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细节改变历史(清·清风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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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七大恨》书成就满人统一大业 (1)

公元1618年(明万历四十六年),时值正月,春寒乍起,黎明时分薄雾四溢。一个魁梧的汉子伫立于露台之上,举目仰望着苍穹,感慨万千。

努尔哈赤

此人是努尔哈赤,清国的创始人。那幽蓝的天幕中,氤氲之气正随雾色蒸腾而上,那月儿带着一层清冷的光晕,沿着天边缓缓而落。而此时隐约有一抹黄色的雾气,披着亮色,直跨身于那一弓弯月。且看那黄雾,横去约摸二尺长,月之上方约存三丈,月下尚有丈余之地。

当这皓月悄将逝去时,一股冷峭而又清新的风,阵阵刮过山野,呈现出一番美轮美奂的黎明景致。努尔哈赤凝神思索着,这月色的巧妙变化,莫非就是神灵所降的“天”谕么?明朝气数将尽了吧。

翌日天刚微蒙,努尔哈赤即召集皇子大臣,郑重宣布:“看来天意如此!事不宜迟,此刻我须狠下决心,今年必征明国!”

是年夏初,四月微开,努尔哈赤率步、骑双兵二万余人,启程一路南下征讨明朝,临行书《七大恨》,字字“血泪”,满城招贴,昭告天下。

明朝末年,努尔哈赤经过多年奋战,终于把分散的女真诸部都统一在大金(又称后金)的地方政权之下。随着势力逐渐强大,女真不再愿意屈就于明朝的管辖和迫害之下了。明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努尔哈赤上告天神,晓谕兵将,宣布了对明朝的“七大恨书”。

《七大恨》,是努尔哈赤对明朝发布的讨伐檄文,彻底表明了他与明朝的决裂之心。凭借日渐增长的军事实力,努尔哈赤的野心终于显现出来。

这《七大恨》,不仅给了反明以托辞,而且神奇地“预示”了大清王朝将来的命运。如果细细将这几大恨读来,将会发现它不仅仅是女真与明朝的仇恨那么简单,这其间还渗透着女真部落之间刻骨的世代恩怨。《七大恨》中数次提到爱新觉罗氏与叶赫那拉氏的世仇,在这两个部落的长年厮杀中,叶赫那拉氏的一位酋长难逃被爱新觉罗家族处死的命运,临死前,他愤恨地说下了一个可怕的预言:叶赫那拉氏家族的人将会灭掉爱新觉罗氏!

努尔哈赤广发《七大恨》书以告天下,申明有七条理由让他不得不征讨明朝,将这场与权力相关的拼杀争夺,变成冠冕堂皇,甚至为真理与自由而战的正义之战,希望能得到百姓的理解与同情。虽然这一宣战背后,有许多缘由错综复杂,但努尔哈赤与明朝的长久恩怨,却绝不是捕风捉影。

让我们翻开这悠长历史的画卷,透过历史资料中的原文,回到那个金戈铁马、互决雌雄的场景。让我们从那悲怆的历史细节中,去追寻探究那《七大恨》的由来与对历史造成的深远影响,去体会历史人物在权与利、生与死时的悲壮抉择。

女真的屈辱

努尔哈赤,出身于女真部落。这个分布在中国东北的一个古代民族,长久以来被明朝国君肆意推行民族歧视和压迫政策。女真部落的诸个家族,被明朝挑拨离间的互相争斗,搞得四分五裂,如同一团散沙毫无团结之心,难以形成对抗中央皇权的统治力量。

大明王朝自恃大汉族的强权地位,对身处东北严寒贫瘠之地的女真族,从来都是轻慢的。位居辽东的地方官员更甚,对女真族人动辄就肆意杀戮,甚至临街当众侮辱,简直视之为虫豸草芥。女真族与汉族之间的隔阂和矛盾,随着时间的累积越发深厚。

