荒马乱的,能有个容身之处就算不错了,要不是杨女士从中帮忙,我早被日本人给抓起来了,还谈什么委屈。”
杨么英说:“茅先生,今天刘队长过来,就是想请你和夫人到游击区去,为了安全起见,请你尽快收拾东西走吧,你看还有什么意见?”
茅盾听到这里,十分感动,说:“太好了,杨女士、刘队长,我相信你们,就按你们的意思办吧。”
刘鹏仔说:“那好,请你快点收拾东西,另外,我想请问茅先生,你是否知道宋哲声先生的下落?”
茅盾说:“宋哲声,我们经常在一起,但我没去过他家里,对了,我夫人知道,等她回来后,我要她去通知宋先生好吗。”
刘鹏仔说:“那太好了,这样吧,等你夫人回来,请她通知宋先生到你这里集中,然后下午跟我们一起走。”说完与杨么英、方蓝等起身告辞。
茅盾答应一声,将他们送出门外。刘鹏仔和方蓝、杨么英走到半路,突然停了下来,他四周看看,为了以防万一,走近两个队员,与他们耳语一阵。那两个队员又折了回去,守在茅盾的家附近。
刀疤高老根和胖子范统天那天在小香港咖啡厅没有与国民党中统特务王先文接上头,反被刘鹏仔等短枪队员劫住,挨了一顿打,灰溜溜地跑回来,又遭到特务头子肖九如的严厉训斥,肖九如命令他们尽快找到茅盾等人的下落,为此,他们整天像条狼狗一样在街上寻找猎物。
这天他们来到筲箕湾,有个提着菜蓝子的中年妇女因为走得太匆忙,不小心与高老根碰了一下,范统天大怒,骂道:“你她妈的臭八婆,没长眼呀,走那么快找死呀。”
那妇人见自己理亏,任他骂几句,提着菜篮子继续往前走。范统天突然拉着高老根,奇怪地说:“别吵,这女人我好像在哪见过。”
高老根急问:“快说,在哪见过,是不是你的老相好?”
范统天不理他,自言自语地说:“此人好象是……是……”
高老根急得不得了,催问:“他妈的,好象是什么,你到底快说呀?”
范统天骂道:“你他娘的急什么,好象是那个茅盾的夫人,对,正是她。”
高老根吓了一跳,问:“真的是她,你有没有搞错?”
范统天肯定地说:“错不了,正是她。”
高老根笑道:“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太好了,这回我们可以扬眉吐气了,老范,还不快追?”
原来范统天在国民党特务机关办的报纸《新闻天地》摇过笔杆子,曾与茅盾等爱国人士在报纸上口诛笔伐,是一名国民党的御用文人。他曾经见过茅盾夫妇,范统天后来跟上肖九如,成了一名地道的特务,也就再没有在报界里混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范统天和高老根一直跟在茅盾夫人后面,直到她家里。
茅盾见夫人回来后,立即把刘鹏仔等人来过的事告诉了她,并要她尽快去通知宋哲文。茅盾夫人得到消息后,二话不说,马上从家里出来,前往宋哲声家走去。
高老根和范统天见茅盾夫人进去不久又出来了,也不知她去干什么,俩人一商量,决定高老根跟踪茅盾夫人并尽快回去报信,由范统天盯住茅盾。高老根走后,范统天闲不住了,想进去看看茅盾在家里干什么。
两个短枪队员发现茅盾家里有情况,一个人立即跑步回去报告刘鹏仔,另一个快步来到木屋外,掏出短枪紧守在茅盾家门口。
茅盾正在家里整理书藉,见有人敲门,赶紧上去开门,不料进来的是范统天,他一怔,问:“原来是范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范统天奸笑道:“老茅,你可让我们找得好苦呀,原来是躲在这里清静来了。”
茅盾还不知道他当了特务,就说:“现在这年头,哪里还有清静的地方呢。对不起,你看我夫人去找宋先生去了,家里连口水都没得喝,不好意思。”
范统天问:“宋先生也住在这里吗?”
茅盾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立即改口道:“哦,不是,是去卖点菜。”
范统天说:“你骗谁呀,她刚才不是卖菜回来了吗!”
茅盾这才意识到不对头,质问:“范先生,你想干什么?”
范统天说:“干什么,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没有玩那毫无意义的笔杆子了,大日本皇军司令部早就恭请茅先生去作客,现在你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茅盾终于看清了他的庐山真面目,气得骂道:“呸,你这个民族败类,你这样卖国求荣决没有好下场的。”
范统天掏出枪来,说:“少哆嗦,我劝你识相点,赶快走吧,要不然,可有你受的。”说完,用枪顶着茅盾逼着他走了出来。
谁知范统天押着茅盾才走到门口,只听一声令喝:“把枪放下,要不然老子不客气!”一支手枪就顶着范统天的后脑,范统天无奈,只得乖乖地放下了手枪。原来守在门口的短枪队员见状,特意守在门口对付范统天。
范统天问:“他妈的,你是什么人?”
那队员说:“老子是游击队!”
范统天傻眼了,抬头发现高老根押着茅盾夫人和宋先生等正朝这边走来。范统天刚举起的双手又放了下来,他想伺机逃跑。正好刘鹏仔带着几个队员过来了,他们发现高老根后,很快就将高老根截了。
范统天见了,突然转身将那队员一推,将他推倒在地。范统天拔腿就跑,那队员从地上爬起来,举枪就打,结果连开两枪都没打中,刘鹏仔冲了过来,他喝令无用,连开两枪,将范统天打死。
事不宜迟,刘鹏仔和队员着带着茅盾夫妇、宋哲声夫妇飞快地离开筲箕湾,前往事先约好的接头地点走去。
133
人员集中后,第一批偷渡的文化人的行动开始了。
在洛克道的临时集中点,李锦荣请茅盾、叶以群、戈宝权等二十多个文化人士换上广东人习惯穿的“唐装”,并发给每人一个小包袱,把他们装扮成“难民”的样子,然后由交通员李锦荣带领他们前往铜锣湾避风塘,准备乘船。沿途有许多日军设的岗哨和检查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