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躲过骗子(经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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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贸易诈骗篇(4)

跨国系列贸易诈骗案

1993年9月,绵阳市川江羽绒厂向市公安局紧急报案:该厂委托绵阳市进出口公司与俄罗斯查尔斯皇有限公司,于1993年2月18日签订中俄易货贸易合同后,汇去广东汕头采购服装面料的100万元人民币和从云南发运通过绥芬河口岸的1034吨白糖(价值近300万元,易货50辆玛斯牌自卸载重汽车)均被诈骗。经多方查证,所传来的50辆汽车发票系伪造,所谓交车纯系骗局,1034吨白糖已被非法转移侵占……

局领导深切地预感到侦查工作的艰难困苦。毕竟是在异国他乡,行动多有不便。谁能前赴龙潭虎穴,赴这趟深水呢?

范星儒在绵阳甚至川北地区久负盛名,他组织和参与了上千起大案、要案的侦破,其中包括共和国总理指示的1989年“11.6”绵阳特大列车抢劫案,1991年的“3.11”金库被盗36万特大案件。四川省公安厅为及时侦破此案,破例通过省外事办给范星儒办了免签护照。9月12日,绵阳进出口公司“顾问”范星儒飞赴莫斯科又“顾”又“问”。

初到莫斯科,“范顾问”受到热情接待。但当川江羽绒厂驻莫斯科办事处主任朱体财察觉到“范顾问”的密锣紧鼓私查暗访时,迅速“冻结”了他,堵死了消息来源。俄罗斯不是中国,莫斯科不是绵阳。

范星儒像被套了绳索的雄狮:你要查账他推辞,你要翻译他说人手紧,你和他面谈,他就大倒苦水、喊屈,大骂查尔斯皇有限公司老板荣格列夫履约不力,川江羽绒厂厂长安治富不信任他,并劝范星儒对荣格列夫不要“顾问”得太紧了,以免得罪,鸡飞蛋打,遭到克勃和莫斯科黑社会的报复。

为了不打草惊蛇,范星儒只好一天要扮演几个角色:出门像“夹皮包的农民进城”,到川江羽绒厂驻莫办事处似个豁达的“范大爷,与荣格列夫、朱体财、斯拉夫等交往却如“地下工作者”。晚上疲惫不堪回到宾馆,他还得记录一天的所见所闻,分析案情,计划第二天的行动……功夫不负苦心人,几个月的明查暗访,事情初露端倪。

1993年2月18日,朱体财以绵阳进出口公司的名义,与查尔斯皇公司的荣格列夫签订了005、006号两份中俄易货贸易合同,白糖、羽绒服易俄产薄板钢材、玛斯牌载重卡车。005号合同总金额300万美金。川江羽绒厂竭尽全力履行与绵阳进出口公司的委托合同,除了委托招商局蛇口工业发展公司组织白糖外,自己也按照荣格列夫、朱体财要求的面料、色彩、款式、尺寸,筹措资金,组织国内10多家工厂,加班加点生产羽绒服5万件。

不到3个月的时间,川江羽绒厂就投入资金1000多万元,生产出羽绒服4.83万件。就在川江羽绒厂为完成005号合同最后冲刺时,5月7日,朱体财又以绵阳进出口公司的名义与查尔斯皇公司签订了005号合同的补充协议,保证其合同的完成。协议规定,各自按30%比例首批交货,绵阳进出口公司5月20日前付100万元人民币和白糖1034吨(折合40万元美金),查尔斯皇公司6月25日以国际联运式,发给绵阳进出口公司50辆玛斯卡车。

在范星儒不屈不挠,不折不扣的一再要求下,朱体财情不得已,为其安排了俄语翻译顾的顾思新。在范星儒的攻心下,顾思新谈了自己的疑问:50辆玛斯车发货单公章模糊,外圈有“全苏音乐家协会”的字样,中间圆圈内为“米采纳特生产贸易公司”。发运汽车难道和音乐家协会有关系?这可能是个骗局。发货单是朱体财发传真给川江羽绒厂厂长安治富的。安治富非常警惕,步步设防,但朱体财和荣格列夫手脚做得干净,而且在国内似乎也有同伙,形成了一个集团,环环相扣,“洗钱”手法也较为隐蔽。

正直的刘永康原为荣格列夫的贴身翻译,后又转给来自澳大利亚的梁道平做翻译。

在顾思新的引荐下,范星儒以四川人特有的豁达、幽默,老刑警的机敏、干练,取得了刘永康的信任。刘永康毫无保留地谈了荣格列夫和梁道平的情况。原来,梁道平与荣格列夫同流不合污,仅仅是想在莫斯科打开市场,通过荣格列夫站住脚,系“借房子躲雨”。据颇为了解荣格列夫家底的梁道平介绍,荣格列夫手头仅有100多万元失货,欠债多肯定还不起。

