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东江纵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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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会师北撤 (9)

找了一阵,丘石终于发现昏倒在树下的刘鹏仔,只见他用泥巴糊着双脚的伤口,两条腿已肿得如水桶一般。他脸色苍白,满头是汗,乌黑的嘴里咬着一根树枝,手里还紧握着满是划痕的“鲍鱼唛”驳壳枪。

丘石急了,任他怎么呼喊,刘鹏仔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丘石突然哭出声来,他摸摸鼻息,还有呼吸,立即将他背起来,.尽管自己也负了伤,他踩着泥泞的道路,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地往前面一个村庄走去。大约走了半里地,丘石再也坚持不住,一阵眼花,天旋地转,他连同背上的刘鹏仔跌倒在一圳边,俩人昏迷不醒。

此时,陈伯赶完圩冒着大雨从界址回来,正好路过那条小圳时,看到昏倒在圳边的刘鹏仔和丘石。陈伯很快认出了他们,立即喊来几个村民,一起将他们俩抬回村来。经过陈伯等村民的悉心照顾,丘石很快醒过来。

丘石一醒过来就连喊刘队长,可是由于刘鹏仔伤势太重,一直昏迷不醒。陈伯按照丘石的吩咐,立即叫人找到附近的部队。部队很快派来了卫生员,卫生员一看情形不对,连夜将刘鹏仔送往东纵粤北指挥部治疗。

卫生员见刘鹏仔面色苍白如纸,双腿越肿越大,仍然昏迷不醒,生命危急。可是,由于路途遥远,交通不便,他们只能先找个村子借宿一夜,后来才得知这是全南县正和乡鹤子坑村。第二天一早,当他们准备继续赶路时,突然传来卫生员的哭喊声。

原来刘鹏仔已停止了呼吸,这位华南敌后的抗日英雄已经壮烈牺牲。当得知刘鹏仔牺牲的消息时,丘石、小张等不顾身体受伤,一路赶来,一看到刘鹏仔的遗体,人人放声痛哭。松涛呼号,河水呜咽,壮士的英魂就此烟消云散。得到噩耗后,西北支队长蔡国良悲痛欲绝,在护送烈士的棂朽时,数千军民赶来哀悼。

连陈伯和老伴都赶来为英雄送行,陈伯声泪俱下,哭着喊:“好人呀,你为什么就走得这么快!”他将一个戒指交给蔡国良,这是刘鹏仔想救助陈伯时交给他的,结果好心的陈伯宁愿卖掉那只下蛋的老母鸡,也没舍得将戒指拿去换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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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坪山时已是深夜,林文雄和李玉英还在部署反顽斗争。这时,一名通讯员神色慌张地突然闯了进来,林文雄与李玉英吃惊地看着通讯员。

林文雄这几天不知为什么,心里堵得慌,有气无处发,不由得大怒:“干什么?”

通讯员也不报告,只是低着头,咽咽地说:“林支队长、李政委,刘鹏仔参谋在南雄县与全南县的界址圩因遭受国民党独立第二十旅麻玉章团的袭击,身受重伤……他已经……”话未说完,他已伤心地哭了。

林文雄瞪大了眼睛,冲上来抓住通讯员的衣领催问:“快说,刘鹏仔他怎么了?”

李玉英这些日子也是心神不宁,她昨晚做了一个恶梦,梦见刘鹏仔全身血淋淋地来找她,可是,当她还没有看清楚时,他就突然走了,临走时他还说了几句话,至于说话的内容她一时也想不起来,好象是说他要走了,你要多保重。

现在一回想,她全身发怵,难道这是真的?她几乎不相信这是事实。可是,林文雄抓住通讯员不放,使通讯员说不出话来。李玉英冷静地劝林文雄:“你还是让他把话说完吧?”

林文雄这才松了手,急问:“你小子是干什么,快说呀?”

通讯员声泪俱下地说:“刘参谋……他……他牺牲了……”

“啊!”林文雄和李玉英同声惊叫,李玉英一时晕将过去。

林文雄又抓住通讯员问:“是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对不对?”昏黄的烛光下,能清楚地看到他眼里闪着混浊的泪水。

通讯员老实地说:“林支队长,这是真的,这是司令部发来的电报。”

林文雄点点头,又问:“快告诉我是不是麻玉章干的?”

通讯员证实说:“是的,独立第二十旅一团,团长麻玉章。”

林文雄又问:“那麻玉章现在在哪里?”

通讯员说:“还在界址圩,也就是刘参谋牺牲的地方,麻玉章已占领了界址圩。”

林文雄问明白了,突然说:“你还不快去?”

通讯员奇怪地问:“支队长,你要我去哪里?”