族人们世代遭受汉人的侮辱和欺负,这对于从小志向远大的努尔哈赤来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的。跟一般的女真人不同,努尔哈赤出自贵族之家,骨子里流淌的是女真领袖的血液,绝不甘受人奴役。尚在年幼之时,努尔哈赤总是默默地站在人群中间,看着族人被汉人杀戮,心中充满了仇恨。成年之后,逐渐懂事,希望先统一女真,才能获得壮大并赢取权力与尊严,为此,他开始了统一女真的艰苦卓绝的努力。

当那些拿杀戮女真人取乐的明朝官员,在擦拭刀上的血迹之时,绝没有料到,有个站在人群中的小男孩将是后来改变女真族命运的人。更没有料到,这个人成为后来推翻明朝几百年基业的先驱者,他的子孙后代们,居然成功让无数的汉族人,被统领于东北一个小民族的麾下。

深入敌人腹地,才能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青年努尔哈赤曾单枪匹马投奔到明朝一位大将旗下,经过戎马生涯的实践锻炼,终于磨练成了英勇的战士。在军中,他与明朝官员结下颇多恩怨,忍辱负重地回到建州女真部落后,即图谋发展以壮大势力。多年的战场磨练,勇武善战、足智多谋的他,征服了多个女真部落,终于成功统一女真。这盘散沙逐渐凝固成团,为后来攻打明朝奠定了重要的基础。

在具备了一定的实力之后,努尔哈赤终于向明朝发出讨伐宣言。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几十年,长久以来的满腹怒气,终于有机会释放爆发。他告天发布的这《七大恨》,仿似血泪控诉,听起来颇具感染力。

恨之一:父、祖双双冤死

七恨之首,为杀父灭祖之恨。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努尔哈赤曾上告天神,晓谕兵将说道:“我之祖、父,未尝损明边一草寸土也,明无端起衅边陲,害我祖、父,恨一也。”

这一恨的由来要从满族的兴起说起。

努尔哈赤是明代女真建州左卫贵族家庭出身,“居长白山东俄漠惠之野俄朵里城,号其部族曰满洲。满洲自此始”。苦寒之地长大的努尔哈赤,从小智慧过人,志向远大。长大后骁勇善战,多谋善断,而且深藏不露。

其祖父名叫觉昌安,曾任建州左卫都指挥;其父名叫塔克世,曾任建州左卫指挥。作为明朝册封的官员,他们曾屡受朝廷的嘉奖。

《七大恨》第一恨原文《清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五

《满洲实录》载,万历十一年(1583年),固伦城有一位叫尼堪外兰的头领,挑唆明朝的宁远伯李成梁,攻打建州的古埒城主阿太。阿太的妻子是努尔哈赤伯父的女儿,所以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听说古埒城被围,担心孙女被困,于是与儿子塔克世前往搭救。到达之后,独身进城,欲携孙女归去,阿太不从。塔克世在城外等候良久也进城探视,不料城被攻陷后,被尼堪外兰唆使明兵杀死了觉昌安父子。

努尔哈赤听闻自己的祖、父被明朝所杀,悲愤欲绝。

他诘问明朝边吏:“祖父无罪,何故杀之?”

明朝回复曰:“汝祖父实是误杀。”

明朝将其父祖尸体还回,并给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还发给了封努尔哈赤为都督的敕书。

生身之父与亲祖父的两条性命,竟换得这么区区三十匹马和一个官位,努尔哈赤自然是耻辱难当、义愤难消。他认为正是尼堪外兰的挑唆,造成自己父祖被害,故要求明朝将此人交还自己。明朝边臣却不答应,回复道:

“你祖父之死是由于我兵误杀造成,所以现在给敕书、马匹予你,又赐以都督敕书,事情今已了结。今天我们还是这样吧,我们正帮尼堪外兰在嘉班修城,你就当你的满洲国之主吧。”

而许多满洲人,都因明朝的恫吓和明朝对于尼堪外兰的包庇,归顺了尼堪外兰。

努尔哈赤牢牢记着这段祖、父被害的血海深仇,但是实力不足,还不能立即与明廷抗衡。于是,他表面上与明朝廷保持君臣关系,接受其封授的官职,暗中却积蓄力量,随时等待报仇的机会。