多年的刑侦经验加上掌握的第一手材料告诉范星儒,朱体财、荣格列夫涉及的范围越来越广,就好像牵起一根藤带起一串瓜。如今急需解决的是弄清荣格列夫以前在国内的出身底子。而拿其贴身保镖斯拉夫“开刀”是获取有效证据的最佳手段。

国庆前夕,范星儒单独与绵阳市公安局通了电话,并通知安治富配合公安局火速摸查荣格列夫曾在中国的活动概貌,择时通过特殊渠道联系汇总。同时,他加强了和斯拉夫的感情联络。

很快,荣格列夫在中国活动的概貌反馈到了范星儒处。荣格列夫的原形“显影”——

荣格列夫,原为中国国籍,杭州人,中国姓名傅荣宁。其父傅炳注是杭州一普通工人。傅荣宁下乡当过知青,当兵转业回杭州后不愿过清贫生活,经人介绍南下到深圳闯世界。1989年,傅荣宁找朋友以个人名义贷款50万元,但他小施谋略就将50万元贷款变成了他就职公司的债务,自己又转道海南打江山。

傅荣宁小试牛刀即斩获50万,他再接再励,凭超人的“胆识”和灵光的脑袋又拆借500万。他开始大造声势,大张旗鼓在海口沸沸扬扬地炒地皮,并因此在媒介上频频抛头露脸。

而后,傅荣宁又以拆借的500万元为基础,成立了万达集团总公司,自任董事长,其兄傅荣根任总经理,甚为风光。傅荣宁与某建行来往密切,使用美女和金钱作武器,通过一副行长开了10多张存兑汇票,总金额8000万元以上,一举成为“大亨”。但他挥金如土,贪财好色,为女人一掷万金。在深圳一个晚上,他与内地某歌舞团一漂亮女演员春宵一夜,付“处女费”2万美金。傅荣宁的挥金如土,在海口掀起狂潮,人们一提起无法无天的傅荣宁,无不义愤填膺,深恶痛绝。

然而,傅荣宁并不满足,当发现俄罗斯货膨胀、物资短缺时,便和哥哥傅荣根直扑莫斯科,通过老关系与克格勃控制的海外建筑队接上头,合资成立了查尔斯皇有限公司,专门针对中国做易货贸易。

踌躇满志的傅荣宁,姓名也变得洋味十足——荣格列夫,并制定了“扎根泰国,立足俄罗斯,多国掩护,从中国捞钱”的策略,他用在中国诈骗来的钱,以投资者冠冕堂的理由,斥巨资购买了香港、泰国、俄罗斯、英属汤加王国的护照。

根据分析,范星儒几乎可以肯定荣格列夫是诈骗犯。不过分析不能代替证据,法律定性的关键是证据。范星儒继续对斯拉夫加强攻势。10月17日,斯拉夫金口渐开,他向范星儒提供了查尔斯皇公司的收货凭证和国内厂商的海关报关单。

范星儒把百般艰辛困苦获取的证据综合分析,深究细探,荣格列夫和朱体财的卑劣形象愈加清晰——

荣格列夫在莫斯科成立了查尔斯皇公司后,树起了吸引海内外投资的大旗,但“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亏损严重。1990年,通过认识的一白俄罗斯高级官员,移师明斯克,又创了一个“第一”——成立了白俄罗斯经一家合资企业白港有限总公司,由原全苏经贸部副部长亚历山大任董事长兼总经理,荣格列夫任副董事长兼副总经理。

他使用“传统武器”——用金钱铺路,将其兄弟荣格根夫(中国姓名傅荣根)取代了亚历山大,自己乘胜转入白俄罗斯第二大城市莫吉辽夫市成立了投资委员会,由该市市长任主任,他任副主任。荣格列夫“聪明绝顶”,“公关”能力技高一筹,他“气高人胆大”地空手白入刃,在美吉辽夫市掀起一股强劲的“荣氏旋风”。他的点睛之作,是策划广邀中国官方率领的投资团到白俄罗斯和独联体国家参观考察,建筑招商。一封邀请信收几十美元手续费,双方都愿意干。因其是政府出面邀请,中国不少早已被在俄罗斯能赚大钱“炒”得跃跃欲试的人,便涌向白俄罗斯“潇洒走一回”。

而荣格根夫与其弟“志趣”相同,也是一个“吃喝嫖赌抽,玩了亚洲到西欧”之徒,在嘴斯克的白港公司的盈余,没多长时间,就被押霍一空。兄弟俩风流倒风流,潇洒也潇洒,可到1992年下半年,已负债达几百万美元。