林文雄突然大声吼:“给老子找一匹马来!”

通讯员困惑地说:“支队长,深更半夜的,你要我去哪里找马,我们支队没有马。”

林文雄突然拔出手枪,指着通讯员,大声命令:“我不管,十分钟之内,给老子找一匹马来,要不然,老子今天就枪毙你。”

“啊!”通讯员吓得双腿发软,他从来没见过林文雄发这么大的火,会有这么蛮不讲理。只得抽身出来,心里暗暗叫苦,这半夜三更的,去哪里找马呀。他不由自主地来到支队后院。这里曾经有个马厩,后勤部门原来养过几匹东洋马,全都是在战斗中缴获日军的,后来司令部向罗俘山转移,所有的马都带走了。

林文雄爱打拳骑马,这是全纵队人都知道的,他走着走着。一名警卫员走过来问你在干什么,通讯员搔着后脑说找马。警卫员问找马干什么,通讯员无奈地将林文雄的命令说了。警卫员也得知刘鹏仔牺牲的消息,心里难受,只恨没有发泄的地方,他说你跟我来。

通讯员随警卫员来到一个地下室,果然看见有一匹白马正在吃草,通讯员奇怪地问这是怎么来的。警卫员苦笑说是天上掉的。后来通讯员才得知,原来林文雄特喜欢这匹白马,就隐瞒交公,私藏了起来。交由贴身的警卫员喂养,非特殊情况不用。

这时,林文雄全副武装地走了出来,见了白马,翻身一跃,策马扬长而去,很快消失在夜幕中。李玉英慢慢醒了,听到响声,快步跑出来,她见林文雄突然骑着高头大马跑了,已明白了几分,气得大喊:“林文雄,你混蛋,快回来!”

林文雄听到李玉英的喊声,果然折了回来,说:“李政委,我不在的时候,由你指挥支队作战,等我干掉麻玉章后马上回来!”

李玉英阻止说:“不行,你不能意气用事,快回来!”

林文雄不想理她,只说:“我是支队长,一切听我的,再见!”说完,双脚一夹,挥鞭而去,马蹄声由近而远。警卫员和通讯员吃惊地看着,都不敢出身。

麻玉章打死了刘鹏仔,消灭了大部分短枪队,在阻止西北支队北上的进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功不可没,因此,多次得到上级的嘉奖,他晋升副旅长的机会就要来了。这天一高兴,特意在界址圩摆起了庆功宴。

麻玉章是北方人,喜欢喝酒,这酒一喝就上劲。恰好这天无事,他从早喝到晚,人已醉了八分。黄昏时分,夕阳西垂,一抹阳光照在脸上,使他越发显得春风得意,壮志满怀。几个卫兵扶着他赶回驻地,士兵们东倒西歪地跟在后面。酒劲涌上来,麻玉章一路欢歌。

就在满天落霞之间,一彪骏马由远而近如飞而来。

见了迎面飞来的马匹,麻玉章突然来了兴致,吟起马致远的词:“小桥流水人家、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

他的词还未念完,那匹马转瞬间来到眼前,只见马上的林文雄突然举起双枪,大喝一声:“麻玉章,快拿命来!”。

麻玉章见状,酒已醒了一半,赶紧摸枪,可是为时已晚,只听啪啪两声清脆的枪响,麻玉章胸部中弹,身体一挺,再也不动了。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呆了,站在那里不动,有的立即醒悟过来,一齐举枪朝林文雄射击。

林文雄扬鞭一挥,将身子贴在马背上,白马得令,犹如腾云驾雾,如飞而去,很快就消失在晚霞之中。子弹在耳边呼啸地惊过,激烈的枪声只当是欢送的鞭炮。

夜幕降临,就在鹤子坑村后的小山岗上,山岗上树影婆裟。这里埋葬着抗日英雄刘鹏仔的遗体,新起的坟墓前立了一块墓碑,上书:刘鹏仔烈士之墓。林文雄牵着白马走了过来,他颤抖着手,小心地抚着墓碑,轻轻地说:“鹏哥,我为你报了仇,你就安息吧!”说完拔出双枪,朝天鸣枪三响,然后策马而去。

经过一系列尖锐而复杂的斗争,中国共产党代表和国民党代表终于在1946年5月21日在广州达成东江停战和东江纵队北撤山东的协议。按照协议规定,广东省内和东江以南、东以北以及广东北部三地区的中共武装人员二千四百人到大鹏半岛集中,准备乘美国轮船到山东烟台登岸,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

不久,第八执行小组分成三个小组,从广州出发,分赴江南、江北和粤北三个地区,负责具体调处东江纵队部队北撤的任务。林平、曾生、王作尧等东纵领导人正在土洋召开北撤前的重要会议。