由于父、祖双亡之恨,他把报仇的目标先锁定在挑起事端的首领尼堪外兰身上。

也许他早就料到,从这里开始,他不仅走上了统一女真之路,更从此一步步地接近他窥觑已久的帝国之位。

失去父亲之后,努尔哈赤强忍内心痛楚整理父亲的遗物。他用手轻轻抚拭着父亲留下盔甲,这平日刚毅英勇的汉子,脸上淌下涔涔的泪水。

迎着那初升的红日,他将手指卷曲放在唇边,发出尖利哨声。栏里的马匹在空中迅速高踢起前蹄,啾啾地回应他的呼唤。干冷刺骨的北风早已经拂干他面上的泪水,拿起父亲留下的十三副盔甲起兵,努尔哈赤翻身上马,开始了攻打尼堪外兰的征程。

萨尔浒首领诺密纳,本已和努尔哈赤订下盟约要派兵来支援,谁知此人却临战失信,竟然背弃约定不肯出兵。陷入孤立无援的努尔哈赤,仍凭借自己的部落力量,咬牙攻克了尼堪外兰居住的图伦城。

然而,狡猾的尼堪外兰事先得到努尔哈赤兵临城下的消息,提前举家逃往了嘉班城。几个月后,努尔哈赤继续追击尼堪外兰,誓要逮住此杀父的仇敌之一。当他进攻嘉班城时,却因诺密纳等人告密,让尼堪外兰又一次成功地逃之夭夭。

面对敌人的数次逃脱,努尔哈赤愤怒至极,终于将告密者诺密纳等人设计杀死,并一鼓作气攻克了萨尔浒城。

虽然一路攻克新的城池,领地也不断扩大,但是努尔哈赤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杀父仇人尼堪外兰,直至丙戌年(1586年),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那是七月的一个夜晚,努尔哈赤率兵攻打鄂勒珲城再次一举取胜,但士兵们在城内反复搜查也没找到尼堪外兰。努尔哈赤自然很不甘心,于是他登上城墙,警惕机敏地放眼望去。突然,他发现城外尚有四十余敌人,“为首一人,穿青棉甲,戴毡帽”。从体态上看,十分像尼堪外兰。这家伙鬼鬼祟祟,身穿黑色的棉甲,头戴毡帽,带着妻儿正慌慌张张往远处跑去。

努尔哈赤心生怀疑,他策马飞奔出城,片刻已单身直入敌群。那四十几个敌手仗着人多势众,开始围攻努尔哈赤,其中一人更是张弓拔弩,只听嘣的一声弦响,一只铁头的长箭直射向努尔哈赤。那锋利的箭从前胸刺进,瞬间穿透了努尔哈赤的身体,箭“从肩后露簇,共中伤三十处”。

鲜血顷刻间染红了他的盔甲,很快浸透出来,一滴滴洒落在地上。但他没有丝毫退却之意,反而更加神勇。他忍着剧痛,迅速地掏出弓箭,拼着一股劲连续射死八人,又挥刀斩杀一人,一时间血溅四野。那剩余的敌群,眼见着努尔哈赤那股骇人的气势,无法抵挡,终于作鸟兽散。

谁知在那混乱之中,滑头的尼堪外兰早已趁机逃到了明朝境内。他请书朝廷,期望得到明朝的庇护。

努尔哈赤得知此事,立刻派人飞马递信明朝,信中写道:

“若不交出我的仇人尼堪外兰,我军必讨伐于你!”

谁知明朝的边吏却拖延诡辩,偏不愿爽快地交出尼堪外兰。他们派专使答复,道:

“尼堪外兰既然已入我境,岂有送出之理?有本事,你自己亲来拿他人头!”

努尔哈赤冷笑曰:“我何能相信你的此番话,莫非你是想诱我入险境,难道你布设了什么陷阱来招待我?”

明朝边吏暗自思量,以努尔哈赤日渐膨胀的实力,切不可过度激怒了他。于是回复努尔哈赤道:

“你若不亲自来拿他也行,那就派少量兵士来此,我自将尼堪外兰交付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