被荣格列夫“空手道”撒下的诱饵牢牢地钩住货款的,从斯拉夫提供的证据看,有辽宁鞍山市进出口公司徐化斌的270多万元,北京华北京海进出口公司的256万元;西安纺织公司的176万元;西安黄河集团的360万元;福建石狮市华兴公司吴华辉的140多万元;上海南光公司的280多万元……

就在荣格列夫惶惶不可终日于讨债人的穷追不舍,蜂拥而至时,朱体财的出现无异是根救命稻草。善于察颜观色的荣格列夫经过仔细考察,认定朱体财能“下水”成为“二传手”。他并没有直接下套,而只是扮演爱国侨进行“超前投资”,并且在川江羽绒厂按朱体财的要求发往莫斯科700箱货,一时难交海关和运费3万多美金时,“慷慨”地垫付了。尽管过海关后,荣格列夫精选了价值同等美金的货“冲顶”了,仍使朱体财感激不尽,自当给他的“超前投资”以丰厚的回报。

于是,荣格列夫和朱体财里应外合导演了这桩诈骗案:继签订了005、006号合同后,又签订了005号合同的补充协议,将绵阳进出口公司“套牢”——若不付100万元人民币在指定银行和1000多吨白糖,就不履行005号合同,而川江羽绒厂业已投资1000多万生产的羽绒服就会变成“死货”。面对川江羽绒厂的生死存亡,安治富警惕又警惕,筑起了马其诺防线,在汇100万元款时在用途上注时“开户”,既表明有实力、有诚意履约,而万一查尔斯皇公司毫无履约的能力,又能将自己“开户”用的款抽回,并下令朱体财和绵阳押运的白糖停止发运。

岂知,荣格列夫打了个“时间差”,款还没到广东汕头,他就打了收条,仅仅凭一张发给朱体财的电汇回单凭证传真件,就将100万元提转到张伟东的弟弟张荣和的私人账号上,而且,白糖的货主已变为徐化斌。

无隙可击的骑诺防线还是中看不中用,——银行结算被荣格列夫钻了空子,见多识广的安治富目瞪口呆,胆战心惊,但他仍死死地抱住朱体财这条腿不放,他期盼朱能扭转乾坤,尽其所能减少企业经济损失。岂知,朱体财身在曹营心在汉,软拖硬顶……

荣格列夫诈骗现金的方式颇具特色:第一站是骗签的合同实行一大半,让你别无选择;第二站是签补充协议,为保证合同顺利进行,各付30%的预付货款;第三站是把预付款汇到他指定的国内银行,让你相信银行结算制度的保险性;第四站以他通用的手段分期取出,或汇往泰国,或供他在中国挥霍。

荣格列夫玩的“空手道”,可谓妙手空空,但却丝丝入扣,渐入“佳境”。他诈骗的高招是三部曲:第一部是向赴俄罗斯的中国厂商提供舒适的吃、住、行、玩的条件,并巧妙地派容貌美艳的俄罗斯小姐白昼“作陪”。第二部,安排俄罗斯女郎陪同到独联体国家“考察访问”。第三部,以劳务费、出国补贴的名义,赠送不同金额的美金。在周到、妥善的“服务”中,不知不觉就签订了合同。

荣格列夫的背后从一而终都有强硬的台柱——境外黑社会组织,他们控制和操纵着连环诈骗,而朱体财只不过是他们攫取财富的“奴役”。

一个围绕“追白糖下落,理出核心人物,引蛇出洞,抓住要害”为中心的搜捕、追赃方案,在何定碧心中形成。1993年10月20日,由涪城公安分局刑警大队教导员袁宗雪率领的专案组踏上征程。专案组先后奔赴成都、北京,将案情向四川省公安厅、国家公安部作了汇报。公安部非常重视此案,直接出具介绍信。10月22日,专案组到达钢铁重镇——辽宁鞍山市,捕捉徐化斌,追查白糖的下落。

在鞍山市公安局的帮助下,专案组奔波于大街小巷、机关、公司,询问行人,经过4天的摸排、访问,终于查清:39岁的徐化斌也非等闲之辈,他曾经是鞍山市化纤厂的“蓝领”,因养花而声名远扬,交际圈颇广,人缘极佳,后自立门户,创办了化工厂,财源滚滚来,然而,他不满足于现状,转让了化工厂,携本金南下淘金,企图“更上一层楼”。

他先后认识了移居泰国的张伟东和荣格列夫。交通部招商在鞍山试点组织对俄贸易,他乘机搭上这班车,成了鞍山市进出口公司的“能人”,再次在莫斯科与荣格列夫相逢,风风光光地搞起了对俄易货贸易,成了荣格列夫在辽宁的帮办。