林平说:“同志们,我们经过一系列尖锐而复杂的斗争,终于在广州达成东江停战和东江纵队北撤山东的协议。按照协议规定,广东省内和东江以南、东,以北以及广东北部三地区的中共武装人员二千四百人到大鹏半岛集中,准备乘美国轮船到山东烟台登岸,这是我们在与国民党反动派斗争中的又一胜利。”

曾生说:“是呀,经过了一系列复杂的谈判斗争,我们终于达成了北撤协议,我们将有一部份同志北撤到山东,一部分将留下来继续战斗,大部分同志将复员回家。我们国家还没有解放,摆在我们面前的路还很长,需要我们继续顽强的战斗。”

王作尧兴冲冲地走了进来,说:“林政委、司令员,战斗在粤北地区的西北支队冲破敌人的层层围困,经过千辛万苦,终于胜利到达葵涌。”

蔡国良从外面走了进来。林平握着蔡国良的手,激动地说:“国良呀,辛苦你们了。”

曾生也拥着蔡国良,伤心地说:“只可惜我们的刘鹏仔同志没有回来呀。”

蔡国良忧郁地说:“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衣襟。我们的无数英雄洒血沙战,长眠在英雄的土地上……”

西北支队胜利到达葵涌后。珠江纵队的部分部队、韩江纵队和粤中、南路人民抗日解放军的部分骨干,粉碎了国民党反动派的重重阻挠,也相继到达坪山和葵涌一带集结。

这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华南各抗日武装领导下骨干和东江纵队的主力部队的一次大会师。在抗日战争八年的艰苦岁月里,分散在广东各地进行独立自主的游击队战争,由于时间太紧,没有机会见面,如今欢聚一堂,大家在一起相互握手拥抱,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这天,司令员曾生和政委林平特意来到坪山第二支队驻地看望支队长林文雄。只见林文雄神情有些呆凝和麻木,曾生首先问:“林文雄同志,你最近怎么了,没事吧?”

林文雄说:“没什么,挺好的。”

林平微笑着说:“就是,我们的林老虎哪能有事呢。”

曾生突然严肃地说:“部队主力马上就要北撤山东了,当然,现在我们的形势不容乐观,没有参加北撤的同志除了大部分复员转业外,还需要留下一部分精干力量继续在东江地区战斗,你有什么想法?”

林文雄淡然一笑,说:“司令员,政委,我坚决服从组织的安排,没有什么想法。”

林平说:“那就好,现在我告诉你,经过纵队司令部的研究,决定由我暂时留下来带领大家继续在东江地区与反动派作坚决的斗争,当然,与我一起留下来的还有你,以及其他一些同志。”

曾生补充说:“国民党反动派对国共和平谈判一贯是出尔反尔,我们北撤后,全国内战必然爆发,假如我们东纵队员全部撤走了,一旦爆发内战,南方就没有武装骨干了,这样就中了敌人的诡计。我们北撤后,你们以公开复员的方式转入地下待命,作长期的斗争准备。记住,要注意安全,不久就会有人与你联系……”

林文雄似乎早有所料,他轻轻地点头,说:“知道,我坚决服从组织安排……”

曾生担忧地问:“把你留下来,真的没意见?”

林文雄自言自语地说:“真的没意见,只是刘鹏仔牺牲得太早了,要不咱们俩一起留下来多好。”

说起刘鹏仔,曾生和林平都难过地低下了头。过了一会,曾生打破了沉默,提议说:“你有空,抽个时间去看看方蓝吧?”

林文雄突然问:“方蓝,她怎么了?”

曾生说:“她就要随部队北撤了,这一别不知你们何年何月才能见面,怎么样,去吧?”

林平说:“不必了,她马上就到,我已经通知她了。”

“政委,你又在说我了吧!”曾生和林平听到声音,回头看,却是方蓝站在门口。

曾生说:“方蓝同志,你来得正好,你们好好谈谈,啊!”

方蓝看着林文雄,慢慢走了进来,林文雄也看着她,并不做声。曾生和林平使个眼色,林平说:“你们好好谈,我们走了。”

林文雄说:“好吧。”

曾生突然想起什么来了似的,折回来问:“李玉英政委哪去了?”

林文雄说:“去江西去了?”

曾生问:“时间紧迫,她去江西什么?”

林文雄回答说:“她去江西全南县与刘鹏仔那个臭小子告别。”

曾生哦了一声,又问:“她去多久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林文雄说:“都去几天了,可能今天晚上就会回来。”

曾生又哦了一声,又招呼说:“那好,你们谈,啊。”

方蓝目送曾生和林平走远,转身问:“你最近怎么了,老是魂不守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